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海洋之中,薑雲綰才切切實實的體會到了自身的渺小。


    四麵八方都是水,目之所及,也還是水,根本就看不見別的什麽景物。而甚至,沒有活物從身邊遊過,一切都是那麽的寂靜,人甚至聽不到水流動的聲音。


    抬頭,是一片沒有盡頭的藍色,低頭,是消失在黑暗之中的深藍,人處在這個位置,就好像天地之間,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有時候,把一個人逼瘋的,往往不是誰做了什麽,恰恰就是,誰都沒有做什麽,人自己都能夠把自己給逼瘋。


    饒是薑雲綰這樣習慣了修行的孤苦的人,在不斷往下前進的時候,也還是好幾次都停了下來調整自己的心態。


    不得不說,鮫人族生活在這樣的海底,就算不采取什麽保護措施,光是這一片大海,就能夠把人逼瘋!


    人在海中,不知道時間的流逝,薑雲綰隻能夠認定了一個方向往下潛。終於,眼前閃過一道十分柔和的亮光,薑雲綰目光一亮,飛快的朝著那個方向而去。


    雖然在海水之中的前進速度比不上在陸地之中,但是經過了之前一段時間的適應,薑雲綰還是在幾個唿吸之間就已經到了那道亮光的麵前。


    如今到了麵前仔細一看,薑雲綰這才發現,原來那個黑黢黢的地方,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天然洞穴,裏麵一閃一閃的亮著光。


    洞口太小,薑雲綰也不敢湊的太近,開口問道:“什麽東西在裏麵?”


    沒有聲音,那點柔和的黃色光芒卻還是在一閃一閃的,不過卻是在不停的往洞穴之中退。但是估計這個天然形成的洞穴也並不深,那一點黃色的光芒往後退了沒有多久,就停了下來,開始不停地打轉兒。


    “到底是什麽東西,吱一聲。”薑雲綰皺著眉頭重複了一遍。一隻手已經開始蓄力,而另一隻手,從身後拿出了一顆夜明珠。


    忽然,那一點黃色光芒猛地朝著洞口衝了過來,薑雲綰想也不想,直接一巴掌堵上了洞口,冰藍色的靈力閃爍之間,一層堅冰將洞口封了個嚴嚴實實。


    那一點黃色顯然是沒有想到薑雲綰的反應會這樣快,一時刹不住車,一頭撞在了堅冰上,碰的一聲沉悶響聲,那一點黃色往後退了一些,還左右搖晃了一下,看起來像是被撞暈了腦袋。


    此時此刻,薑雲綰已經拿出了夜明珠,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將這一小片地方照得透亮。


    半透明的堅冰之後,是一條長得十分有個性的魚,鱗片帶著琉璃一樣的光彩,腦袋比身體還大。而腦袋上還長著一根須,末端墜著一個圓球,正是這個圓球,散發出柔和的黃色光芒。


    這家夥此時正在原地不停的打轉兒,像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是好。


    “你……就是傳說之中的燈籠魚?”薑雲綰眯起眼睛看了半天,這才猶豫著道。老實說這跟燈籠魚好像又不太一樣,因為燈籠魚身上的魚鱗,基本上都是青黑色的,不是這樣絢爛的琉璃色。


    而裏麵的魚聽到薑雲綰的聲音,也不原地打轉了,呲溜一聲就縮進了洞穴最深處,瑟瑟發抖這,“你不要殺我!你不要殺我啊!我很無辜的!”


    薑雲綰扶了扶額頭——難道自己就長了一張看起來十分暴虐的臉孔嗎?明明鄰水自照,自己也長得十分美麗啊!


    “行啦別嚎,我什麽時候表現出一點想要弄死你的意思了麽?”薑雲綰屈指敲了敲那一層堅冰,冰層瞬間消失。


    見到薑雲綰將堅冰去除,燈籠魚瑟瑟發抖的身體這才稍微安定了一些,兩隻長在兩側的眼睛眨巴眨巴,“你是人嗎?”


    “難道我長得像魚?”薑雲綰翻了一個白眼,反問。


    燈籠魚短短的魚鰭擺了擺,像是在擺手,“不像,可是人好端端的到海裏來做什麽?這邊是鮫人族的地盤,鮫人族不太歡迎外族人。”


    薑雲綰疑惑地嘖了一聲,“可是我聽冰女說,鮫人族十分善良。既然善良,應該十分熱情好客才是。”


    “冰女?”燈籠魚複述了一遍這個稱唿,隨後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在洞穴之中原地轉圈圈,“冰女不是出去好久了嗎?現在會迴來了?”


    薑雲綰的眸光微微一凝,不答反問,“你怎麽知道,冰女之前出去了很久?”


    燈籠魚原地轉圈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這個……”


    “你要是想糊弄我,我就烤了你。”薑雲綰咧嘴,陰惻惻的笑了一聲。


    燈籠魚直起身子,毫不客氣的道:“這裏是海裏,火焰是燒不起來的!”


