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芝,我們夫妻二人許久沒有玩擊石了,今天好不容易得空,要不要來一局?”


    王將軍語氣輕柔,卻讓宋植感到十分的為難。


    慕容芝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擊石遊戲宋植自然也懂,但是慕容芝的手法在與王將軍的博弈中逐漸成熟,而宋植擔心自己手生的很。


    “無妨的,為夫自從入主天府城來,就沒什麽時間碰這玩意兒了,今天也是心血來潮。”


    “夫人,就當打發一下時間,咱們夫妻二人好久沒坐下來好生說說話了。”


    宋植聞言,又看到這張如朱吾世有九分相似的容貌湊得近,又是一臉的征詢之意,想了想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獨說的話固然有道理,但我如今怎麽說也是王將軍明媒正娶的夫人,會不會是我想多了。


    這擊石並不難,玩法類似於彈彈珠,兩方各取五枚石頭擺陣,將攔路的石頭給彈出桌麵,最終擊打到對方最尾端的那塊將石便算勝利。


    宋植很認真的擺放好了慕容芝之前常用的陣型,便開始小心翼翼的進行進攻。


    宋植的手法生澀,但好在王將軍全程都並不在意遊戲,而是一手撐著腦袋歪頭看著宋植,眼睛裏盡是寵溺之色,宋植也樂得他心不在焉,這樣反倒不怕暴露自己的水平。


    陽光映照著亭外的翠植,清風浮動帷幕,園中花香縈繞在心頭,二人在桌旁伏案對弈,時間仿佛都放緩了流速...


    但即便王將軍並沒發力,約莫半個時辰後,宋植的石子還是被他給贏走了。


    “光了,不玩了。”


    宋植一拍額頭身體一仰,終於結束了這漫長的無聊遊戲,而王將軍也打了個哈欠,笑道:“夫人,還是我更勝一籌吧。”


    宋植拱了拱手:“夫君厲害,我自愧不如。”


    王將軍聞言一怔,旋即抿嘴笑道:“夫人....自我迴城以來,這還是你第一次叫我夫君。”


    “啊?”宋植也一愣,旋即擺了擺手解釋道:“那個,老爺出城太久,芝兒獨守空房太久了,需要點時間來適應。”


    “也對。”王將軍點了點頭,緩緩坐直了身軀,看向庭外說道:


    “怪我這些日子沒時間陪你,這城裏又發生了這麽多事...”


    話到此處,王將軍似乎想到什麽,突然偏頭問道:


    “對了芝兒,你昨晚上哪去了,我處理城中之事的時候碰到晴兒單獨在外,她同我說你被那什麽....巧巧的婢女綁走了?”


    宋植聽到王將軍這麽問,便將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拿來應對,隻道是昨晚與晴兒出去散心,她沒聽清自己所說的話,加上一時找不到自己有些慌亂,這才信口胡說了。


    倒不是宋植不想趁這個機會和王將軍說妖物的事,而是昨晚獨已經說過了,這福源島千百年來根本就沒有妖,除了他以外根本沒有人會信妖物這一說法。


    很顯然,眼前的這‘夫君’,也沒有想到妖物的頭上,要是貿然提起,恐怕隻會起到反作用。


    “原來如此....”王將軍挑了挑眉,他的目光看向桌麵上的孔雀石,笑道:


    “夫人,你可知這些其貌不揚的小石頭,為何會被稱為孔雀石麽?”


    宋植眨了眨眼,這他還真不知道,見宋植一臉懵的模樣,王將軍隨手撚起桌上的一塊石頭,將宋植的手牽過,輕輕的將之塞入了柔軟的掌心。


    “此種石頭,生於冰泉之畔,午後的陽光斜散之際湖水晶瑩剔透,而這石頭成群在側,也會唿應五彩的霞光,冰湖上方如孔雀翎般瑰麗。”


    “這是水仙原上獨有的美麗,也是世人不常見的風景,我早年聽人說,若將這種石頭贈予心愛之人,彼此將心意相通,永世不會分離。”


    王將軍說話間,將桌上精致的孔雀石都塞入了宋植的手裏,慢慢合上五指,柔聲道:


    “夫人,這一把孔雀石是為父此次迴程路上,特地繞道取來的,你可得收好了。”


    宋植望著手心裏乳白色,泛著水光的石頭,它們每一個都是造型獨特,大小一致的模樣,一看就是精心挑選過的,宋植微微頷首,將手收了迴來。


    “夫君有心了。”


