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癡成仙不老,世人常願長夢不醒。


    然則,醒來後,世界又是另一番光景。


    陸衍在轉醒並進入天境後,那一瞬間磅礴的記憶侵襲迸發,無可抑製的便全部複蘇。


    以至於,不論是明白的亦或是疑惑的,無因便自解。


    曾經天界所有的神仙們都知道,上古天神的帝君長燼,是一個精致空洞的木偶娃娃。他不會哭不會笑不會動情也沒有感情,精美的容顏讓人看一眼就會神魂盡斂。可是,就是如此攝人神魂的上古天神,卻沒有絲毫的情緒,仿若一尊麵無表情的木偶。


    他冰冷高絕,端的是一副世事無物的平靜。他又不悲不喜,看待蒼生如過眼雲煙。


    這樣一位仿佛神魂都未曾歸位的帝君,卻又從內至外毫無一絲缺陷。


    眾神便如此適應了千萬年,也就習以為常了。


    而此時,睜開了雙眼迴歸尊位的天神長燼,經曆了凡塵的輪迴後,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精致空洞的木偶娃娃。所以,已經恢複了曾經上古天神時期的久遠記憶,即便是此刻他依舊麵癱著一張臉,其內在卻早已有了些許變化。


    他,是他,也不再是他。


    起身,從天殿一路走到了尊殿。


    眾神詫異於帝君的蘇醒,卻也沒有神仙膽敢阻攔他,雖然帝尊早已下令,任何人不得進入尊殿之內。不過,對於帝尊而言,這個任何人顯然並不包括帝君。


    長燼毫不留情的推開尊殿之門的時候,卻發現,帝尊長辭閉著雙眼,端坐在尊位上。


    他完全不為所動的,疾步往長辭身前走去。身後的殿門,也無風自動無聲閉合。


    在一步步的踏入尊殿之上時,那撲麵而來的、越是靠近尊位,那股能夠毀滅人神的恐怖威壓,越是讓人心驚。


    勾起一抹諷刺的笑,長燼卻絲毫沒有懼意般,繼續前行。


    這股恐怖的威壓,放在任何上神麵前,都能瞬間毀滅神仙們的神魂,直接消弭於整個天地之間。


    透明的氣罩整個籠罩在長辭周圍,長燼卻如入無人之境,一瞬便接近了長辭。


    屬於帝尊的華麗頭冠和精致衣著,讓長辭那張就算此刻是閉著眼睛的臉上,也帶著與生俱來的龐大壓迫感。


    絲毫不遜於長燼精致容貌的帝尊長辭,端坐著如同在入定。


    長燼伸出手,抓住長辭的衣袖,就打算把他扯下尊位。


    然而,還沒等長燼成功的把長辭扯下來,異變徒生。


    用肉眼可以看見的瑩綠色細絲,數以千百萬計的細絲,密密麻麻的從長辭身上釋放並沾染上長燼的身體。不到一秒鍾的時間,陸衍已經被這些細密的綠絲給整個包裹束縛在當前。


    整個人瞬間仿佛被控製住身體毫無作為的時候,那些極細的瑩綠色絲線們,卻猛然帶著長燼往帝尊長辭身上扯去。


    毫無反抗之力的長燼,就這麽被迫張開腿跪坐在了長辭的大腿上。


    隨著綠色的壓迫,長燼此刻正整個人和長辭身軀貼合。


    緊密的姿勢帶著異常親密的詭異,他卻連句話都無法說出。


    緊接著……


    背後腰臀部位,被兩隻手緩緩覆蓋。隨著動作,從下腰部位,慢慢上升到背部,然後緩緩輕撫著。


    投懷送抱般的被迫靠近,緊箍著身體的雙臂。


    在長燼看不見的身旁,帝尊長辭緩緩睜開那雙赤金色的瞳眸。


    “長燼,你迴來了。”帝尊呢喃般的歎息聲,帶著濃烈炙熱的感情。


    “是,我迴來了。”長燼平靜的迴答,“那麽,你告訴我,為什麽你瞳孔的顏色會變成赤金色?”


