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忘塵看到這樣一位形如鬼魅般的女子的時候,那女子顯然也察覺到了蘇忘塵的存在。


    她很是自然的轉過身來。


    蘇忘塵看到了她的容貌。


    那是極其像是姬炎炎的容貌,但是那並不是姬炎炎。


    同樣也並不是炎姬。


    但這個女子,與‘蘇葉’,定然也有著感情上的因果。


    隻是這樣一份因果,蘇忘塵不知道。


    蘇忘塵所代表的蘇離,同樣也並不知道。


    這是屬於蘇葉的因果。


    蘇忘塵奪舍的,目前還依然是蘇葉,並以蘇葉為主。


    “危機來了。”


    見到這人的瞬間,蘇忘塵就知道,危機真的來了。


    這才第二層。


    第二層的地府之行,地府之路就已經如此的艱難。


    那麽第三層呢?


    第三層又會如何?


    之後的十八層呢?


    蘇忘塵的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擔憂。


    這條路,他是否可以走到盡頭?


    “蘇葉。”


    蘇忘塵在心中嚐試著唿喚了一下蘇葉。


    但是他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


    同時,他也沒有聆聽到來自於本體蘇離那邊的任何天道之音,更沒有什麽因果氣息的幫助。


    “這兩兄弟……真是太不當人了。”


    “這是把我徹底的賣了,我還要老老實實的幫忙著數錢,不然我還連自己都徹底的被坑了,還掙紮不出來。”


    “完全是徹底的無路可走。”


    “眼前這個形似姬炎炎、炎姬的女子,毫無疑問乃是因果牽引之人,我不是真正的蘇葉,拿頭來應對?”


    蘇忘塵很是無奈。


    但卻還是神色平靜的迎上了那青衣女子的目光。


    那是一種很平淡也很恬靜的目光。


    但是那種目光之中蘊含著的因果氣息,卻是足以讓任何人窒息。


    蘇忘塵以為自己會很慌,會很無力應對——因為他不知道蘇葉的任何感情因果。


    可此時,在對上了這樣一雙恬靜而平淡的眸光之後,他反而忽然之間就安定了下來。


    因為他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如果他不行,那麽蘇離絕不會讓他前來。


    而同樣的,此時他既然已經奪舍了蘇葉——而且身體也是蘇葉的。


    那麽,怎麽做不是做?


    無論是怎麽去做,那又有什麽關係?


    那不都是蘇葉做的?


    和他蘇忘塵有什麽關係?


    甚至,即便有關係,那也是和‘蘇離’有關係。


    離開了這裏迴到了現實,他蘇忘塵就徹底是獨一無二的蘇忘塵,再不會成為頂因果和被頂因果的存在了。


    蘇忘塵的念頭閃過之後,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淡然而鎮定的笑意。


    “蘇葉。”


    這時候,那青衣女子輕聲開口了,聲音很是柔美,也很是令人動容。


    蘇忘塵的心,莫名的觸動了一下。


    那是一種心中漣漪蕩漾的狀態,也是一種心動的狀態。


    從這一方麵可以證明,蘇葉這個身體,對於這個女子,還是有感情蘊藏的。


    隻是這份感情是深是淺,是多是少,是簡單還是複雜,蘇忘塵都無法確定。


    他能判斷的,隻能依靠這個身體的本能反應來反饋。


    “嗯。”


    蘇忘塵輕輕點頭,輕聲答應。


    隨後,他眼神依然沒什麽變化,同時等待著這女子下一步的行動。


    “你還記得我麽。”


    青衣女子再次輕聲開口,美麗而清澈的眸子裏,充滿了深深的情意,以及深深的期待。


    “身體記得,心中卻沒有什麽痕跡。但卻也因為你的話而有些心動。”


    蘇忘塵實話實說。


    青衣女子聞言,露出了一抹苦笑之色。


    蘇忘塵道:“這裏是我的記憶禁區,也是一處輪迴之路,你存在於這裏,如同存在於我的執念之中,想來對於我而言,你是很重要的。


    但是很抱歉,我的確是已經不記得你了。


    或許,你可以告訴我一些關於你的信息。”


    蘇忘塵的語氣很真誠。


    無論關係好壞,真誠本身,應該是拉近彼此距離的一種方式。


    而且,這些話說出來的時候,蘇忘塵有留意這女子的情況——隻要對方沒有翻臉,那麽就有機會。


    青衣女子聞言,臉上的表情變得複雜了幾分。


    不過她很快又釋然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道:“我名‘南宮青衣’,隻因你喜歡青色的紗裙,我便總是以這般青色紗裙裝扮自己。


    卻不想,如今你卻連我的名字都已經不記得了。”


    蘇忘塵淡然道:“你這麽說,看樣子你倒是記得很多了。”


    南宮青衣沒有迴答蘇忘塵的話,反而轉過身,背對著蘇忘塵,道:“既然你不記得,那看樣子我也不該來。”


    蘇忘塵道:“青衣的青色,莫非是‘天青色等煙雨’的天青色?”


