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了解他。”


    太子笑道,他也沒賣關子,直接就說道,“他動了孟德惠。”


    沈卻微眯著眼。


    太子低聲將今天夜裏的事情說了一遍,又指了指薛諾讓人送來的那些東西。


    “我們早前放棄漕運利益的時候,就想過要動六部,原本隻是想拿個侍郎之位,沒想到他送了我們這麽大一份禮。”


    孟德惠行事太過謹慎,這麽多年也一直沒被人抓住把柄,再加上有永順侯府那塊滾刀肉當著他嶽父。


    沒有確鑿證據跟能肯定將人拉下來的辦法之前,朝裏的人就算想要找他麻煩,也先得顧慮一下能不能扛得住永順後柳林能的撒潑打諢。


    他們先前放棄漕運利益,原隻是將目光落在戶部侍郎上麵,再加上兵部兩個主事,工部一位員外郎,已經收獲頗豐,可沒想到薛諾送給他們這麽大一個驚喜。


    這事情要是運作好了,他們未必不能將戶部歸入囊中。


    “你家小孩兒這份見麵禮可真的是不小。”


    沈卻聽著太子感慨抿了抿唇。


    薛諾讓人設計孟德惠這手段簡直太過熟悉,熟悉到跟夢裏那小千歲算計人時一模一樣,狠辣而又不留餘地,一擊便是要人性命。


    若說之前他還能安慰自己夢境裏麵隻是湊巧,如今卻能肯定,夢裏那肆意張揚才是她真正的模樣。


    隻不過很多事情都跟夢裏變得不一樣了。


    太子見沈卻臉色不好不由道:“你怎麽了?”


    “沒什麽。”


    沈卻問道:“太子過來是找阿諾?”


    太子嗯了聲:“我有些事情想問他。”


    沈卻沒理由攔著,也知道自己攔不了,打從薛諾昨天開口跟他們坦白身份開始,她就是衝著太子來的,而且她已經朝著孟德惠動手,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他們了。


    薛諾其實早就醒了,之前沈卻突然起身時她就已經清醒,也聽到了太子和沈忠康的聲音,甚至聽清楚了外頭發生的事情。


    她賴在榻上又趴了一會兒,就聽到外頭幾人朝著這邊走過來。


    太子他們還想著抱樸將人叫醒,哪知道進來之後就瞧見薛諾睜著漆黑的眸子看著他們。


    少年雙手搭著,腦袋枕在胳膊上,一邊臉頰上還有些睡覺時壓出來的紅痕,見幾人進來她就露齒一笑。


    “你醒了?”太子驚訝。


    薛諾說道:“剛才殿下來時就已經醒了。”


    她說話時聲音沙啞,臉色絲毫沒有剛醒的紅潤。


    太子走到近前看了她兩眼:“你這傷怎麽瞧著比昨日還重了,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薛諾道:“還好吧,就是睡太久有些懵了。”


    太子被她逗笑。


    三人入內後都是各自坐著,沈卻依舊是坐在薛諾旁邊不遠。


    薛諾瞧見身旁放著的扇子,隱約想起她之前睡覺時模模糊糊好像有人在替她打扇來著。


    她隻以為是金風並沒多想,拿著那扇子放在一旁後,挪了挪身子讓自己斜靠在引枕上,不至於趴著跟太子他們迴話。


    屋中安靜下來時,太子也沒跟薛諾兜圈子,直接就說道:“今天傍晚孟德惠進了兵馬司大牢,成國公府的鄭祿也一並進去了,這事是你做的?”


    薛諾揚唇:“我不是說過嗎,會送殿下一份大禮,這禮物殿下可還喜歡?”


    太子說道:“要是孤說不喜歡,會不會顯得孤太虛偽?”


    薛諾眼中泛起笑意:“那倒不會,殿下是儲君,不動聲色不露喜好才是對的,再說您要是什麽都說了,下頭的人又哪還有機會察言觀色討好上意,那不也就顯露不出來他們的本事了?”


    太子聞言頓時笑了起來:“你膽子倒大,什麽話都敢說。”


    他跟薛諾統共見了不過幾麵而已,算起來其實並不親近,薛諾這話有些越界甚至堪稱放肆,可他卻半點都沒覺得冒犯,反而瞧著她笑得跟眉眼燦爛的樣子忍不住就彎了眼睛,覺得心情甚好。


    “孟德惠這事你就不怕孤怪你擅作主張?”


    “殿下要真怪就該拉著我出去打板子了,哪能跟沈老爺子一起過來,您願意跟我這麽說話,想必這禮物您還是滿意的。”


    太子隻覺得她的確狡猾,可卻越發笑容燦爛,虛點了點她就朝著沈忠康他們笑:“你們瞧瞧他這滑頭樣子,真該拉出去打上二十板子好叫他知道什麽叫怕。”


    沈忠康和沈卻都聽得出來太子這話不過是玩笑而已,而且兩人其實也不常見到太子這般毫無防備地與人說笑。


    太子性格溫和,脾氣也好,但他身為儲君與人相處時卻大多守著分寸,可如今對薛諾那笑容卻不帶半分作假。


    沈忠康看著薛諾時心裏已經沒了半點輕視,他在旁開口:“薛諾,你這次的禮的確讓我跟太子殿下都覺得出乎意料,孟德惠養著外室做的隱秘,你是怎麽知道的?”


    薛諾隨口道:“這事兒能查到其實也是個意外。”


    “我原隻是想著漕運的事情鬧的這麽大,戶部那邊不可能全不知情,誰想讓人一摸就查到了彭氏頭上。”


    “彭氏手中有個布莊,短短數月毛利便有近十萬兩,就是銷金窟也沒這麽厲害,下頭的人覺得奇怪,順藤摸瓜也就找到了孟德惠頭上。”


    沈忠康微眯著眼:“你叫人引誘鄭祿揭穿此事,成國公府和三皇子那頭必會知道他們被人算計。”


    “知道又如何?”


    薛諾笑了聲,“孟德惠豢養外室是假的,還是他貪贓枉法是被人誣陷?就連今天這事他們要怪也隻能怪成國公養出來個管不住自個兒三條腿的孫子。”


    “再說勾引鄭祿的可是雲香樓的人,老爺子該不會告訴我您不知道那雲香樓是誰開的。”


    “三皇子在江南砸了四皇子的攤子,想借柴春華搜羅瘦馬算計扈家才惹出來後來禍事,如今四皇子為求報複要了他一個戶部尚書,好像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至於成國公府”


    薛諾臉上憋著壞笑,


    “那孟德惠的外室是成國公千挑萬選送過去的,我想孟夫人和永順侯肯定有很多話想跟成國公府的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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