春風一隻手捏著瓜子,牙齒一動就輕輕咬破了殼。他嘴邊漾著輕佻的笑意,把瓜子仁吞咽下腹,看上去悠閑自得極了。


    “你說的字,我是一個也不相信。”


    “你如今已不年輕了,再過些年就是半老徐娘。可你連一個死人都願意等……”


    “我時間還多,眼睛也不瞎,自問未曾錯付,如何不能等?”


    若夢看著火樹銀花的江南,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在浮生樓上,能看到很多人呢……”


    來來迴迴,疊肩而來。


    去去往往,掉臂而去。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林深在路上便收到消息,娘親的病更重了,於是一路更加緊急,不停不歇趕往京城。


    迴到了繁華京城,踏入了威嚴王府,人人見了他都要卑躬屈膝,叫上一聲世子爺。


    老王妃是林深娘親,名為宋芸。


    不眠不息,林深走進了宋芸的臥房。


    在林深記憶中,這個位麵的娘親在生他之時受了傷,之後身體就體弱多病,一直靠名貴珍藥養著。


    那時產婆都說了,若強意生下這個孩子,指不定就有性命之憂。老王爺想也沒想就打算放棄這個胎兒,可老王妃一意孤行,非要用自己半條命賭上一賭。


    性命尚在,但身體不好,老王妃沒辦法生養第二胎。而老王爺一生隻疼寵王妃一人,所以林家這一代,也就隻剩下了林深一個苗子。


    外人不是沒人罵過,說老王妃用了半條命才生下這個小世子。可小世子呢,紈絝不化,隻會和三教九流混在一起,盡做一些沒出息的事。


    林深既活在這個位麵,那便是把老王妃當他親娘親,自然是打心底敬重。


    房間裏有股藥味,林深看著了床榻之上躺著的宋芸,她青絲中夾著白發,一雙空洞的眼在看見林深時,才注入了正常人該有的生機。


    不知為何,林深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濃厚的負罪感。


    宋芸叫他,聲音溢滿思戀情意,“深深……”


    林深看著她朝自己伸出來的手,立馬反手握住了她,叫了一聲,“娘。”


    愣了一會兒,宋芸扯了扯嘴角,有些苦澀地笑,“娘還以為,這又是一場夢呢。”


    她本不應該有這麽大力的,但此刻卻攥緊了林深的手,似乎生怕他跑了一樣。林深吞了吞喉結,喉嚨發緊,找不到話說。


    後來林深坐在床榻邊,宋芸拉著他的手,一句一句的話,說得吃力而誠摯。


    “你爹說你去江南找唐知府了,你可學得了什麽?”她笑著問。


    林深愣住,他何時去找什麽唐知府了?


    “唐知府清廉為民,政績了得,廣受百姓愛戴。你跟著他一兩個月,眼察耳聞,娘相信你,定然是受益增進。”


    宋芸依舊拉緊他的手,“你之前年少不懂事,別人多嘴眼紅,抓緊你那些糊塗事翻來覆去念叨。其實娘就知道,我兒是會長大的……”


    “你下江南找唐知府旁觀請教,娘打心底開心。深,要多向德隆望尊之輩學習,方才受益無窮……”


    老王爺沒忍心說,她臥病在床的時候,心心念念的兒子卻在江南浮生樓裏,陪著一個青樓男子遊山玩水,談笑風生。


    林深又如何敢說呢。


    他僵硬地動了動嘴,終於勉強露出一抹笑,卻極盡苦澀。


    一個男人,要走過多少路,才能被稱之為真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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