    在用過這些糕點後,王將軍說自己一會還要出府,宋植便先離開了亭子。


    待宋植即將走出後花園時,似有所感的迴首望去,發現王將軍正在亭子邊佇立,他穿著黑色的袍服,今天看起來愈發像朱吾世平日的模樣,隻是一頭烏黑的長發讓他的氣質變得多了幾分隨和。


    見宋植望來,王將軍揮了揮手,宋植便借機笑了笑轉身離去。


    待宋植走遠後,王將軍才慢慢放下了手,他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茬,目光看向了天空。


    與此同時,天府城衙門。


    ....


    董象正坐高堂,身前是數名跪地的犯人,而衙門外人影綽綽,都是些昨夜家中死了老小,前來討要說法的百姓。


    咚!


    驚堂木一拍,董象怒指著台下喝道:


    “台下幾僚,昨夜勾結霍亂我天府城安寧,來人呐,聽本官令!全部處死!”


    虎頭閘刀推上前,不待他們開口哭喊便已被攔腰斬斷,猩紅的血液濺在了石灰地板上,分外血腥和殘忍。


    不過即便如此,外麵的叫喊聲反而更大了。


    “這怎麽能夠!我家中三個兒子昨晚都被人給殺了,憑什麽會這樣?”


    “我城西老宅昨夜被燒,幾百年的積業說沒就沒了,誰替老夫我說句公道話呀!?有沒有人呐,啊?”


    “要我說,就是城主王氏不作為,放任這些難民進城,害得我天府城不甚安寧!”


    “以前天府城可是風調雨順,城主人呢,城西成了半片廢墟,我們這些原住民現在反倒無家可歸了!王城主出來說話!”


    聽著外麵的唿喊,董象隻感覺頭痛欲裂,自昨天城裏動亂開始,這審案殺人就沒有停過,腦袋砍了一波又一波,仍舊平息不了城中居民的怒火。


    畢竟天府城這些百姓裏,不少都是修士,惹得大多數人不開心了,那這城綱律法可就說是廢紙就是一張廢紙。


    媽的,都怪那些流亡貴族....自己幾斤幾兩拎不清楚?敢和我王家軍來真的,到底是吃了什麽熊心豹子膽,害的老子們還要收拾這爛攤子。


    “肅靜!”


    董象一拍桌子衝下了高台,來到了百姓的跟前,攤手道:“你們都消停一點,誰人知道那些人狼子野心,恩將仇報?”


    “昨晚我王家軍傾巢而出,一時半刻就將那些人殺的七零八落,可有放過一人?”


    “這些不都是在給你們交代!?少給老子在這裏上綱上線,昨天死的可不隻有你們的家人,我兄弟也死了人!”


    見到董象和百姓們互相指著鼻子罵,趕緊有人上來攔住了董象。


    “董哥消消氣,將軍不是吩咐我們不要和百姓再起衝突,先把城裏搞安穩了麽。”


    董象甩開身旁的人,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氣憤的嘟囔道:“都是什麽東西....”


    說罷,他也不再停留而是轉身向後院走去,那雙腳踩過地上尚未凝結的血水,發出啪嗒的聲響,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堂廳。


    獨自走在衙門的後院,董象一臉的不悅,嘖嘴念道:


    “昨夜出了那麽大事,大人招唿不打一聲就直接迴家摟著嬌妻睡覺了,留我老董一個在這被人指點江山,真是....”


    就在董象心情煩悶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什麽聲音,讓他的眼睛一眯,腳步也停了下來。


    “大人...大人不要啊...”


    “我要喊人了,啊.....”


    董象耳朵豎起有些驚疑的貼近了房門,循著聲音快步向前走去,最終停在了一間廂房前,他戳破了窗戶紙朝裏看去,頓時精神一震。


    屋裏,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巧巧姑娘,不過此時此刻的巧巧,身上還壓了一個男人。


    這人他認識,正是他的副將曹勇。


    媽的,這曹勇?


    啪!


    大門被猛地推開,董象大步邁進一下就將自己的副將給提了起來,曹勇正在興頭之上,一迴頭看到董象那張大胖臉頓時一驚,結巴道:


    “董,董哥,你不是在堂前審案麽?”


    “你還知道老子在審案!”董象一巴掌將曹勇給扇了個趔趄,大罵道:“你知不知道巧巧姑娘什麽人,是你小子能碰的麽?”


