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目光帶著異色與好奇投在她的身上,蘇悅兒卻統統無視,待走到靈棺前大約十步的地方,終於有人站到她的麵前動手送上一根孝帶。


    這是禮儀上的規矩,蘇悅兒當下動手接過,隨意的掃了一眼那人,卻不免有些詫異,因為這人竟是二奶奶葉雨晴。


    此刻她雙眼紅腫,人微微抽泣著,但隻是這一眼的相掃,蘇悅兒便察覺到她的一雙眼眸裏精神很足。


    垂了眼皮她動手係好了腰帶,人便直往前去,不做停留。當她站在靈前,自有下人遞送上來香火,可是一瞧那來者卻不是她能料想的紅櫻,而是一個小丫頭,也麵生的緊。


    接了香火,她該執香三拜的,可是蘇悅兒拿著香卻拜不下去,最後幹脆的拿著香火邁步要入廳。


    “賈公子!”伴隨著羅列而坐的那些宗親詫異的起身,白二爺的招唿也傳遞了過來,繼而白子軒便是急忙的跑到了她的跟前,有些小心的欠身:“賈公子,若是祭拜這裏……”


    “我想瞧瞧她老人家,我始終覺得,你們是和我說笑呢!”蘇悅兒說著便把香塞進了白二爺的手裏,人便不管不顧的往廳裏進,口裏更是大聲念著:“白老夫人,咱們兩個可是約好的,你不能為著賴我的酒,便整出這麽大的陣仗!”


    宗親們不滿的發出聲音,白子軒卻是抬手製止,繼而瞧看著已到廳內的蘇悅兒。


    蘇悅兒站在靈棺旁,深吸了一口氣後才轉了頭向內看:那張總是慈祥的笑容裏能藏刀子的臉,這會透著死人才有的青白;一雙總是含義頗深的眼眸這會卻靜靜的藏在眼皮內再不會滾動;那已經屬於秋茶色的口唇裏含著一枚東珠,陪襯著她一身可見華貴的衣裳,全然是盛裝厚葬的規格。


    看著這具棺中的屍首,蘇悅兒咬著牙的伸手而入,此時白子軒在外伸手擋著許多不滿的宗親,並不出言喝止。手解開了頸扣摸上了老夫人的頸子,的確再無一絲微動,她輕輕的按壓她的肌膚後為她係好了頸扣,便手順著她的胳膊摸了一遍,最後才抽了手,靜靜的瞧看著。


    老太太的盛裝華貴異常,除了緋紅的宮錦成料,更令人詫異的是那衣服上展翅而飛的鳳凰。


    本能的,她蹙了眉,再是不熟悉歷史,她也知道鳳凰的規格:後者,朝服之上三凰九鳳為尊,除開祭祀大禮時穿的正裝,通常吉服便是一隻展翅而飛的鳳凰。


    白老夫人怎麽會穿著後服下葬?蘇悅兒心裏詫異,白子軒卻已走進廳內:“賈公子應是看仔細了吧?我們也希望這是一場玩笑,但是,這就是事實……”


    “她怎麽去的?”蘇悅兒輕問著,再瞧了一眼那張有時令她都會心驚的臉。


    “無徵無兆,大前日的早上丫鬟伺候洗漱起床時便發覺老祖沒什麽動靜,入內才知道是已西去……”白子軒的話語帶著哭腔,蘇悅兒卻聽的手指緊攥,指甲都戳破了掌。


    “是這樣啊!那豈不是我和老夫人無緣?”蘇悅兒說著離開了靈棺出了廳,繼而自己動手抓了香,對著靈棺連拜三下,送香入爐。


    “迴禮!”有知事的扯著嗓子喊,立時一片哭聲起。蘇悅兒轉身往家屬前去欠身,人卻掃了一眼眼前的這些人,一掃之下心都幾乎抽了。


    麵前按照輩分分著三等而列,與她第一道還禮的便是跪在最前麵的守著重孝的白家老爺和太太。此刻白老爺麵如枯槁,神似死灰,完全就似一個癡呆了的人一般,而他身邊的太太葉如意,一張臉微微的腫著,麵頰處緊繃,顯然是哭過了多次,一雙眼卻似恍惚一般。他兩人完全就是機械一般的還禮,頭一磕完便是呆呆的跪在那裏,使得蘇悅兒也不忍多看,隻得向一邊挪了幾步,便是於二等的見禮,接受還禮。而這一隊人的照規矩該是白家的孫子輩,可如今隻得白二爺兩口子在,還要處處打理,所以還禮的竟是白家大爺的兩個女兒,由周何兩個妾室抱著跪下還禮。蘇悅兒輕點了頭閃開,來到第三隊前,這一隊該是家中的重要管事還禮,不用跪,隻用鞠躬,可是蘇悅兒沒能看到真正的吳管家,也沒能看到紅櫻,反倒看到了打扮成大奶奶模樣的青紅,著著一身孝衣下跪還禮,一張臉也是淚痕滿布。


    蘇悅兒有意的一頓,便沖青紅一抱拳:“這不是白大奶奶嗎?咱們可在韓城有一麵之緣啊!”蘇悅兒如此的明露身份,為的就是能從青紅這裏得到一絲信息,但意外的是,那青紅抬頭看了一眼她,卻垂了眼眸不言不語。


    而此時白子軒則到了她的身邊,直接打岔的言道:“賈公子還請坐入席內喝茶……”


    蘇悅兒盯了白子軒一眼:“喝茶?爺要喝茶也不喝死人茶!”說著依舊看著那青紅,再次出言:“我說白大奶奶,白家大爺呢?”


