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籠罩紀府,輝煌燈火在昏暗中一點點亮起,若是俯眼望去,聲勢頗為浩大。紀府的長廊石路上,還是有不時穿梭的下人來往奔波。白色燈籠在微風裏搖晃出淒涼氣氛,沉沉地壓在紀府上空,如同壓下每個人身上般,令人不敢大聲喧嘩。


    房間裏,葉結蔓安坐在桌旁,手裏執著本詩集,就著燈火翻閱,餘光偶爾極快地掃過半個身子都倚在床頭的紀西舞。之前的對話不歡而散,房間裏一時陷入沉默。葉結蔓的心思在詩行間總是忍不住遊離開來,迴想著那些纏繞心頭的謎團,愈發感覺有絲絲縷縷的煩躁升起。


    正思忖著,門口突然傳來輕微的動靜,引得葉結蔓下意識抬頭去看。不過一瞥間,兩個人影已經極快地竄至她的身前站定。


    “說罷。”一身黑色勁裝的寧心抓著身旁壯漢的手一鬆,丟下話來。


    葉結蔓此時也認出了那壯漢正是之前被寧心帶來的地霸,他臉上還有未消完的淤青與血痕。地霸一脫離寧心的鉗製,整個身子就跟著晃了晃,想來也是被方才前進的速度所震,一臉畏懼地瞥了寧心一眼,咽了咽口水才轉向葉結蔓,哈腰粗著聲音道:“夫人好。”


    “輕點!”寧心扭頭低聲嗬斥了句,“想把人招來麽?”


    那地霸被嚇了一跳,有苦難言地點了點頭,才極不習慣地壓著難聽的粗啞聲音別扭道:“夫人,小的已經打聽到了那女子身份,特來稟告。”


    葉結蔓聞言連忙自凳子上站起來,同時與寧心對視了一眼,開了口:“繼續說。”


    地霸低下頭去應了:“是。小的為此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托了好多兄弟四下尋找,要知道這線索這麽少,光是憑一個人的長相要找到對方真是辛苦……”


    “長話短說。”話才剛起了頭,寧心已經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打斷了地霸的話頭。


    “是,是。”地霸不敢得罪寧心,忙不迭地點了頭,加快語速道:“那女子以前是一家叫醉春風的青樓姑娘,當時名喚香蘭,但四年前被人贖了出去,之後就不知所蹤,也不再與樓裏姑娘聯係。因為沒有人知道女子去了哪裏,我隻好千方百計想辦法打聽是誰贖的人。醉春風的媽媽本來說不知情,隻道當時是一個小廝過來幫忙贖香蘭的,對方十分謹慎地沒有露麵。我自然不甘心聽到這些話,隻好趁人不注意直接套了她麻袋逼問想再試試。雖方式粗魯,但卻有效得很。嘿,你們猜怎麽著?醉春風的媽媽果然瞞著我。其實她雖然當時的確沒看到人是誰,但是媽媽說她有一次偶然撞見香蘭在偷偷與人聯絡。隻是她也是見慣了很多場麵的,也曾猜想過香蘭是不是故意被人安排到青樓裏來查探來往一些情報。加上後來香蘭又被人突然贖身,愈發印證了她的想法。當然,這些懷疑媽媽從頭到尾也沒表露過,畢竟在社會上混得多了,有些麻煩她也不想沾惹,也就假裝不知情隨他們去了,隻要她自己有利可圖就行。”說到這,頓了頓,地霸目光有些古怪地晃了晃,看得葉結蔓心裏咯噔一下。不待兩人反應,地霸已經接著說了下去,“而媽媽說,與香蘭聯絡的,應該正是紀家的人不假。”


    待地霸言罷,寧心臉色已經十分沉凝:“對方可有說到底是紀家的誰?”


    “我問了,媽媽說這個她真的不知道,不過來頭應該不小,可能是紀家哪位少爺罷。”地霸見寧心臉色不好,不敢胡亂猜測,怕對方朝自己泄憤。


    雖然之前便有猜到此事與紀家有關,但如今當真確認與紀家脫不了幹係,葉結蔓還是覺得有些悲哀,尤其望見寧心攥緊在身側的手,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她目光瞥向床邊的紀西舞,見她望著他們這邊,一副冷漠神色,愈發覺得不是滋味。


    地霸見兩人都不說話,鼓了鼓勇氣,搓著手踟躕道:“這……夫人,你看小的已經盡力了,這之前說好的銀子……”


    “你雖然打聽到了是紀家贖的人,但那香蘭到底在哪裏不是沒有什麽著落嗎?”不等葉結蔓應話,寧心已經冷言道。


    聞言,地霸臉色暗了暗,隨即似想到了什麽,又覥著臉道:“小的雖然還沒打聽出那女的在哪裏,但有打聽到當時她被贖身之後曾在東來客棧下榻過一晚,之後就不知所蹤了。我猜那時應該是那位小廝帶去暫歇的。兩位也知道東來客棧的後台是紀家,小的不好去鬧事,況且如今過去四年,聽說那東來客棧的掌櫃已經換過,因此隻能給出這些線索了。看在小的盡心竭力的份上,這銀子小的也不求多拿,至少給個辛苦勞頓費也好。”