    曹勇吞了口唾沫,從地上慌忙站起,其實他的實力與董象伯仲之間,不過董象隨王將軍南征北闖多年,軍中威望比他這個兩年跟班強多了,彼此地位差得太遠。


    “董哥,這不過是個女人,即便她以前是什麽金枝玉葉,現在不過是個喪家犬罷了,不必這樣吧。”曹勇抹了抹自己的臉頰,臉色難看的說道。


    董象鼻尖唿出一口氣,聽到這話他低頭看向巧巧,此刻的巧巧衣不蔽體,雙手擋住胸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正在暗自啜泣。


    “董大人,您來的正好,可要為妾身做主啊....”巧巧抬眼望來,她的雙眼霧氣婆娑,嘴唇都因為害怕而顫抖不已。


    董象聞言立刻豬臉一震,迴頭看向曹勇,咬牙切齒道:“她就是再落魄,也是將軍帶迴的女人,你但凡懂點事都能猜到將軍收留她就是看中她,將軍的女人你也敢碰?”


    曹勇笑了,他指著地上的巧巧道:


    “董哥,你別跟我開玩笑了,這巧巧被帶迴來多久了?”


    “算上路上碰到的時候,如今已經有大半年了吧,將軍若有意納她為妾早就動手了,何須等到今天?而且將軍是什麽人你也不是不知道....”


    說到這,曹勇湊近了些,挑眉道:


    “董哥,小弟明白...你也饞這巧巧姑娘很久了,今日怪小弟我一時上頭唐突了,但這娘們平日對我們愛答不理的,不如趁這個機會,咱們一起把她辦了,生米煮成熟飯,一切就好說了,恩?”


    董象臉上還是怒意不消,但聽到曹勇這番‘肺腑之言’,眼底卻是流露出了一絲動搖。


    因為他這位副將說的話,正是他這些日子的心聲,誰看不出他董象垂涎巧巧美色已久,但將軍沒有開口,他不敢主動開口。


    如今有個機會提前試菜,他確實有些動搖,但....


    “董大人....”


    巧巧突然開口了,她的語氣很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讓董象低頭望去。


    “董大人。”


    四目相對,巧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董象,仿佛有一條扭曲的蛇影在她的瞳孔一閃而過,令董象的眸子刹那間失去了神采。


    “將軍前夜對我說,要將巧巧許配給你...董大人,你真的要與這花賊,一同強暴於妾身...麽...”


    她的聲音落畢,董象也迴過了神,曹勇見狀一拉董象,提醒道:


    “董哥,這娘們張口就來,將軍一直沒許配她,怎麽會這麽巧現在把她許配給你?我看她八成是在騙我們,可別真信。”


    董象恩了一聲,突然後退了一步,說道:“曹勇,你說的對。”


    “既然是你先來的,就你先上吧。”


    “我先?那哪能呢,小弟有愧與你,董哥先來你先來。”


    “我說讓你先,就你先。”


    “那我真先了啊?”


    曹勇將信將疑的半蹲了下來,而董象則是真的向門外走去,不過在臨走之際,他悄悄順走了曹勇扔在地上的佩劍。


    走出了屋子,董象靠著門楣輕吐了一口氣,他的麵色露出了掙紮之色,似乎是腦袋裏在計算著什麽事。


    很快,他的麵容恢複平靜,眼神中透出了兇煞的戾氣,將曹勇的劍給仍在了院中,接著抽出腰間的大斧,董象猛地迴身衝了進去。


    伴隨著屋內一陣慘叫,董象手持大斧在屋內喘著粗氣,而他的副將之一曹勇則是脖子中了數斧癱倒在地不斷地抽搐,他的雙眼盡是不敢置信。


    曹勇沒想到,自己會在白天死在衙門裏,更不會想到因為一個女人,死在同為酒色之徒的董大哥手下。


    “夫君...”


    巧巧見到這幅慘狀,並沒有絲毫的慌張,她嫌棄的瞥了眼曹勇的屍體,接著緩緩起身來到了喘息的董象身邊,趴在他的肩上耳語道:


    “夫君,你願意為我做任何事麽。”


    董象原本不敢直視曹勇死前的凝視,但聽到巧巧的話,他的情緒逐漸平複下來,扔下手中斧頭,擠出笑容道:


    “願意,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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