    薑雲綰有點尷尬的眨了眨眼——被慣性思維固定了還真的是有點小尷尬——但是她立刻就反應了過來,道:“那我也可以把你凍起來,迴頭上去了吃掉。清蒸紅燒,燉湯油炸,你說說,是哪一種比較美味?”


    燈籠魚的尾巴左搖右晃,氣鼓鼓的連身子都胖了一圈,“不好不好都不好!”


    然後她被這個稍顯狹窄的洞穴給卡住了。


    薑雲綰看著這家夥卡在洞穴之中不上不下的樣子,沒忍住,笑岔了氣。


    燈籠魚:“……笑什麽笑,還不快點救救我!”


    “你自己把吸進去的海水吐出來不就好了?”薑雲綰一邊笑一邊反問,“你莫不是個傻子吧?”


    在薑雲綰好笑的目光之下,燈籠魚吐了兩個泡泡出來,身子這才漸漸的縮迴了原來的樣子,看著薑雲綰的目光之中充滿了鄙視。


    沒錯,就是鄙視。


    薑雲綰一度十分懷疑,為什麽死魚眼還能夠做出這樣生動的表情來——雖然這家夥還沒死。


    “喂,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怎麽知道冰女離開的事情的?”笑歸笑,但是薑雲綰還是沒有忘記重點。


    剛剛那一打岔,燈籠魚大概是得到了緩衝的時間,這迴理直氣壯地道:“我以前在冰女在的時候看見過她不行嗎?後來有一段時間她不在,好久沒迴來呢!”


    看著這一條麵部表情,不,是眼部表情十分豐富的燈籠魚,薑雲綰臉上的神情就跟看傻子差不多,“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傻的?”


    燈籠魚哼哼了兩聲,“我可沒說,但是要是你自己這樣覺得了,我也沒有什麽意見啊!”


    這魚真是成精了——薑雲綰在心中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臉上卻是一派嚴肅,道:“你能夠生活在這裏不死,就說明你是合適生活在這一段的魚。要是去了渤海麵上,隻怕是會直接烤熟吧?”


    燈籠魚大大的眼睛之中露出了一絲慌亂的神情,但是很快就恢複了鎮定,“笑話,我好歹也是一條活了很久,法力無邊的燈籠魚!要是跟別的魚一樣隻能夠在固定的一段區域生活,哪裏能夠體現出我的與眾不同?”


    這魚的戲真足——薑雲綰在心中接著感慨,“哦,那麽身為一條法力無邊,與眾不同的燈籠魚,請問你是為什麽才會被困在這個小小的洞穴之中,無法脫身的呢?”


    薑雲綰的問題是如此的犀利,燈籠魚張大了魚嘴巴,愣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魚腦子啊!”薑雲綰煞有其事的感慨了一句。


    “你才魚腦子,你全家都是魚腦子!”燈籠魚生氣了,再一次氣鼓鼓的卡在了小洞穴之中不得動彈。


    這次,換做是薑雲綰一臉嫌棄的看著這條魚,“我都說了我不是魚,腦子自然也不會是魚腦子。所以不要想著糊弄我,我比你聰明多了!”


    “你這人好討厭啊!”燈籠魚衝著薑雲綰大吼,像極了一個生氣的小蘿莉,“你真的好討厭好討厭,比那個肌肉男索爾還要討厭!”


    薑雲綰的目光一凜——索爾這個名字,她還真是覺得很耳熟啊,不就是那個前來興師問罪但是被她打的滿地找牙的男鮫人麽?這條燈籠魚怎麽會知道那個家夥?按照一般道理來說,這家夥跟鮫人族,應該是扯不上關係的啊!


    “你跟鮫人族,什麽關係啊?”薑雲綰單刀直入的問道。


    燈籠魚聽到薑雲綰的問題,嚇得倒吸一口海水,惹得自己的身體更胖了,“你你你你!你怎麽知道索爾是鮫人族的?!”


    為什麽總有一種自己好像遇到了一個小蘿莉的感覺,還是比藍鳳凰更呆萌的那一種?


    薑雲綰揮揮手將自己的腦海之中的奇怪念頭趕走,隨後道:“那家夥之前找我興師問罪,被我給打的半死,你說我知不知道那家夥是鮫人族的?”


    聽到薑雲綰這樣說,那燈籠魚先是一愣,隨後大大的魚眼睛之中露出震驚和欣喜的光芒來,“你你你你你,居然能夠打退索爾!原來你這麽厲害的嗎?嗚嗚,幫我幫我!”


    說著還不忘記眨巴眨巴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薑雲綰。


    薑雲綰扶了扶額頭——雖然比藍鳳凰更為呆萌,但是為什麽賣起萌來,都是這樣的毫不含糊?


    她大抵是忘了,世界上有千般不幸,但是幸福卻基本上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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