    長辭一愣,卻是低低的笑出了聲。


    他就說,現在的長燼和以前不一樣了。若是以前那個目下無塵的帝君,怕是就算天地間再無帝尊長辭,他也不會有任何表情。


    而如今,他原本的金紅異瞳,卻因一次輪迴分魂,最終變成了赤金雙瞳。


    原本,每一個副本裏長燼與其牽扯至深的人,都是九天之上的帝尊神魂所轉世。


    長辭並不希望在長燼受苦的時候,他卻隻能端坐九天之上看著。他不僅僅要設計他,還要他所有經曆過的人生裏,都有他的參與和存在。


    他要加深他的記憶,更要把他的存在深深的刻印在他每次轉世輪迴的靈魂中。


    所以長辭策劃好了一切,然後自行摒棄了自我的記憶,隨著長燼一同前往浮華世界去經曆人生百態。


    當長燼(陸衍)進入第六個副本求不得而愛上副本裏的人時,便得到了求而不得的因果。然而,也就是因為求而不得過於痛苦,這才使陸衍進一步得到頓悟,進入(迴歸)了第七個副本。


    第七個副本,其實就是真實的天之境。


    而長燼真正的神魂,又何止隻經曆了這幾個輪迴?副本世界,便是曾經長燼輪迴時真實經曆過的人生,從稚兒到白翁,或長或短的人生中,千年中的百年一輪迴,少說也有千次的人生痕跡。


    但是,最終,帝尊不想再繼續等下去。所以,他用計謀,在長燼最後一世將要以凡胎練就神體迴歸神界的最後一世,親自把他的渡劫煉體雷劫提升了幾個境界。


    隨後,便是以‘身’為誘餌,化天道法則為係統,生生把長燼的生魂抽進了他為他精挑細選的副本中,用以加深他對自身欲/念的感悟。


    隻是,這樣的做法有利也有弊。


    利的方麵自不用說,現如今迴歸神界的長燼不再如同曾經一般,無悲無喜連個眼神都不舍得給你。至於弊端……


    長辭無奈的輕斂眉目,看來,他還是躲不過這一番追溯。


    “每次陪你轉世輪迴之前,我都會先清醒一次,然後等你再次入了凡塵,我便緊隨其後。然而……”長辭撤掉緊鎖在長燼身上的蓮花靈絲,緊緊的抱著他繼續道:“在你第三百七十四次輪迴入仙界時,我被封印了記憶的神魂由於對你執念過深,以至於,當你降臨仙界時,他竟然一瞬看破天機,妄想奪天地造化為你改命。”


    長辭頓了頓,眉目間竟然有一瞬狠戾,“我肯定不會允許他妄圖把你的神魂永久留在仙界,便在禁製之下衝破了封印脫離了那一世。可是,百密一疏,我竟是把本體所有的陰暗麵和對你的執念,舍棄在了分魂身上。然後,我被迫陷入了沉睡。”


    長燼聽了這話,不覺唇角勾起問道:“他,就是仙界的帝君吧?”


    “嗯。”長辭的聲音厭厭的。


    “那麽,裔巽又是怎麽迴事?”


    “裔巽?”長辭那俊美無濤絕世無雙的臉上,瞬間浮現了尷尬之色,“那是我在陷入沉睡之前,最後分出的一個分魂。因為執念全部留在了有我本體半個神魂的分魂身上,裔巽僅僅隻是在心中有一個信念,便是當你出現之時,不計任何代價,帶你離開仙界。可惜,他失敗了。”


