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謫仙院後,便是熙攘的霧濤巷。


    縱使夜空微雨飄落,霧濤巷內依然人聲鼎沸,青樓酒坊的紅黃燈火輝映在街道上,朦朧的煙雨竟呈現出霓虹之色,如彩霧翻滾,


    唔...原來霧濤是這個意思.....


    朱吾世撐著紙傘目不斜視,也沒開口說話,宋植便隻好默不作聲的跟在身邊,時而左看看右望望,不知下次來這裏會是何時。


    總之一定不能帶師姐。


    即便二人共處一傘,依然不斷有姑娘向玉樹臨風的朱吾世暗送秋波,甚至直接吆喝揮手絹,這讓宋植暗中歎氣,這些女人真的是沒眼力見。


    真正的潛在客戶是我啊!


    算了,這個以貌取人的世界,習慣了。


    走出霧濤巷後,朱吾世這才垂下了眼瞼,低頭便能聞到宋植發絲間散發出的清香。


    過了一會,他才開口:


    “你的禮部員外郎,是陛下的意思吧。”


    宋植點了點頭,沒有準備對朱吾世隱瞞,畢竟皇帝特地旨派朱吾世護送自己進京,想來是非常堅固的君臣關係。


    再加上他剛才親耳聽到了朱吾世對司徒殷說的狠話,更加確信了一點。


    朱吾世,深得當今聖上的重用。


    “是的,想想就知道,我也沒那能耐啊。”宋植自嘲一笑。


    “我看未必。”朱吾世難得沒有趁機插刀,而是認真的說道:


    “本侯竟不知你精通琵琶和詩律,這份天資擔當個禮部員外郎倒也實至名歸...”


    接著他瞥了眼宋植,話音放緩,慢慢說道:


    “所以...你之前都在我身邊藏拙...不願意顯山露水?”


    宋植:“???”


    大哥,我之前壓根不會啊,況且也沒什麽人前顯聖的機會啊。


    心裏這麽想,到了嘴邊卻變成了:


    “哪裏的話,我是怕朱大人見笑,區區彈弄琵琶,很多女子都會吧,當然啊,我不是說我是女人,我隻是...隻是興趣使然才學的。”


    “區區?”朱吾世覺得宋植在凡爾賽,並且證據確鑿,這可比他聽過最好的樂師演奏來的更有感覺,你說是興趣使然。


    “總之,這次隻是歪打正著罷了!”


    哎喲,越解釋越糊塗,宋植幹脆不說話了。


    在兌換完樂理精通的技能後,那琵琶握在手裏就像是已經練習了一輩子,隨便撥弄兩下便是一首傳世名曲,關鍵是想收都收不住。


    朱吾世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深談,而是轉頭說道:


    “陛下此番不顧及禮部侍郎李典的薄麵,將這個官職從那李一凡身上移交給你,恐怕是想讓你去麵聖。”


    宋植沒想到朱吾世心思如此敏銳,問道:“確實如此,陛下為何如此想見我呢。”


    朱吾世搖了搖頭,抿了抿嘴道:


    “本侯也不知,聖意難測啊...”


    “但是。”


    他低頭望去,透過麵飾能看到宋植清澈的眼眸,語重心長的囑咐道:


    “念在與你共過生死,本侯再次提醒你一句,陛下越看好你,你越是處於漩渦中心,若不學會自保,沒人救得了你。”


    “什麽意思?”


    宋植被朱吾世語氣說的有些緊張,我原本隻是個平平無奇的斬妖師啊。


    朱吾世眉頭微皺,似乎對接下來的話陷入了猶豫之中,最終他還是開口了,聲音壓的非常低,卻能聽出話中的嚴肅:


    “若聖上恩威正盛,你自然是高枕無憂,可惜陛下如今龍體有恙,這京城朝堂內並非隻有東宮之爭...”


    “陛下想在這最後時刻,徹底鏟除那些隱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到時候恐怕不止是京城,整個大淵都會受到波及,懂了嗎?”


    宋植眨了眨眼睛,那懵懂無知的表情很明顯就是沒怎麽聽明白。


    “所以,我怎麽自保呢?”