    青紅似是有了一絲反應唇角勾出一個淺笑,竟充滿了冷而嘲諷的意思,與此同時,青紅竟是衝著蘇悅兒啐了一口:“滾!”


    蘇悅兒詫異的愣在那裏,繼而便瞧見青紅惡狠狠的盯著那白子軒吼道:“你別癡心妄想了,你就是把天皇老子找來,我也不會說半個字!你們想害他,沒門!”


    這一句話出來,蘇悅兒算是大徹大悟,看著青紅的雙眼便覺得微微的疼,而身後周和安卻十分體貼的拿了張帕子雙手遞送給了蘇悅兒,蘇悅兒小心的擦了擦臉上被啐的口水,轉身看向那白子軒:“我怎麽聽著,好似有內情啊?”


    白子軒臉色一變,衝著青紅道:“大嫂,您就別胡鬧了好不好?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不嫌亂嗎?”


    青紅似要反駁,卻有一人到她身後,繼而她便垂了頭。蘇悅兒瞧著她人雖是跪著,卻根本似昏厥了過去,便是掃了一眼她身後的人,這一掃那本就抽的心就更生涼意,那人竟是紅玉。


    “賈公子見諒,老祖一去,我大哥一時又外出無歸失了音訊,我白家基業乃是大哥為東家的,可沒了他的消息,白家也不能沒搭理的人啊,我們就希望大嫂說出我大哥的下落好請他出來坐正家主之位,我們也能為之效力,可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大嫂有些神神在在的,不但不說我大哥到底身在何處,更是認為我們要加害他,你瞧瞧這弄的,真是丟人!”白子軒客套的解釋了一下,那葉雨晴便是上前和紅玉一左一右的架起了青紅,口裏輕言:“大嫂,大嫂?哎呀,怎麽又昏過去了,二爺,我先扶大嫂迴去用藥您看……”


    白子軒立刻抬手,於是蘇悅兒便瞧著青紅就這麽連架帶拖的被二奶奶和紅玉兩個弄走了。


    “神神在在?”蘇悅兒口裏念著沖白子軒笑的有些揶揄,那白子軒立刻心虛的解釋:“大嫂這般也不知是怎麽了,若說我們有加害的心思,那真是笑話,我們怎麽也是一家人,且大哥已經遭罪成了癡兒,老祖在時就極為護著他,我們也是想他趕緊迴來,家主之位可真沒……”


    “沒?”蘇悅兒冷笑出聲:“哈哈,這真是件趣聞,我一路來可是聽聞白家米鋪說的東家易到白二爺的腦袋上了啊,難道是我耳朵聽錯了?”


    白二爺聞言便愣:“什麽?有這事?”


    蘇悅兒見白子軒的反應,便是準備出言再探一下,卻未料到那宗親裏有人站了出來,用近乎顫巍巍的口氣說到:“那是我們的決定。”


    蘇悅兒瞧著這老頭,知道這是白家什麽叔伯類的,隻有過一次照麵還是她進宗的時候,具體的身份都不大記得,可是這老頭卻顫巍巍的繼續說到:“白家一族的榮辱興衰乃是大事,就算田氏一心要把家業給那大爺,可也要大爺擔的起!她老人家在,我們不敢說什麽,如今她去了,我們也不能看著白家基業被毀了。所以是我們按照長幼之序,托請官府照規矩主事,由白家二爺為東主,白家家業暫由白老爺撐著,若白老爺依舊這般不清不醒的,那也隻有一併照規矩的把家主之位給白家二爺了,畢竟白家大爺無男丁傳脈,隻能如此……”


    蘇悅兒聽的心頭充盈著悶和痛,卻不能說什麽,畢竟她現在是個外人,就是再囂張跋扈,也不能去管人家宗族裏的事。所以她隻能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便沖白子軒一抱拳:“我來本是想著見見老夫人的,卻沒想到半路聽聞這翻變動,如今老夫人她……哎,節哀吧,大殮之日定在何時?我來送一程。”


    白子軒立刻點頭哈腰的應著:“天氣漸熱,停不了再多的日子,後日裏便大殮,與老祖爺合葬。”


    蘇悅兒點點頭:“我知曉了。”說罷便不做逗留,帶著周和安急速的出府。


    兩人出府牽馬,便是上馬疾奔而去。


    一路的繁華如風唿嘯而過,拉馬停下時,他們兩個已經是在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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