    長辭無比可惜的語氣裏,又有一絲漫不經心。


    “所以,你因為不小心分裂出了兩個靈魂,又擁有了不同的思想和人格後,最後融合迴歸本體後,就變成了如今這赤金色的雙瞳。”長燼雖然用的疑問式,說出來的話卻是肯定句。


    “我沒想到,就連封去了記憶,‘我’對你的執念依舊深沉的如此可怕。”長辭一聲笑,不顧帝尊的威嚴,一副無賴模樣的把整個腦袋掛在了長燼的頸窩處。


    原本剛清醒過來還氣勢洶洶準備來質問長辭的他,現在心裏卻隻剩下無奈了。


    是啊,誰也不曾想到,為了讓他體驗人生百態擁有‘人’的感情,高高在上的神界帝尊,竟然會設計他進入輪迴。


    長燼一聲歎息,卻因為有了‘人之常情’,對於最後經曆的那幾個副本,還是有些耿耿於懷。


    仿佛知道長燼所想,長辭抬臂一把托起他,“放心,我會給‘我們’一個圓滿的結局。”


    長燼定定的看了長辭半餉,這才微笑著閉上了雙眼。


    “好。”


    ……


    副本一。


    陸衍站在一片廢墟之中,這一次,他眉目間閃爍的是堅定的自信。


    他要盡快找到他,找到季玄。找到那個被背叛之後,變成了一隻喪屍的季玄。


    是的,陸衍再一次進入了這個世界。是季玄還沒有重生,卻被穿進書中的‘陸衍’搶奪了機緣,搶奪了金手指,搶奪了先機,搶奪了一切後,又被朋友背叛最終變成喪屍的那一世。


    而他,便是要找到季玄,陪在他身邊,用盡一切辦法,把此刻還是初級低等喪屍的季玄,喂養成喪屍皇。然後,在利用他可以利用的一切,讓季玄恢複成人。


    這個過程並不簡單也不容易,好在,他有一個開掛的先機。


    他造的因,也該由他來結果。


    在找到季玄的時候,陸衍還是被嚇到了。他自覺季玄變成喪屍的時候會很慘,卻完全沒有想過,他會這麽慘。


    肢體不全,臉頰凹陷,渾身上下沒有一點作為人時該有的痕跡。整張臉和身體皮膚都開始潰爛,膿包和屍水惡臭的味道持續不絕的擴散著用以反人類的各項感官。


    陸衍靜靜的看著這個等級最低、完全泯滅了人性隻知道吃人的喪屍,他曾經,叫季玄。


    歎息著,陸衍隨手揮了一下,把陷入昏迷的喪屍季玄帶進了小世界內。


    靈泉他沒有,但是他有仙泉。洗髓伐骨修養生肌什麽的,不要太好用。


    在把季玄完全折騰的算是個‘人’的模樣之前,他是絕對不會讓他再出去生啖人肉的。而陸衍,便一次次出去為其收集晶核,為其升級做準備。


    在這個世界規則內,他既然不能改變過程,卻不代表不能修改結果。


    既然法則必須讓季玄先成為喪屍皇,那麽,他就滿足他。


    將堆成了一座山似的晶核分批次投喂給季玄後,陸衍看著他陷入昏迷,渾身炙熱,疼痛難當過後,他最終睜開了那雙猩紅的雙瞳。


    仇恨、狠戾、陰霾以及理智,在這雙睜開的眼睛裏,毫不掩飾的放射出來。


    陸衍知道他成功了,畢竟,有了理智和思想以及記憶的季玄,已經算是個人了。


    隻不過,對方眼裏的仇恨,卻讓他又了一絲不知所措。


    天知道,他當年怎麽會為了滿足寫作的欲/望,把一個人的人生寫的那麽悲慘。


    陸衍並沒有對季玄解釋什麽,現在的季玄因為變成了喪屍長久未曾開口說話,新生的肢體和靈魂並未融合完畢,所以,他即便是開口,也隻是跟結巴似的一字一字蹦。仙泉的力量過於霸道,就好比一個現代人突然有了渾厚的內力和絕世神功,隨便一個指頭過去就堪比千斤鐵錘之威,一個步子就能橫跨幾十米。這種不協調除了慢慢適應外,還多了小心翼翼。


    而季玄的情況又和上述的比喻有些不同。仙泉的作用過於逆天,此刻,季玄的身體整個都來了一個改天換地,然則,他的靈魂對於半仙之軀來說,就過於沉重。想要抬手動作,就仿佛身上蓋了一層無法跨越的大山,這樣的靈魂完全無法駕馭身體的協調。就如同他此刻的遲疑和微微屈起的手指,讓陸衍負起了繼續喂養他的責任。