    朱吾世恨不得給宋植豬腦袋敲一下,輕喝道:“離開京城,走得越遠越好,將自己變得強大,不要辜負聖上的期許。”


    “不過就算你真的能成為狩,到時候陛下恐怕已經...”


    朱吾世說到這裏沒說了,神情落寞。


    “駕崩了?”宋植下意識的便幫他補充出來了。


    咣!


    隨著一聲脆丁殼,宋植雙手抱著腦袋腳步發軟,沒想到朱吾世真的猝不及防給自己來了一下。


    朱吾世收起手指表情疑惑,自己敲的有這麽重嗎?


    “這兩個字豈能胡說,略施懲戒罷了,別裝了。”


    宋植隻好站起身來,其實呢頭也並沒有那麽疼,朱吾世在敲打的一瞬間泄了力,不是很疼但是很響。


    這讓宋植不禁聯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話,敲得響的都是笨蛋。


    這句話真不準啊。


    二人身後不遠處,一個女子殘忍的目睹了這一切。


    黎夢雙手放在嘴邊,正死死咬著袖口的白布,臉上‘精心準備’的妝都被大雨給打花了。


    “可惡可惡可惡,朱候什麽女人得不到,打我小植的主意...”


    她拚命眨著眼睛,撲閃撲閃的擊落著雨點,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雨水。


    他身旁的項鼎卻是悠然自得,從兜裏不時掏出幾顆瓜子邊走邊磕,粗壯的手指一捏瓜子仁便射到嘴裏。


    “這老朱...知人知麵不知心呐,嘖嘖嘖。”


    “不過也是,我要是長他這樣,還他媽需要去霧濤巷嗎,家有仙妻喲。”


    黎夢聽到他這話,銀牙頓時咕吱咕吱磨呀磨,將布都給咬爛了。


    項鼎察覺到黎夢不對勁,低下頭望去,發現黎夢明明在傘下,渾身衣物卻濕了個透,像是從湖裏撈出來的。


    “咦,你幹嘛不待在我傘下麵啊。”


    黎夢聞言停下腳步,用看腦癱的眼神仰視著眼前的大個子,一字一句的說道:


    “項都尉,你若是沒姑娘要,那可真不能隻怨你的臉。”


    項鼎一愣,不明白為何突然被人身攻擊。


    黎夢說完也不理會項鼎,前方便到了妖狩司的大門了,朱吾世和宋植已經在門口開始分別,她直接衝入了雨中。


    下一秒,風止雨停。


    黎夢匆忙的腳步漸漸停了下來,麵無表情的看向天空心中怒罵道:


    “這雨是那姓朱的叫的吧,可惡啊到了位置就停,真是氣煞我也!”


    妖狩司門口,宋植將那張皇室金卡遞還給朱吾世,這張金卡能暢遊京城所有需要花錢的地方,絕不僅止於青樓,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朱吾世看了眼金卡,按著宋植的手推了迴去,搖頭道:


    “本侯不喜出遊,這卡在我身上也沒用,你便留著吧。”


    說完,朱吾世收起紙傘,看了眼天色,對宋植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幹脆利落。


    宋植手裏捏著金卡,目光望向朱吾世的背影怔怔發呆。


    真的不要麽?


    咚咚咚...


    這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和水漬的滴答聲響起,宋植這才迴頭望去,發現是淋成落湯雞的師姐。


    “啊這,師姐你不是和項都尉一起...怎麽..”


    黎夢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看著宋植的臉頓時眼淚汪汪:


    “那家夥比我高了足足四十公分,能遮得住我才怪!嗚嗚嗚...”


    宋植愕然,自己和朱候倒還算能勉強共傘,這兩米的項鼎和一米六的師姐,這畫麵,哈哈哈哈...


    看到宋植嘴角的笑意,黎夢頓時哭了出來,向宋植撲了過去:


    “師弟,師姐好冷啊!”


    閃!


    宋植一個靈巧的閃避躲過油膩師姐的濕身攻擊,轉身向大門內跑去:


    “師姐,我先去給你燒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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