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敬水沒有久留,寫了藥方讓人下去煎藥之後,就去皇帳那邊複命。


    沈卻擰幹淨帕子遞給薛諾:“你騎射的事情我已經替你遮掩了過去,之後若是再有人問起,你就說是我教的。”


    薛諾接過帕子手裏一頓,抬頭露齒笑道:“好哥們!”


    她之前在趙愔愔他們麵前就已經拉了沈卻出來背書,如今這冤大頭自個兒肯扛著鍋當然更好。


    拿著帕子想要擦手指上的血跡, 誰知道扯到肩膀上的傷。


    薛諾疼的臉都皺到了一起也懶得再搞,直接就把帕子扔在一旁:“對了,林子裏還有其他刺客嗎?”


    沈卻點點頭:“有,禁軍活捉了兩個,還有幾個打鬥間斃命當場,那些人連同被你射殺的那兩具刺客屍體都已經帶了迴來, 交由安國公那邊審訊,應該能審出點什麽來。”


    薛諾詫異:“安國公?怎麽是他來審?”


    沈卻淡聲說道:“蕭池護駕不利, 被人鑽了空子受了杖責,馮源因陛下近身之物被人動了手腳管束內廷之事大意也遭陛下遷怒。安國公最早時是武將出身,心思細膩且一向忠君,他雖與大長公主翻臉卻依舊極得陛下信任。”


    “這次圍場出事之後陛下顯然不信其他人,便將此事交給了安國公來查,讓太子協助。”


    薛諾聞言了然,原來如此。


    沈卻說完之後倒了杯水放在薛諾身旁,然後退後半步:“剛才你昏迷不醒的時候,前來打探消息的人不少,除了跟沈家來往的那些人外,白錦元和臨陽郡主也來了。”


    他頓了頓,


    “白錦元很是關心林間的事情。”


    薛諾愣了下,還沒想清楚沈卻這特意說了一句是什麽意思,就見沈卻突然起身:“你既然已經沒事了就好生休息, 我會讓抱樸和薑成過來跟金風一起守在帳外, 有什麽事情讓他們幫你。”


    薛諾見他說了一半突然就走這才察覺到不對勁,連忙叫住他:“沈卻。”


    沈卻看她。


    薛諾遲疑:“你在生氣?”


    沈卻眉眼疏冷:“沒有。”


    薛諾見他臉上淡淡的, 雖然神色如常,可她敏銳察覺到這人跟往常不一樣,就像是悶在烏龜殼子裏憋著一股子鬱氣,渾身上下都讓人瞧著不那麽舒服。


    她忍不住皺眉:“你怎麽了?是太子那邊出了問題,還是陛下因為獵場遇襲的事遷怒了太子和沈家?”


    她神情滿是不解,


    “秋獵的事雖說是太子籌備,可負責防衛的是錦麟衛跟禁軍,就算他怪京郊四營的人護衛不力讓刺客混進獵場,也不該把事情遷怒到太子身上吧?再說那林子裏遇到野狼是他自己身邊人出了差錯與人勾結。”


    “內廷十二監全在馮源之手,他身邊伺候的人更是精挑細選過的,太子要是能將手伸到那些人身上,那他才該坐立不安吧?”


    薛諾眉心幾乎皺在了一塊兒。


    她在林間之所以沒有直接朝著天慶帝動手,就是因為察覺到天慶帝身上被人動了手腳,這圍場之中並非隻有她一人想要天慶帝的命,甚至有人想要像是她害蕭池那樣弄死天慶帝。


    那一瞬間她頭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天慶帝要是死在林子裏,太子和沈家會如何,她又能不能全身而退?


    穀阪


    答案是,不能。


    天慶帝就這麽死了,太子負責安排狩獵事宜,必會遭人質疑與刺客勾結。


    剛被壓下去的成國公和三皇子會再跳出來,四皇子也不會甘心讓他繼位,藏在暗處的二皇子、五皇子蠢蠢欲動,還有個手握重兵的西陵王目的不明,甚至隱在暗處的定遠侯府和病秧子也不知其意。


    朝中雖有老臣支持東宮,可太子手裏沒有兵權,馮源、燕淩和蕭池都不會聽他調動。


    一旦天慶帝死了,太子和沈家甚至包括她恐怕都得喪身在這獵場之中。


    朝中大亂時,那儲君之位就是太子的催命符。


    薛諾持弓那一瞬間腦中想了很多很多,她絕不會讓自己,讓太子和沈家成了他人算計的犧牲品,所以那一箭才會選擇射向林間刺客,而她出手那電光火石之間也已經想好了後續的事,確定事涉內廷,太子插手不了內宮之事,天慶帝應該不會怪罪於他才對。


    難道出了差錯?


    沈卻見她眉心緊攏的樣子說道:“你別亂想,太子沒事,陛下也沒遷怒他。”


    薛諾頓時鬆了口氣:“那你怎麽了,誰招你了?”


    沈卻見她卸了緊張之後就避開傷口靠在枕頭上一副沒骨頭的懶散樣子,跟之前在林中手持長弓冷厲殺伐時判若兩人,他張了張嘴:“你”


    薛諾歪著腦袋看他,像是在等他下文,可對麵人隻說了一個字就沒了下文。


    “我什麽?”薛諾莫名。


    沈卻突然就不想問了:“沒什麽,你好生休息。”


    薛諾瞪他:“你逗我呢?”


    沈卻緩了神情溫聲道:“沒逗你,我就是想說眼下陛下對你另眼相看,那林間救駕的功勞就算不許以官職也會有所封賞。”


    “你要是沒事的話倒可以想想明日見了陛下後跟他要些什麽,至於刺客的事情有安國公和太子在,你別操心。”


    薛諾頓時來了勁:“真能討賞?”


    沈卻說道:“救駕之功,什麽不能討?陛下薄情卻又重情,你救了他,除了不該要的,你都能要。”


    薄情是指天慶帝本性涼薄,為著皇權帝位萬事皆是螻蟻。


    重情是說他在不傷害到他自己利益的前提下,不介意對外表露出有情有義的一麵。


    他愛惜羽毛,也想讓人稱頌明君,所以隻要薛諾對天慶帝沒有威脅,不貪得無厭,天慶帝定會好好賞賜她。


    薛諾聽懂了沈卻的意思,眨眨眼壞笑起來:“我知道了,我肯定好好敲他一筆!”


    沈卻叮囑了薛諾幾句讓她好生休息之後,就先行離開。


    等瞧見他身影出了帳外,薛諾笑眯眯地看了垂下來的簾子片刻,想起沈大傻子剛才明明欲言又止卻又忍了下來,到了嘴邊的話都咽了迴去,愣是半點沒問不該問的。


    她忍不住扯扯嘴角,桃花眼裏沁著笑意低哼了聲:“還不算太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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