    喪屍的晶核並不難打,難的隻是人類該吃的食物。


    陸衍空降來的時候,除了自身原有的配備,便什麽都沒了。無奈之下,他隻能動手自己做了。


    喂養並陪伴著季玄的日子其實並不難熬,畢竟,在得知了他真實的身份後,他對他再也沒有了袖手旁觀的想法。這個被他一時興起而虐的淒慘的男人,兩世中又何嚐真正傷害過他。


    陸衍低垂眼眸,他還記得,他進入第一個副本時,季玄便是重生之後的他。那個時候的季玄,明明熟知所有的劇情,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對他下殺手。就連喪屍圍城最兇險的一刻,也是這個男人擋在了他的麵前,胸口為他挨了一刀。


    他把生的希望留給了他,而他卻轉眼便遺忘了他。


    季玄變成人的第三年,他逐漸開始可以掌控自己的身體了。陸衍一次次不厭其煩的在他麵前為他講解那些適合他修煉的仙法,甚至以自身來當範本教學,告訴他那些凡人有聽沒有懂的各種玄機。


    第五年,季玄終於把靈魂修煉至可以同身體並駕齊驅的程度,然後,他轉身便離開了。


    陸衍知道,他明明早就可以開口說話,卻從來沒有對他說過哪怕一個字。而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竟然能對一個人有如此的耐心。


    不過,季玄之於他畢竟修為不高,所以他走的並不快。真正的神仙是沒有修士的那些什麽金丹元嬰的,他們的修為除了生而自帶便是後續日積月累的修煉。生而為神者,無懼任何天譴。連天道都是他手中可以任意揉捏的一枚棋子,這是他與生俱來印刻在靈魂深處的高傲。


    陸衍一路跟著季玄,不緊不慢,卻又在他完全可以察覺到的距離。


    直到季玄迴了淮安,麵對各種人的或喜悅哭泣或驚訝恐懼。陸衍看著季玄把背叛他的人一個個清理消滅幹淨,看著他用雷厲風行的手段掌控淮安,看著他一*的消滅喪屍為還需要接受庇護卻心性堅強自力更生的人們提供美好的未來。


    陸衍一路以旁觀者的身份跟著季玄,沒遭到驅趕,卻也沒收到什麽好的待遇。


    可是陸衍覺得,這樣就好。


    他虧欠了他兩世,這一世,即便是陪在他身邊看著他終老,也算是了卻了心願。


    他們的時間,還很長。


    ……


    再臨副本二。


    陸衍是帶著無比複雜的心情,來到關押裔巽的寒冰之淵。


    靈魂碰撞的毀滅是恐怖的,所幸仙界是一個被用法則禁錮的世界,隻要他想,他便可以在其中搜出殘留的能量和微弱的餘魂。


    裔巽的靈魂碎片,便是殘留在寒冰之淵。


    閃爍著冰藍色光芒的小點,虛弱的快要消失。陸衍揮手間,便把散落而零碎的魂片收集完畢。接著,便是仙帝的寢宮了。


    宮殿還保留著他離開時的模樣,隻不過,那些依舊刺目的紅,卻讓陸衍有些心悸。


    把碎片收集完畢後,陸衍便開始了融合。


    原本就是同一個靈魂,如今合二為一,也是常理。


    靈魂的融合和蘊養是漫長而枯燥的,陸衍把正在蘊養中的碎片放在懷裏,然後開始入定。


    時光荏苒,百年已去,懷中的靈魂愈加透明明亮。


    陸衍把即將要承載靈魂的軀體從浸泡在仙泉中的棺木深處拿出,然後把握在手中的靈魂緩緩推入那具身體之中,靜待著他張開雙眼。


    帝君的魂力多餘裔巽,所以醒來的必定是帝君的主人格。然則,裔巽和他本是一魂,融合之後不過是多了一些記憶與執念罷了。


    又等了些許日,他睜開了眼睛。


    “長燼……”