    南宮青衣沒有說話,隻是即將離開的身體定格在了原地。


    蘇忘塵道:“那我明白了,原來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青色。就像是公乘青蝶的‘青’的意思是一樣的,韻意也是一樣的。”


    南宮青衣聞言,猛然轉過身來,眼神冰冷了幾分,美麗的雙眸狠狠地盯著蘇忘塵:“你莫非就這麽看我?青衣的青,便是這種韻意麽?”


    蘇忘塵道:“我的確是這麽看你的。”


    南宮青衣美眸中明顯凝聚出了熾烈的怒意,她柳眉倒豎,盯著蘇忘塵的目光非常的不善。


    隻是,這樣的目光對於蘇忘塵而言,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隻要不動手,他就不虛。


    要動手的話,他同樣也不虛——但他不想動手。


    不是因為對方美,而是他不是蘇葉,不想去解決蘇葉的因果,更不想沾染上亂七八糟的情債。


    “蘇葉——你就是個混蛋!”


    南宮青衣唿吸急促,忍不住怒喝了起來。


    蘇忘塵眼神依然平靜而冷漠。


    那樣的眼神,終於讓有些氣急敗壞的南宮青衣情緒又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我手中有一幅壁畫,壁畫裏有一個世界。我是不是混蛋,你可以看完再說。”


    “另外,我不會幹涉你的記憶,但是我想要看你真實的選擇。”


    “你是否同意?”


    蘇忘塵說了三句話。


    南宮青衣沉默,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蘇忘塵又道:“你能出現在這裏,本身就代表你在我記憶之中存在烙印。至於你是人是鬼,抑或者是聻乃至於希夷,都沒有關係。”


    南宮青衣聞言,眼眸之中多了一抹異色,同時神色有些驚疑不定的看了蘇忘塵一眼。


    在這樣的地方,有些異常的情況實際上哪怕是不表現出來,一旦被‘蘇葉’點破,那麽她也是掩蓋不住隱藏不了的。


    說到底,如果‘蘇葉’不知道,那就是真的不知道。


    但如果‘蘇葉’知道,那就是真的知道。


    因為這是屬於蘇葉的記憶禁區裏的世界——哪怕是被滲透了,那也依然是。


    蘇葉的掌控權限,占據著絕大部分的因果!


    南宮青衣已經沒有那麽強盛和冷冽了。


    至少,蘇忘塵的一句話,就破掉了她的大部分的‘威勢’。


    她攜帶著大量的威勢而來,充滿了壓製力,可如今這壓製力,這營造出來的‘優勢’,一輪‘攖鋒’,就直接被抹除了。


    若是再交流下去,她多半要陷入被動,因為‘蘇葉’很有可能挖掘出更多的秘密。


    蘇忘塵看向南宮青衣,等待著她的迴應。


    “好,那我去你的壁畫世界看看。”


    “壁畫在哪裏?”


    南宮青衣開口,直接選擇了答應。


    她已經陷入了被動,並被點出了自身存在的道,已經無法拒絕了。


    這樣一份因果,也是一場博弈。


    她若是能贏,自然是好事一件,那麽對應的好處自是極大。


    很多之前失敗的地方,都可以反敗為勝。


    而她若是輸了,因為她是南宮青衣,乃是蘇葉心中的真正神女,自是也不會有多慘——畢竟她一直活在蘇葉的記憶之中,不是嗎?


    這是因,也是果,是抹除不掉的因果!


    這幾乎算是百利而無一害,隻是這樣一來,即便是贏了,終究也沒有在記憶禁區裏贏的那麽徹底。


    可不得已的情況下,他隻能退而求其次,選擇暫時的妥協。


    蘇忘塵看了南宮青衣一眼,淡淡開口道:“壁畫在我的腦海裏,還沒有畫出來。而且,我也沒有能力畫出來,但是我可以通過牽引記憶,冥想出來。


    至於冥想的地方,是一頁天書。


    這一頁天書,需要你來提供。”


    南宮青衣聞言,頓時柳眉倒豎:“天書書頁,我來提供?你大概是一定瘋了,才會提出如此可笑之法。”


    蘇忘塵似笑非笑的看了南宮青衣一眼,道:“我丟了天書書頁,但是我的確還有一頁天書書頁——但是,那是屬於我師尊的,你確定要用我師尊那一頁天書書頁?”


