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師傅說我來了這就能明白了。”


    小麗微微歎氣,“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高德也明白了。


    之前他就在疑惑,北冥山所在的這片冰原雖然環境險惡,飛機輪船車輛都不可能直接開過來,但也沒到生人勿近的程度。以高階魔人的實力,到北冥山是沒什麽難度的。然而這裏像是數萬年來都沒人靠近過,他和小麗是第一波訪客。


    看那些凍在冰柱裏的白豆芽“機甲”,那是封凍了很久一直沒有動靜。而那些藏在地坑冰洞裏的冰原獵人,也沒見到跟其他人戰鬥後遺留下的痕跡。如果有其他來客的話,不該是這個樣子。


    冰柱裏封凍的疑似刑天的人這麽一說,原因就很簡單了。


    不管是駕駛機甲的白豆芽,還是躲在這裏的冰原獵人,對其他人不會有什麽反應,隻對兩種人有反應。一種是像小麗這樣身懷神靈之力的人,一種是他這樣點燃了魂火的人。


    高德點著頭,恍然的嘀咕:“原來如此。”


    “你,還有前麵那些阻礙,隻把我們這樣的人當做入侵的敵人。”小麗卻說:“魂魄強大,有沒有被惡魔之力侵蝕。”


    “不,對他們來說,你們並不是敵人。”疑似刑天的冰柱之人說:“不管是我,還是你們在前麵遇到的那些可憐的存在,都不是在阻擋你們。他們在這裏也不是守衛什麽,而是等待,等待有人打開北冥之門,讓他們迴家,或者讓他們解脫。”


    “那你又是誰?”高德忍不住問:“在這裏幹什麽呢?”


    “我才是守衛,”疑似刑天說:“不過那也是過去了,現在我是……我是……”


    說到這他就說卡殼了,像是腦子亂了或者出了其他狀況。


    下一刻,冰柱中亮起條條光帶,交織纏繞,那是血光、綠光、紫光、藍光的四色魔光,而每條魔光內外又有暖白光絲遊動,甚至是在燒蝕。


    魔光在冰柱中蒸發出冉冉霧氣,喀喇喇的碎冰聲清晰銳利,就聽冰柱之人癲狂般咆哮:“快走!遠離我!不能讓悲劇繼續下去了!”


    高德下意識上前,將小麗護在身後。雖然他壓根不是小麗對手,但在這種大是大非麵前,他可不會犯渾。


    “好吧,就交給你處理。”小麗卻沒領情,她誤會了,完全是出於實力角度的理解高德為什麽這麽做。大概意思是,在這個疑似刑天的家夥身上還有很多疑問,她是不太想深挖的,高德卻想多做點功課。


    好吧,終究不能把小麗當做常人……


    高德有點尷尬,不過小麗的理解也遂了他的願,他的確想搞清楚這家夥的情況。


    兩人在這裏做著關於非人情侶相互理解的心理互動,那邊轟隆震響,冰柱炸成漫天冰晶,冰柱之人徹底狂暴。


    “我說了……”


    冰晶風暴中,樣式與刑天沒什麽差別但細節有很多不同的戰甲巨人衝出,手中的武器赫然是根又粗又短的單手棍,很像高德上輩子所知的鐵鐧。


    這家夥高喊道:“快滾——!”


    叫喊的同時,鐵鐧撕裂空氣,帶著嗚嗚淒鳴,牽動淩冽氣流,披頭蓋麵砸向高德。


    論個頭這家夥跟高德差不多,隻是戰甲鏽蝕嚴重,很多地方甚至都缺失了。比如這家夥高高舉起的手臂,臂甲就缺了一大塊,齒輪、線纜和連杆之類的部件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鐵鐧上冒著微微紅光,又有其他魔光乃至代表了刑天凡人之力的白光混雜其中,落下來的力量顯然不隻是鐵鐧本身。


    高德不敢托大,舉臂展開力場盾,推動魂火,編織出一道若幹六角光紋拚出的光盾。


    冰雪飛揚,震動刺耳,鐵鐧砸在光盾上,別說將光盾擊碎,連猛烈一點的漣漪都沒振蕩出來。


    這下高德心中大定,對方的確是個刑天,至少以前是。即便已經被惡魔之力侵蝕,卻靠著凡人之力守護著魂魄,足以證明意誌的強韌和力量的強大。可跟真正的刑天相比,已經變得異常虛弱,跟他相比更是差距太遠。


    蓬蓬聲連綿不絕,冰柱刑天壓根不管自己鐵鐧落下的效果,甚至都不理會是不是真的打中了目標,就像瘋子一樣胡敲亂砸。高德穩穩站著,一步都沒退,隻是不時調整光盾位置和角度,就輕鬆擋下了所有攻擊。


