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林跟沈卻長的很像,可笑起來時卻很容易分辨兩人,一個是帶著清冷的自持,另外一個則是如同暖陽。


    沈長林問道:“喜歡嗎?要是不喜歡,可以去換一個。”


    “不用了,我很喜歡。”薛諾微彎著眉眼,“謝謝三公子。”


    “叫我長林就好。”


    薛諾從善如流:“長林。”


    沈長瑞在旁瞧著自家三哥居然送了薛諾禮物,頓時嘟囔起來。


    他摸了摸胸前藏著的二兩銀錢,想著自己這個兄弟也不能落後了,是不是也該買個什麽東西當見麵禮,絲毫沒有覺得拿著薛諾的銀子給她買禮物有什麽不對的。


    沈長林看了眼天色:“也逛了好一會兒了,你們餓不餓,要不咱們先去吃點兒東西?”


    “去衡雲閣吧。”沈長瑞說道。


    見薛諾朝他看過來,他說,


    “那衡雲閣是京中最熱鬧的地方了,據說是陛下還是太子時就讓人籌建的,那裏歸屬皇家,準天下文人士子在裏麵談議政事,無論朝政民生皆可暢所欲言。”


    “京裏頭的那些文人士子都愛在裏麵小聚,一些官員權貴也會去時常去裏麵宴客或是搜尋一些出眾的人才,最重要的是,那裏麵有兩個廚子是禦膳房裏到了年紀退下來的。”


    “那手藝,絕了!”


    薛諾聞言說道:“禦膳房出來的,肯定很貴吧?”


    沈長林在旁笑著說道:“其實也還好,那兩個禦廚很少親自做菜,平日裏掌勺的都是他們教出來的學徒,飯菜雖然不便宜,倒也不是貴的離譜。”


    “阿諾以後要留在京中,可以去衡雲閣看看,那裏麵氣氛挺好的。”


    沈長瑞伸手勾著薛諾就朝前走:“好啦,你放心吧,一頓飯而已吃不窮三哥,大不了等下個月我拿了月例銀子之後再還給三哥就是了。”


    “走走走,咱們趕緊過去,要是去晚了就沒好位置了。”


    衡雲閣在京中最繁華的坊市裏,正對著主街方向,三層高的木樓,鑲金的門頭看著格外華貴,遠遠的就能瞧見那房梁頂上朝外延伸出來的蛟角。


    那樓前掛著個牌匾,上書“衡雲閣”三字,下方門外有兩個漆紅柱子。


    外頭街上人來人往,可衡雲閣的門前卻生生空出一大塊空地來,旁邊停滿了各式馬車,偶爾有人出入衡雲閣時,路人就會投去傾羨目光。


    薛諾站在那柱子跟前,摸了摸已經有些掉漆的柱身,仰頭看著高懸起來的匾額有些出神。


    “那字不錯吧?聽說是陛下親自寫的呢,就因為這牌子,就沒人敢在鵬雲閣裏放肆。”沈長瑞在旁仰著腦袋說道。


    薛諾聞言嘴角輕揚露出抹嘲諷,隻轉瞬即逝:“陛下的字真好。”


    “那當然了,據說陛下當年可是先帝手把手教出來的,那一手字跟先帝像極了。”


    沈長瑞年紀還小,對於宮裏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沈忠康他們不會跟他提起天慶帝有關的事情,他所知道的這些也都是道聽途說來的。


    他拉著薛諾和沈長林就朝裏走:“我跟你說,衡雲閣的糟鵝跟荷葉雞做的最好了,待會兒一定要點上,還有鮮魚湯,那滋味喝一口都恨不得能將舌頭吞下去。”


    三人進了衡雲閣後,就有人上前。


    沈長瑞以前來過幾次,有人將他認了出來,連忙就領著他們朝著樓上走,等上了二樓隔間,就能透過窗邊瞧見一樓大堂。


    整個衡雲閣共有三層,一樓大堂,二、三樓都雅間,衡雲閣從下到上都圓形建築,光看中間仿佛一個天井。


    樓下最前麵有個高高的台子,台子兩側掛著不少書畫詩詞,而台子下方就是那些書生議理比鬥的地方。


    薛諾趴在窗邊,就能清楚聽到下方的聲音。


    “是不是很神奇。”


    沈長瑞站在她身旁,“這衡雲樓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麽法子,樓上能聽到樓下的聲音,可樓下卻是聽不到樓上的。”


    他指了指牆角邊上的一個竹筒,還有旁邊擺著的筆墨,


    “諾,那邊還有紙筆,要是樓上有貴人聽著下麵的話題感興趣,還能寫了字條裝進那竹筒的機關裏麵傳下去,下麵就會有人取了交給一樓那些學子,讓他們答疑或者是各抒己見。”


    沈長林也是在旁溫聲說道:“朝中有幾位老大人,時常愛來衡雲樓,據說就連陛下也曾微服私訪來過這裏,因為聽聞了一些不錯的政見,破格提拔過幾位免試入朝的官員,後來來衡雲閣的學子也就越發多了。”


    科舉本就不易,層層選拔之下,稍有差池就會多年辛苦盡廢。


    很多頗有才華的人都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折戟在應試的路上,也不是人人都有那份機緣和能力,能夠走正規科舉的路子出頭,所以就有不少人會來衡雲閣裏碰運氣。


    要是能被貴人看上,一朝踏上青雲路也不是不可能。


    薛諾聽著兩人的話,垂眸看著下方爭得臉紅脖子粗的那些讀書人。


    這衡雲閣她當然知道,因為這地方以前叫衡盈閣,取自她母親的嬴姮二字的諧音。


    這裏頭的每一樣物事都是她母親親自挑選,就連這裏麵的格局,也是她母親花費了很大的心思,請來了奇巧機關異人特意建造出來的。


    那時候天慶帝還是太子,母親與他關係極好,特意建了這衡盈閣,為的就是能替朝廷破格選拔人才,也能讓天慶帝將來掌權之後有個合適的地方,能夠聽取民間的聲音。


    她還記得小時候母親帶她過來的時候,就常常站在樓上,指著下方的那些人笑言,這些就是他們大業的將來。


    她定下了衡盈閣的規矩,也曾在這裏替大業選中過無數人才,可後來這些卻都便宜了天慶帝。


    天慶帝大概覺得時過境遷無人再知道此事,所以改了這衡盈閣的名字,換了這裏頭的人,將所有讓人稱頌的好名聲都攬在了他自己身上。


    而她母親隻是,逆賊嬴姮。


    薛諾扯扯了嘴角,眼神裏全是譏諷。


    “阿諾,你瞧那邊掛著的書畫,裏頭還有我大哥的呢。”


    沈長瑞沒留意到她臉上神色,隻指著樓下高台邊掛著的那一排卷軸說道,“這衡雲閣裏規矩極嚴,想要將書畫詩詞掛上去可是極難的。”


    “大哥十五歲跟人鬥詩贏了之後就掛了上去,能跟他一樣的還沒幾個呢。”


    薛諾朝著那邊看了一眼,不走心的誇讚:“公子真厲害。”


    沈長瑞和沈長林都是與有榮焉。


    三人說了會兒話,沈長瑞就說要出去如廁一溜煙跑了,薛諾和沈長林便在房中閑聊,一邊聽著下麵那些人議論政事。


    等衡雲閣的人將飯菜送上來時,沈長瑞還沒迴來。


    又過了許久,桌上飯菜都快涼了,薛諾二人都動了出去找人的心思時,才見沈長瑞一臉做賊似的推門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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