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宋植的唿喚後,前方那支部隊的衝勢果然變得猶豫了些,為首的將領放緩了馬蹄向這邊張望,似乎是在尋找宋植的身影。


    宋植見左將軍袁封向這邊看來,於是上前與他知會了一聲,在得到首肯後策馬上前,向前方奔騰而去。


    離得近了,宋植收起馬鞭喊道:“阿臻,是我。”


    這將領正是江雅臻,她雖然也穿著甲胄,但卻並沒有戴上礙事的將盔,長發披肩英姿颯爽,否則宋植也沒辦法一眼認出她來。


    “小植?”江雅臻眉頭微顰,她清楚此地詭異無常,即便眼前出現的人是宋植,也不禁心生懷疑。


    宋植趁著後方的兵馬還未跟來,跟江雅臻簡單交代了一下現在的情形,江雅臻聽完後才相信眼前的宋植不是幻境所化。


    “小植,你也是穿越那扇門來到這的?”江雅臻問道。


    宋植點了點頭,如他所料,江雅臻也是剛睜眼不久便被這支援軍尋到,即將奔赴前線替大淵國的東征軍解圍。


    “稍後細說,咱們先混進軍隊,靜觀其變。”


    有宋植的建議,江雅臻的部屬很快也被編入了這支騎兵,左將軍袁封率領的這支援軍再次於黃土平原上馳騁起來。


    在江雅臻加入後,意料之中的一位不速之客也湊了過來。


    韓秀琛學著江雅臻,將頭盔摘下掛在馬屁股上,接著拳頭抵嘴輕咳了一下,優雅的問道:


    “誒喲,這位小姐,有些麵生哦。”


    江雅臻斜睨了他一眼,轉而看向宋植問道:“小植,這家夥是誰?”


    宋植看了看韓秀琛一時語塞,有些不知該怎麽解釋:“他...他隻是..”


    韓秀琛卻一點不見外,此刻主動自薦起來:


    “小生姓韓,名秀琛,祖籍北州人士,行走南北已有數載,本以為宋姑娘已是天下第一絕美,沒想到沉魚後還有落雁,能遇到二位,實乃韓某人生之大幸也...”


    他雙手一攤,這些馬屁話不需要經過大腦,張口就來。


    江雅臻麵色依舊淡冷,宋植也立刻正過頭去,裝作不認識這個馬屁精。


    韓秀琛受到冷落也沒沮喪,繼續套著近乎道:“這位姑娘,你剛才好勇猛啊,率著千把人就敢向這攻殺?”


    見江雅臻還是沒理會他,韓秀琛繼續搭著腔:“和姑娘你比,韓某就要自愧不如了,差點就聽了那謀士的話轉身走人,幸虧在下光明磊落,並非那種苟且自利的人。”


    “對了,你身邊的謀士沒勸諫你麽?”


    宋植也好奇的望去,隻見江雅臻嘴角泛起一抹微笑,輕聲道:“勸了。”


    “被我殺了。”


    ...


    宋植暗暗吸了口氣收迴目光,雖說這是幻境之中,可說殺便殺...這江雅臻看來除了對自己,對其他人都夠狠呐...


    再向右邊看去,咱們的大舔狗早已沒了蹤影,悄悄淹沒在了馬蹄洪流之中...


    沒多久,袁封突然不再繼續周旋,眼神下令持旗官高舉旌旗,調轉馬頭向另一個方向直直衝去。


    透過刺目的昏光,宋植仰望著這麵繡著黑龍壓天的金紋旗幟,明白這是要去馳援那所謂的東皇城守軍了。


    可是...


    宋植眉目中帶著些愁緒,因為他還沒有看到霍淵龍的身影,是麵對的考驗不同,還是說他已經...


    就在這時,妖狐的聲音突然從宋植的心裏響起:


    “天道蒙蔽...小子,想必你已經進入了那間洞府了吧?”


    宋植沒想到妖狐在這兒還能有聯絡,於是在心中迴應道:“是,我現在身處在一片戰場,似乎是兩千年前的東荒...”