    陸衍失笑,這人竟是一睜眼便隻念著他麽。


    “我迴來陪你過這漫長悠久的一生。”陸衍的聲音舒緩融合,言辭中帶著濃濃的眷戀。


    帝君如同一個稚兒,一瞬間笑的那麽單純和傻氣。


    可是,陸衍卻知道,他虧欠他良多良多。或者說,帝尊長辭,也虧欠他良多。就算他們本質上都是同一個人,但是,分魂被永久的封印在仙界,除非他輪迴轉世入得了此界才得以解封,一旦他離去或逝世,帝君便又要一個人長久而孤獨的獨坐於長殿之上,陷入有知覺的沉睡,等待著他下一個未知的輪迴。


    而他孤寂的萬年,誰又能償還?


    所以,這一世,哪怕是一百個萬年,他也會陪他一直走下去。


    ……


    再臨副本三。


    陸衍要抓狂啊,他現在真的沒有病啊,可是真的沒有人相信他啊,他想要出門啊,他想要上網啊,哪怕他可以在仙界入定百年在異能世界耐心投喂一人四五年,可是卻不代表他進了和平美好的現代社會還能忍受這種不能玩不能上網不能和任何人接觸的生活方式啊!


    好吧,獨自一人在臥室咆哮了一會兒,總算是把心中的鬱結給清理幹淨了。


    在什麽世界就要有什麽性格,何況這裏本就是他經曆過的人生,他不需要遮蓋本性,隻是把原先的消極和‘病’給一鍵清除罷了。


    隻不過,在他上次自殺未遂之後,這人生就過的比曾經更加憋屈了。


    所有人都覺得他病的比以前更嚴重了,所以他現在開始‘坐牢’了。


    晚飯後,秦穆迴來了,陸衍躺在床上,趁著他靠近床頭櫃打算放下藥品時,陸衍猛然爬起,一個猛撲,就把秦穆給壓在了屁股底下。


    此刻的陸衍可不再是當初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陸衍了,能如此迅速的就近身把秦穆給壓趴下什麽的,嗬嗬,實在是不要太輕鬆。


    對於陸衍這突入而來的‘偷襲’,秦穆作出了防禦卻並沒有任何想要攻擊的想法。對他來說,陸衍就是他的責任,即便是陸衍對他造成了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他一個皮糙肉厚的大男人,也不會跟正在生病的人計較。


    所幸陸衍並不知道秦穆此刻在想什麽,不然,他絕對會給秦穆一個永生難忘的‘傷害’事實。


    陸衍跨坐在秦穆腰上,一雙手撐在他的腦袋兩旁,一對精致水潤的眼睛,正專注的看著他,說道:“我病好了,真的,你相信嗎?”


    不信。這是秦穆心底的答案,任誰被這個小騙子各種折騰各種騙的,日子長久了,他都習慣性不相信什麽‘狼來了’。相反,如果‘狼’真的來了,他也更加信任以科學的手法,去確定他的病情。


    看秦穆沉默不語,陸衍不用猜都知道他的答案。


    陸衍要瘋了,想他如此聰明絕頂的人,竟然發現自己完全不能證明自己沒有神經病!那麽,是不是要證明自己有神經病才是正確答案?


    呸。


    這個想法剛過腦子,就被陸衍給唾棄了。他真是要被逼瘋了才會有這麽神經病的想法!


    “我沒病,我真的好了,哥,我想起來了。”陸衍緩緩俯下身,頭窩在了秦穆的頸窩處,“我不是你的責任,雖然我耽誤了你這麽多年。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因為我舍不得你如此勞累。你為了我過早的繼承家業,放棄了你早就計劃好的生活方式。我間接的害你遭受了這麽多的麻煩,但是說實話,我還是挺高興的。畢竟,你如此在乎我如同我在乎你一般。”