    他大約清楚現在的狀況,對方也不是真心想攻擊他,而是被什麽奇怪原因驅使,讓惡魔之力翻騰起來,幾乎要控製住魂魄。所以才這麽沒頭沒腦的攻擊,目的僅僅隻是消解惡魔之力,想重新迴複理智。


    “你還是得小心點,”後麵小麗悠悠的道:“看起來這家夥的確製造了不少……悲劇。”


    小麗正看著前麵原本冰柱所在的地方,那裏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坑。看不到坑底是什麽情形,但能看到邊緣。除開厚厚一層堅冰外,下麵竟然是層層疊疊像是沙袋般的東西。細看能看到手腳臉麵之類的細節,竟然是無數肢體殘缺的屍體,當然都已經凍得青黑。


    高德抽空瞅了一眼,看到這些屍體,終於明白為什麽沒看到與闖入者有關的痕跡了。這個冰柱刑天就是衛兵,幹掉了敢於靠近的侵犯者。至於痕跡麽,不是被冰雪寒冰掩蓋了,就是被他清理了。有他在,那些光精靈機甲以及冰原獵人自然沒有被驚動。


    “你啊。”小麗又道:“認真點。”


    高德有些不爽,這是認為自己不行麽?


    跟這樣的殘缺刑天對戰,拿出十分之一注意力和十分之一力量,就已經是高看他了啊。


    超脫視野裏血光猛然暴漲,沒等高德反應過來,冰柱刑天起腳踹在光盾上,頓時金光血光裂作繽紛碎芒。高德像是被一頭巨獸狠狠撞上,即便仙洲人戰甲消解了大部分力量,五髒六腑依舊被震得幾乎錯了位,整個人直接倒飛而出。


    冰涼但卻柔和的力量像層層冰莎,將他的倒飛之力層層化解,等他被一隻纖纖手掌托在背心時,餘力已經完全消解,連在戰甲上遊動的血色魔光也瞬間褪色,化作點點冰芒,淅淅瀝瀝灑脫。


    小麗抓著他的腰扣,帶著他自半空落下,嗔道:“說了讓你認真點,在我麵前你都這麽吊兒郎當的,就不把我的話當迴事?”


    “大意了,沒有閃,是我的錯。”


    高德有些狼狽的告饒,趕緊凝神戒備。對方驟然爆發,表現出的力量可不亞於真正的刑天。而在他的超脫視野裏,原本是各色魔光混雜著刑天白光,並不怎麽耀眼還能看清人形的存在,此時不僅光亮暴漲,還是刺目的猩紅魔光。


    “這是你自找的——!”


    冰柱刑天如野獸般咆哮道:“我給過你機會!”


    鐵鐧上的淡淡紅光驟然變濃,甚至噴發出尺長的血光。又有另外三色魔光纏繞,原本混雜其中的白光已經微弱得幾乎難以看到。


    血光斬裂空氣,連雪花與碎冰都應光而裂,落向高德頭上時,高德都生出了光盾乃至戰甲也未必能擋住這一擊的危險直覺。


    直覺歸直覺,高德卻不退不避,左臂上舉展開光盾,右手抖出萬魂鞭。


    身後就是小麗,雖然確信小麗絕不會被這一擊傷到,可到時候傷到的就是他的自尊。


    血光壓下,光盾蓬聲炸裂,被削弱了大半的血光還是落到臂甲上,高德似乎都聽到了戰甲器靈的吱吱哀鳴。


    夾雜著直刺魂魄的血魔之力穿透臂甲,如針刺之雨攻擊心靈,臂甲又被血光中的鐵鐧重擊,即將開裂。


    還好,趕在出更大的洋相前,高德的萬魂鞭已悄無聲息落到冰柱刑天的脖子上。隨著高德猛然推動的魂火,金焰直滲戰甲,燒灼出冉冉青煙,不僅讓血光驟然消散,鐵鐧上的力量也盡數消失。


    冰柱刑天的身軀一震,然後變得僵直。看到金焰在超脫視野裏滲入對方魔光裏,瘋狂吞噬,高德怕又將他燒成了灰,趕緊停下魂火,鬆開萬魂鞭。


    對方放開鐵鐧,連連退步,眼見就要仰麵而倒,晃了晃卻又站穩了。在高德眼裏,這家夥身上的力量之光發生了令人驚異的變化。屬於刑天的白光驟然大亮,將各色魔光壓了下去,然後裹住了代表了魂火的金光,一點點的吞噬。而魂火金光麵對白光,完全不像麵對魔光那樣強勢,甚至變得弱弱的,任由白光點點消融。


    “看來……”


    許久後,冰柱刑天終於開口,語氣變得平穩了許多,魔光被白光穩穩壓製,感覺上幾乎就是個正牌刑天了。


    “我等到了該來的人。”刑天說:“不過很奇怪,不該是個女孩子,而且應該身懷冰雪之力嗎?為什麽會是這古怪的魂火,這可不是刑天的力量。”


    他抬頭審視高德,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說:“你不是刑天,為什麽能穿上刑天的戰甲?”


