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狩?”


    聽到這個稱謂,宋植不禁眨了眨眼睛,十狩中的大部分強者要麽自己已經見過,要麽聽說過他們的傳聞,唯獨隻有這位天狩,幾乎沒聽過他的消息。


    一旁的朱吾世更是麵色凜然,劍眉不自覺的收緊,更仔細的聽了下去。


    “下官自是不敢揣測天狩大人的神威,可是若連他都十幾年沒能迴來,其中兇險...可見一斑。”


    裴繡似乎是感覺自己言重了,接著說道:


    “不過這些年摩羅城也不斷在調整航道避開那些風暴之地,對於可以登陸的島嶼也摸清了個大概,隻要不急於求成盲目向更深處去,還是能活著迴來的,二位大人不必太擔心。”


    不用太擔心?


    宋植伸了個懶腰,轉頭望向窗外峭壁下的雪原,綠色的草地與遠方的積雪綿延至視野的盡頭,塔樓上的汽艇不時發出木輪滾動的聲響,風起綃動,帶來清冷的風。


    很快,二人離開裴繡的府邸,臨行之際裴城主坦言今年去北海的修士本就寥寥無幾,既然等來了宋植和朱吾世兩位名揚四海的天驕,平常深冬時分出發的船,如今便提前開動。


    目送宋植離開後,裴繡匆匆折返迴閣樓,他坐迴案幾前大袖一揮,立刻有下人雙手奉上紙墨,裴繡用狼毫沾了沾墨汁沉吟片刻,便開始寫起了信書。


    第一封是寫給欽天監,交代提前一季開動跨海飛艇的事,以及朱吾世和宋植到來的消息,是朝廷秩序內應有的折書。


    遣散侍衛後,裴繡又寫了第二封信,信中隻有一行字:


    “承影劍傳人宋植,世日候朱吾世二人已抵我摩羅城,不日後便將出發去往北海,短暫一年半載方迴,殿下可放心行事。”


    親手將信塞入竹簡,裴繡走到懸崖邊將之綁在信雀腳踝後撒手放飛,接著雙手負於身後看向遠方的山色。


    “大風起兮,人頭落地,這烏雲白雪很快就會成為煉獄般的陳屍地咯......”


    此刻,宋植和朱吾世正坐在城中一處酒樓中,因為近日街上軍士管製嚴苛,所以酒樓也已歇業多日,如今隻能麵前端來一些涼菜解饞。


    將油醋滴在烏黑的球體上,宋植直接用手抓了半個塞入嘴裏,隨著腮幫子咕咚咕咚的咀嚼著,宋植也不自覺的點頭暗讚這皮蛋真正。


    而對麵,朱吾世則是眉頭連帶著鼻根都皺了起來,偏著頭斜睨著,嫌棄之色溢於言表。


    “我靠,不會真有人不吃皮蛋吧?”宋植睜眼看到朱吾世這個表情,頓時感到驚訝。


    朱吾世的視角裏,宋植半張著嘴巴,嘴裏都是不明的黑色粘稠物,隨著說話還有一股難以描述的味道散發出來,跟那張白皙無垢的臉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就像狗吃翔都能理解,但誰能接受一個仙女模樣的人吃...


    “去去去,你端著盤子轉過去吃。”


    朱吾世擺了擺手,他並非嬌慣之人,但人人都有自己的弱點,朱吾世的弱點就是聞不了一些怪味,而這皮蛋的味道,正是他最受不了的味道。


    “哎喲,別這樣嘛。”宋植終於將口中的渣滓咽了下去,又從油碟中撚起半個皮蛋裝直接遞到朱吾世臉色,誘導道:


    “吃一口,這玩意兒聞起來臭,吃起來嘎嘎香。”


    朱吾世一迴頭發現這皮蛋杵自己臉上了,頓時麵色大變後退了一大步踩翻了凳子,側身趴在欄杆上幹嘔了起來。


    這簡直比薑探雪給他的那一戈重傷的還深,看著朱吾世的樣子,宋植也愣住了。


    你後退一步的動作認真的嗎,小小的皮蛋傷害有那麽大?