    “東來客棧?”寧心目光一沉,對地霸後麵的話恍若不聞般,自言自語道,“我記得四年前東來客棧的掌櫃是紀廣源……”話落,她抬頭望向葉結蔓,“我知道紀廣源在哪,你等我消息。”


    葉結蔓點點頭,知道這事由紀家身份的寧心出麵更好。


    地霸見自己被忽視有些急了,再次開了口:“兩位,你們看那銀子的事……”見寧心冷眼掃過來,地霸頭忍不住縮了縮。


    “好了,還是給他一些罷,畢竟也不算全無收獲。”葉結蔓說著,朝地霸道,“給你辛苦費可以,但這些事你得給我們爛肚子裏才行。否則……”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地霸連忙應了,眼底有些喜色。


    寧心明白葉結蔓的心思是想用錢堵住地霸的口,軟硬皆施瞞下這些查出的事情。她算是默認了,也不再多說,隻伸手抓了地霸的肩,丟下話來:“隨我來。”


    話落,不過眨眼間,已經消失在葉結蔓的房間。


    見寧心帶著地霸離開,葉結蔓麵有豫色,轉頭去看紀西舞,卻見對方已經自床榻上起了身,拖曳著一身白色裙袂緩步朝門外走去。


    “我出去一會。”


    淡淡話語自紀西舞口中落下,葉結蔓心中一動,下意識邁出一步想要跟上,腦袋突然湧上一陣暈眩,帶著整個身子都趔趄了下。她連忙伸手去扶圓桌,腳卻不小心撞到了凳子,雖穩住了自己,但膝蓋還是傳來痛意。而那聲響也驚動了往外走去的紀西舞。


    紀西舞頓住腳步,轉頭望向葉結蔓,見她臉色有些蒼白,額頭因痛意沁出虛汗。她略一踟躕,還是迴身走到葉結蔓身旁扶住了她的身子,低聲道:“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突然有些頭暈。”葉結蔓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之前的眩暈感已經褪去,隻感覺些許疲累。然而她不想紀西舞發現,表麵若無其事道,“你要去哪裏?”


    紀西舞沉默了會,方開口應道:“紀世南那裏。”


    葉結蔓早已習慣紀西舞直唿她爹名字,聞言追問:“你去他那裏作甚?”


    “我去查下有沒有什麽線索。”紀西舞說完拍了拍葉結蔓的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會,幽紅瞳孔在昏暗的燭光裏晃動。片刻,紀西舞原本冷凝的臉色稍稍緩和下來,“你身體不適就在房間裏先休息下,我去去就迴。如果你累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葉結蔓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目送著紀西舞的白色身影離開,重新坐迴了凳子上。


    葉結蔓在房間裏坐了半晌,耳邊一時靜謐得隻有燭花偶爾爆裂的輕響。葉結蔓試圖再次低頭去看手邊的詩集,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房間由於紀西舞的離開,溫度稍稍迴了暖,卻反而在時時刻刻提醒著葉結蔓某人的不在。這般過了半個時辰,葉結蔓終於忍耐不住,放下了手裏的書卷,歎了口氣,站起身打算去外麵走走。


    甫一出門沒走多遠,葉結蔓便瞥見了正坐在院子亭廊裏聊天的舒兒和安兒。也不知講了什麽趣事,安兒正笑得前俯後仰,不小心碰落了繞著廊柱的枝蔓葉子,舒兒笑著去拍,視線對上了葉結蔓,微微一怔,連忙拉著後知後覺的安兒站起身來,恭敬道:“少夫人。”


    “不用這般拘禮。”葉結蔓不知怎的心裏有些豔羨,朝兩人搖了搖頭。


    “不知少夫人這麽晚出門是不是有什麽事?”舒兒見天色已晚,出聲問道。


    葉結蔓微笑應了:“沒什麽,隻是覺得房間裏有些悶,出來走走。”


    “許是晚上要落雨,所有這會天氣有些悶。”不等舒兒說完,一旁的安兒已經聲音歡快道,“少夫人的確在房間裏呆得太久啦,這樣對身體不好。你看你臉色這麽白,有空要多出來才行。反正離入寢還有段時間,不然一起去逛逛?”


    聽到安兒熱情的話,舒兒有些無奈地在一旁笑了笑。


    葉結蔓也的確覺得一個人悶得慌,想著紀西舞一時半會應該不會迴房,踟躕了會還是應了下來:“也好。”


    安兒聞言臉色一喜,連忙從亭廊裏拉著舒兒跑出來,笑道:“少夫人想去哪裏逛?”


    “隨便走走就好。”


    安兒眼珠一轉,提議道:“我之前路過紀府的花園,那裏有一處琉璃亭,漂亮得很。這月亮眼瞧著也快出來了,在晚上不知又是怎樣一般美景。少夫人可有興趣?”


    見葉結蔓頷首,安兒一拍掌脆生生定下了主意:“那就去琉璃亭了!”


    作者有話要說:偶迴來了!(自帶撒花~~~


    考試結束,這幾天在等成績,所以稍微空點,繼續恢複更新啦。讓大家久等了!


    今天520,在這個適合表白的日子裏,孤獨的我宅在家裏碼字。我隻想說,愛我嗎?愛我就給我打錢。畢竟郭四娘告訴過我們,沒有物質的愛情就是一盤散沙,風都不用吹,走幾步就散了。


    希望能一覺醒來,麵朝大海,春暖花開,金錢滿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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