    然後他更驚奇了:“不,這不像是刑天的戰甲,更像是……比刑天還古老的……”


    “這是仙洲人戰甲。”高德說:“看來你知道得很多,甚至都清楚比聖山更早的事情。”


    “至於你在等的人……”高德往側麵退了幾步,讓出後麵的小麗,“我想她才是正主。”


    冰柱刑天看了好一會刑天,雖然麵目被頭盔遮著看不出表情,但身上還殘留著的戰意終於徹底消失了。


    “是的,是她。”他如釋重負的道:“是你,我終於等到了……”


    說著說著,他兩腿一軟跪到了地上,更咽起來,直至嗚嗚哭泣。


    “呃……”小麗沒明白狀況:“你把他怎麽了?他該是個大男人了,怎麽哭成這樣?是不是你把他弄得太痛了?”


    高德攤手:“別冤枉人啊,這家夥不過是終於完成了任務而已。他應該不是在這裏守門,而是等你吧。看起來他至少守了上萬年,換成我的話,守了上萬年才等到人,隻是哭都算夠鎮定了。”


    “行啦行啦,跟你開個小玩笑,還那麽多話。”小麗嘁道。


    她轉向冰柱刑天:“那個……你應該有很多話要對我說,我也有很多問題想問你,在這之前,能不能告訴我你是誰,跟刑天是什麽關係?”


    “我是……”


    輪到這家夥發懵了,拍拍頭盔嘀咕:“我是誰?”


    高德歎氣,嚐試著引導他:“你認識……老連長嗎?”


    “老連長!?”


    這家夥身軀一震,應該是記起來了:“你認識他?他還活著?不可能吧,這都多少年了?”


    “看來你認識他,而且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活著,但並不清楚老連長之後的變化。”高德說:“問題是,你都能活到現在,他為什麽不能還活著?”


    “我的情況很特殊,不能算是活著吧。”冰柱刑天說:“嚴格說起來,現在的我恐怕隻是這具戰甲,而不是裏麵已經變成化石了的身體。”


    高德跟小麗同時抽了口涼氣,眼前這家夥,竟然是跟老連長差不多狀態的存在。


    “我算是初代刑天吧,你們叫我……”接著他說:“叫我三十九號就行了,畢竟我作為凡人的名字,早就湮滅在過去了。”


    “這裏是北冥山,既包括我身後的雪山,也包括雪山下的城市。”他說到了小麗最關心的事:“沒錯,光精靈的城市。”


    “我是自願來這裏守衛北冥山的,而且跟聖山沒有關係。實際上北冥山也跟聖山沒有關係,二者之間甚至有些矛盾。”


    三十九號隻是說到這個,就讓高德跟小麗充滿了期待,果然像姚婆婆說的那樣,隻要來了,就能得到答案。


    當然跟三十九號的戰鬥隻是意外,純屬意外。


    “你叫……麗?看得出來,如果沒有感應到你身上屬於人類的生命氣息,我還會錯認成她。”三十九號注視著小麗,語氣異常複雜:“當然她是絕不會這樣活生生出現在我眼前的。”


    “她是我的母親。”小麗顧不得問其他的,“她在哪裏,我想去見她,想知道關於她的一切。”


    “母親?”出人意料,三十九號聽到這話有些意外,“這、這似乎有點……難以置信。”


    高德趕緊走到小麗身邊,怕她承受不住需要男人的肩膀甚至懷抱。


    “她一直在這裏,”三十九號低沉的說:“在我來到這裏之前,她就在這裏了,從沒有離開過。算起來,我應該是在十一……或者是十二萬年前就到了這裏。”


    果然,小麗身軀晃了晃,這個答案完全超出她的各種預料和期待,讓她難以承受。


    高德將手輕輕放在她肩上,讓她能確認自己就在這。同時心中異常唏噓,他倒是想到過這個可能性。


    不清楚光精靈是不是仙洲人的創造物,但小麗有很大可能是聖山用光精靈和凡人這兩種血脈,創造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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