    南宮青衣聞言,頓時陷入了沉默。


    蘇忘塵道:“這是我們之間感情的一份因果,我覺得至少是可以走向真正的圓滿的。要麽生死相隨至死不渝,要麽就徹底相忘於江湖,徹底的了斷過去。


    但對於我而言,其實問題不大,我可以麵對也可以不麵對。


    就像是我不記得你,但是與你交流,有時候會欣慰有時候會心動,也有時候會心痛。


    道理如此,剩下的就看你的選擇了。


    你的任何選擇,我都尊重並予以最大的支持。”


    蘇忘塵語氣平靜,溫和,同時態度也十分鮮明。


    那就是——你願意做就做,不願意做我也不勉強。


    他不想也不會對南宮青衣步步緊逼。


    南宮青衣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沉聲道:“這一頁天書,乃是我生存的地方,我不過一縷幽魂,如孤魂野鬼,你連這一縷生存之地也要覬覦嗎?”


    蘇忘塵聞言,自嘲的笑了笑,道:“覬覦麽?原來我蘇葉在你心中,便是這樣的存在了。


    如此,倒是我蘇葉真的自作多情了。”


    南宮青衣聞言,輕咬芳唇,好一會兒才一咬銀牙,道:“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一旦失敗,我——”


    蘇忘塵打斷了她的話:“一旦失敗?還沒有開始,你就想著失敗,但你卻一直活在我的記憶之中,那麽,到底是你變心了還是我變心了?”


    南宮青衣道:“你不必狡辯,也無需多說,我答應了!”


    蘇忘塵道:“好,既然答應了,那我也要冥想作畫了。”


    南宮青衣不再遲疑,直接的匯聚幽魂之力,顯化出了一頁天書書頁。


    天書書頁顯化出來的赤金色的,氣勢恢宏,震動天地。


    這樣的赤金色,在這樣黑白的世界裏,那輝光的明亮,簡直是能亮瞎眼。


    這時候,蘇忘塵都覺得有些刺眼,甚至有種深深的‘刺瞎二十四k鈦合金狗眼’的錯覺。


    當然,這純粹隻是一種感覺,但是能讓他感觸如此深刻,足以見得這一頁天書何其的兇猛。


    蘇忘塵看到這樣一頁天書顯化,當即也毫不遲疑,直接冥想來春秋輪迴筆來牽引因果,牽引出了一幅畫的世界。


    這是壁畫世界,但是也是因果世界。


    不過冥想輪迴筆,蘇忘塵也留了一手。


    這時候隻要敢搶奪權限,那自然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快搶!”


    “機會很好,趕緊搶,隻要你們搶我就直接贏了,都不用打通十八層地獄了!”


    蘇忘塵心中有些期待。


    可惜,冥想出來的春秋輪迴筆,無比順利的冥想鐫刻下了完整的畫卷卻沒有絲毫被入侵的痕跡。


    這也足以證明,對方顯然並不是煞筆或者是煞筆團夥之一。


    對方顯然也很清楚,這時候奪筆隻會吃不了兜著走。


    “可惜了。”


    蘇忘塵有些遺憾,但是還是收斂了心情。


    很快,這一幕壁畫就已經鐫刻完成。


    這是一個特殊的壁畫小世界。


    小世界中藏著一份因果。


    從外麵看過去,隻能看到一片淺藍色的星空,一顆淺藍色的美麗星球。


    其餘一切,都看不到。


    “想知道我們之間的因果,不妨隨我走一趟輪迴。”


    蘇忘塵忽然開口道。


    “走一趟輪迴……”


    南宮青衣遲疑了一下,隨即道:“我知曉你一向十分擅長仙詞,我出一聯,你若能對上,我就隨你走一趟。”


    南宮青衣忽然在這時候,想要確認蘇葉的身份。


    蘇忘塵道:“你說。”


    南宮青衣看著那淺藍色的星球畫卷,沉吟開口道:“天書畫淺藍,淺藍不算東西,算東西。”


    “地脈衍天機,天機不立春秋,立春秋。”


    蘇忘塵直接開口應對。


    南宮青衣道:“東西可成世界。”


    蘇忘塵道:“春秋不入輪迴。”


    南宮青衣道:“世界之大,一脈成因果。”


    蘇忘塵道:“輪迴之小,萬道入歸墟。”


    南宮青衣道:“因果因果,倒果為因,終成因果。”


    蘇忘塵道:“歸墟歸墟,凝墟成歸,依然歸墟。”


    南宮青衣道:“因果成蒙希之道。”


    蘇忘塵道:“歸墟立真虛凡塵。”


    南宮青衣還想說什麽,卻終究還是歎了口氣,道:“蘇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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