    將半拉皮蛋丟入嘴中,宋植斜靠在太師椅上,一條腿隨意的搭在桌麵,問道:“侯爺,為什麽你剛才聽到天狩的名字後這麽驚訝。”


    朱吾世晃了晃頭向左挪了兩步,沒好氣的說:“不想告訴你。”


    “?”


    宋植聞言挑了挑眉,伸出手指撚起一個渾圓的皮蛋掂量了一下,慢慢眯起一隻眼睛,對著做出一個準備拋物的姿勢,直接把朱吾世的手嚇得按在了刀上。


    為了避免身上沾翔味,朱吾世隻好下台階道:


    “因為天狩乃是無可爭議的十狩之首,銷聲匿跡許多年了,沒想到是去了北海,一去無迴。”


    “跟我說說唄。”宋植將腿放下,雙手搭在桌上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自從聽到那天狩的名字,宋植的心中總是浮現出一種預感,此人和自己或許有些關聯,一向相信自己直覺的宋植相信自己的判斷一般不會出錯。


    朱吾世靠在欄杆上,繼續說道:、


    “天狩,說起來根本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根據史記他多半已經有兩百歲了,這個歲數差不多快達到修士的極限,不過如果是他的話,或許還可以活的更久才是。”


    “兩百歲?”


    宋植大吃一驚,兩百年是個什麽概念,在這個世界足以見證十代人的興衰,有多少名門望族都昌盛不過百年,除了監正外,沒想到還有一個活化石。


    最關鍵的是,這是一位狩,既然是狩必然是與妖物戰鬥的最前沿,兩百年不曾隕落....那麽隻有一個原因,大淵國內可能沒妖物能殺死他。


    “是的,兩百歲。”朱吾世感慨道:


    “兩百多年,這可是一段很漫長的歲月,沒有什麽東西比時間更能消磨一個人的意誌,有時候活的久未必是件好事,就像天狩再強,屬於他那個時代的好友和對手卻早已離世,如今連知道他真名的人都少見,何嚐不是一種悲哀。”


    宋植揶揄道:“侯爺你隻活了別人的十分之一,怎麽聽起來很有經驗的樣子。”


    朱吾世點了點頭沒有反駁,知道是:“寧可短暫的燃燒,不屈於漫長的平淡,這是我朱家先祖的碑上銘文。”


    朱家先祖?


    宋植了然,大將軍銜龍也是接近三百歲時壽終正寢,由此體會也不奇怪。


    “十狩之首麽....”


    宋植想起其餘的狩,個個都是風華絕代,深不可測的高手,那日陽狩定仙山巔一劍橫開雲海,大日飛升的震撼一劍還縈繞在心頭,比他們都強...那究竟是多強?


    “侯爺,這天狩都做了什麽大事,消失十幾年了就沒有人懷疑他過世了麽?”


    “他不會輕易這麽死的。”朱吾世斬釘截鐵的迴複道,仿佛是說什麽理所當然的事。


    “宋植,你知道我的父親是怎麽戰死的麽。”


    說到這,朱吾世的神情略顯落寞,緩緩道:“我爹和我的祖父,生前都是羽化境的高手,而他們卻都因為遇上同一頭妖物而死。”


    “這頭妖物名為太歲,是前一代的兆一大妖,據傳死在它手裏的狩遠超兩手指數,但就是這麽一頭堪稱禍亂的大妖,在十幾年前被重出江湖的天狩遇上,僅僅一炷香的功夫便被生生廢成了殘疾,遁逃後從此銷聲匿跡。”


    宋植見朱吾世閉眼神傷的模樣,便將桌上皮蛋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問道:“那這太歲為何又出現,碰上了焱狩呢?”


    朱吾世睜開眼,沉聲道:“或許和那妖聖碧霄吞月狐王的失蹤有關,這太歲再現後實力更強,隱約有妖聖的實力,背後定有妖祖的影子。”


    將腰間黑刀微微橫斜,朱吾世看向了遠處的燈塔,金發隨風而動,他撫欄高聲道:


    “笑群豪,神手伏龍按雲潮!天狩王唯一傳奇不死,可心卻已老,未來當由我等執掌風雲,定不弱於他!”


    宋植走到了朱吾世的身邊,被他的聲音所感染,也不由大喊道:


    “好!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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