    “嗬...”妖狐打斷了宋植的話,囑咐道:“你記住,從現在開始身邊看到的一切,都是墓主人的迴憶,就算再逼真也並非活生生的人物,既然你身處戰場...那麽殺伐一定要果斷。”


    “可這破局之法在何處?”宋植不解的問道。


    妖狐沉默片刻,接著悠悠開口:“此地的靈力都是靠那位強者留下的人丹支撐,輔以殘魂幻化而成,死後千年還能做到這種地步的,生前實力...恐怕已能與我等妖聖比肩。”


    “既然是殘魂帶來的幻境,自然附帶著墓主人的意誌,你要謹慎避開他設下的陷阱,既然他留下此墓,絕不會將寶物所托非人。”


    “做錯選擇,多半一生都留在這幻境之中了。”


    最後妖狐不忘‘提醒’道:“對了,在這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說罷妖狐便不再言語,畢竟它也不知這墓主人究竟是何人,一切還得看宋植的造化。


    宋植迴過神後,這支三萬餘騎的部隊也終於衝出了沙塵,天際盡頭可以看到硝煙四起,隱約有座巨城的輪廓橫陳,而他們便是向那頭急急奔去。


    宋植很快將這消息告訴了江雅臻和韓秀琛,要保住性命,若身死此地那就真的沒了。


    江雅臻並沒有慌亂,反而輕輕頷首覺得理所當然,就連韓秀琛也意外的沒有心虛害怕,隻道能與二位美人死在一起,那也算死而無憾。


    不到半個時辰,袁封所率領的騎兵便來到了一處山丘之上,他親自舉起一麵三圓串聯的號令,示意大軍全部停步。


    在他們腳下,便是戰火喧囂的一座巨城,此刻城牆上站滿了弓兵嚴陣以待,狼煙漫天,肅殺之氣溢於言表。


    而城下三麵環軍,正將這座東皇城給圍的嚴嚴實實,水泄不通。


    “東皇城...”


    江雅臻眼底有些悵然,作為東神族嫡係,她自然是更加了解東荒的曆史,當年這座東皇城便是江氏做主,統禦東方皇朝的都城。


    也正是這場戰役,最後已淵國大敗三路聯軍,攻占東皇城結尾,江氏雙手奉國,淪為附屬的地方藩王。


    再後來沒多久,這東皇城於災變那夜遭遇無妄之災,整座城池都被一股偉力夷為盆地,也就是那時起,死裏逃生的江家覺醒了修羅,羅刹兩種絕倫的‘賦’,這才有了後來的東神族。


    這時左將軍袁封從馬側取出一壺水不急不慢的飲了起來,示意副官射出一記衝天箭。


    此箭翎羽特殊,在空中發出一聲刺鳴,射出後不久東皇城的一麵城門便轟然大開,鐵蹄與盾兵蜂擁而出,向外圍守的軍隊衝殺而去,喊殺聲震天,相隔遙遙宋植都覺得如雷貫耳,這就是最原始的戰場麽?


    再看向自己身處的地方,身前便是一個向下的斜坡,正是有利於這支騎兵奔襲的地形,若此時向下衝殺敵人後方,裏應外合下勢必能給這聯軍一道重創。


    而袁封的穿雲箭,應該是與城中守軍通氣,否則城門中的大軍也不會放著城池不守,選擇這個時候衝出。


    可就當宋植在馬背上熱完身,做完一套眼保健操提神醒腦,準備大戰一場時,卻發現袁封仍舊老神在在的坐在馬背上看著下方的戰場,牛角盔下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家夥...”直覺告訴宋植,這姓袁的水很深。


    他的副官也適時諫言道:“將軍,時機已經成熟,咱們?”


    “誒,再看看。”袁封沒有理會他,而是看著下方攻勢減弱的出城部隊,出城作戰麵對數倍於自己的敵人自然是極為艱難,守城大軍正等著他們這支騎兵的增援解困呢。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這迴連宋植這群試煉者都看出那出城作戰的軍隊麵對黑壓壓的敵軍,已經抵擋不住了,開始慢慢向城裏重新縮去。


    這期間城中也向空中射出了數隻穿雲箭,其中含義不言而喻,定然是催促袁封速速率兵衝入敵陣,配合城中守軍開始反擊。


    可袁封始終巍然不動惘若未聞,甚至命令持旗官放下旌旗,突然調轉馬頭喊道:


    “眾將士聽令,本部兵馬被三十萬大軍堵截,死局已定,我等沒必要進行無畏的陪葬,即刻隨本將退迴大淵,向陛下請兵增援才是為國之理!”


    宋植眉頭一皺,這是要違抗軍令,臨陣脫逃的意思麽。


    事實上袁封確實也是如此打算的,率眾來此一是為了看看本部兵馬是否真的危在旦夕,二是要讓這些軍士親眼看到此情此景共同逃難,否則日後若被問責,他難逃其咎。


    雖然他這麽說了,但是聲音卻並不大,隻是說給宋植這些來到幻境的偏將們聽得,畢竟士兵隻是士兵,這些人才是主心骨。


    他的副官顯然有些吃驚,沒想到左將軍竟然敢臨陣違令,忙勸道:“將軍,本部兵馬並非沒救啊,我等此刻隻要下山,接著這股衝勢定能殺出一條血路...”


    鏗!


    他話還沒說完,隻見一道寒芒閃過他便頭頸分離,袁封緩緩收迴砍刀冷冷的掃了一眼,說道:“本將的令就是軍令。”


    鮮血飛濺,宋植摸了摸臉色沾染的血滴,甚至還留有餘溫,實在是太過真實。


    而其餘的修士更是目光一凜,顯然沒想到袁封這麽不講道理,且他們現在修為全無,一時間也不敢出聲,怕被殃及池魚。


    “你們有人想為大將軍殉葬的,此刻便可獨自下去,但本將要提醒你們...”


    “你們都是敗軍之身,就算活著進城,以大將軍的行事也定會軍法相待,可若跟著本將撤走,今日發生的事情你知我知,來日我榮登帥位,自會提拔你們,孰輕孰重,自己掂量。”


    他語氣幽幽,眼神打量著這些偏將們,最後不經意的提醒道:“但就這麽孤身衝下去,三十萬大軍一定會把你們剁成肉泥以泄其憤...”


    此話一出,當場有人做出了決定,默默駕馬繞到了袁封的身後,畢竟這場大戰與他們並無幹係,並不想蹚這趟渾水。


    但也有人比較猶豫,畢竟這種為了私利,放棄大局的決定,實在是有違本心。


    宋植和江雅臻都沒有動作,尤其是宋植陷入了沉思,這...也是一個選擇麽。


    突然,他注意到韓秀琛也並沒有去到袁封身後,於是好奇的問道:“韓秀琛,你為何猶豫了?”


    “宋姑娘,我可沒猶豫。”韓秀琛笑了笑,眨了個電眼道:“我跟定你了。”


    “...”


    宋植聽他這麽說,抬腳就往袁封那邊走,果不其然韓秀琛慌了神,策馬上前攔住了宋植,小聲道:“宋姑娘不可,我有預感,若真信了這將軍的話,很危險的。”


    “會死人的!”


    宋植本就不打算這麽做,輕笑一聲道:“自然不可,我們現在的身份可是大淵國的校尉,貪生怕死臨陣脫逃,天理難容。”


    一旁的江雅臻也讚同的點起了頭,但同時無奈道:“可惜有這袁封掌管著大軍,若我們不聽他的軍令...就隻能獨自下去迎敵了。”


    “寡不敵眾,我們還是難逃一死。”


    宋植點了點頭,長歎道:“是啊...僅憑我們這幾個人,自然是飛蛾撲火..不過..”


    伴隨著馬鞭輕揮,宋植緩緩向袁封踱去,輕聲道:“辦法,還有一個。”


    東皇城。


    戰事最酣的南邊城牆,高處。


    數道身影站在城牆邊,俯視著下方的戰場廝殺,為首一人身披黑色裘裝,腰間懸著柄黯黑長刀,背影英武非凡,正眺望著遠方山丘上,按兵不動的袁封部隊。


    “大將軍,那袁封故意錯開良機,恐有叛逆之心呐!”


    他的身旁,有人麵紅耳赤的諫言道。


    隻見這男子斜睨而來,頓時讓這名悍將識趣的閉上了嘴,接著他開口了,聲音平淡卻帶著一股毋庸置疑的威嚴,說道:


    “朝時為我用,黃昏見人心,若要將我龍之軍磨礪成能與太初抗衡的利刃,這些雜質遲早是要剔除的...”


    “區區三國包夾,不過是一群魚龍混雜之輩罷了,你即刻去下令:”


    “一炷香後,所有盾衛從西城門開路,本帥親率鐵騎衝殺西楚帥營,隻要斬落那西楚主帥的頭顱,南蜀便會驚懼退兵,江氏失去二助,江山自然會雙手奉上,屆時無須再行血戰,便可拿下這東域。”


    “下官得令!”這位悍將絲毫沒有質疑主帥的能力,隻因這位大將軍出身名門,兵法武功都是冠絕天下,年紀輕輕便貴為征東大將軍,乃是大淵國皇室打天下的頭號功臣。


    待他走後,這位神秘的大將軍依然沒有迴頭,而是繼續說道:


    “空虎,交給你個任務。”


    他的身後,某位身材異常高大的男子猶豫了一會,確定是在叫自己後緩緩上前,隨口答道:“將軍請講。”


    “待本帥出兵之後,你無需掠陣,立刻帶著三千精兵去追殺逃兵,一個都不準放走!”


    “行吧,我的意思是...末將遵命。”


    躬身行禮的霍淵龍暗地翻了個白眼,不知為何自己就穿越到了這兒,還成了別人的下屬。


    不過他當他抬頭看向眼前這位大將軍的背影,又總感覺在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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