    陸衍的聲音緩緩的傾訴著,秦穆卻在一瞬間瞳孔猛然緊縮。手臂不自覺的發力,把整個人都壓在他身上的陸衍更緊的扣在懷中。


    “那麽,我在問你一次,你相信我嗎?”陸衍窩在秦穆的懷中,眉眼卻貼著他的頸窩,眼睛輕微眨動的時候,睫毛一次次的刷在鎖骨上,帶著酥麻的癢意。


    陸衍沒有等到秦穆的迴複,卻被整個人抱著再次放進了被窩中。


    看著秦穆轉身要走的急促腳步,陸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你還沒有迴答我呢。”


    秦穆轉過身,靜靜的看了陸衍一會兒,說道:“我信!等我迴來。”


    說完,他大踏步走了。


    陸衍攤手表示,秦穆估計樂傻了,然後……


    果不其然,陸衍等來了一群醫護人員,呃,好吧,私人醫生。


    各種各樣的檢查和詢問過後,醫生給了最終的肯定。這時,用喜極而泣來形容管家最為合適。陸衍看著管家痛哭流涕然後哆嗦著手拿出電話邊哭邊笑的打給陸家。


    當然,秦穆還是很冷靜的,但是他卻一瞬不瞬的把視線鎖在了陸衍的身上。


    陸衍對著秦穆用著一種特別調皮的表情表達著‘小爺說的都是真的吧’,看起來特別的欠揍。


    喜悅似乎是會傳染的,陸衍大咧咧的對著管家偷瞄過來的視線露出纏爛的笑容。


    第二天,陸家人齊齊趕了過來。


    陸衍看著眼眶微紅的爺爺和父親,母親卻早已又淚濕了臉龐。


    一家團聚之後,陸衍便跟著陸家人一起迴了陸家。


    臨走前,陸衍看著秦穆渾身緊繃一臉冷厲的模樣,差點笑出聲。他悄悄把秦穆拉到無人角落,踮起腳把雙手整個掛在對方的脖子上,靠著對方的力量拉低了距離差,這才堪堪吻上他的唇。


    同時擁有感情與交互的吻,比曾經單方麵的強迫好上一百倍。一吻結束後,陸衍微紅著耳朵,輕輕在秦穆的耳邊說道:“等我。”


    一個月後,陸衍帶著聘禮來提親了。


    說是提親,也不過是兩家人一起商量婚事罷了。


    秦穆因為陸衍耽誤了六年,兩人又自小竹馬竹馬一起長大,同吃同住了這麽多年,秦穆把陸衍當成責任,更是把他刻在心底。先有了愛,才有會依賴和陪伴。所以,大人們對於他們兩個男人之間成婚,終究還是沒了其他意見。


    最好的結果已經等到了,剩餘的,就隻是兒孫自有兒孫福了。


    婚禮最終定在了國外,國內並沒有通過同性戀婚姻法。兩家人之間邀請了關係親密的親朋好友來參加,沒有外人與媒體,也就少了曝光和炒作。


    他用二十多年的陪伴與等待,換來了這一世終成眷屬的合法婚姻。


    到了最後,陸衍是看著秦穆微笑合眼的。


    這一世,幸未負你。


    ……


    再臨副本四。


    陸衍在降臨的時候,卻選到了最讓他蛋疼的時間段。


    龐大而腥臭的屍塊,伴隨著瞬間襲來的利刃攻擊。


    嗯,不用懷疑,他絕對是秒速擋在了莫淮的麵前,而這隻正要偷襲的十六翼異種,也絕對不會想到,他會再次體驗一種慘不忍睹的死亡方式。


    利用開了外掛的金手指技能,雖然他不能逃脫再一次被利刃穿透身體的厄運,卻不代表他就不能避開身體致命點。


    再一次被貫/穿身體的痛楚侵襲感覺,陸衍卻在同一時間對那隻十六翼異種發動了粒子能量攻擊。


    如此近距離的被粒子變量式聚焦炮轟,就算是一塊密度超級堅硬的星隕,怕是也承受不住。


    所以,十六翼異種在陸衍和莫淮的麵前,一點一點的粉碎至虛無。


    嘖。陸衍悶哼一聲,還好插在體內的那玩意也和異種的本體消散了,不然他還得再體驗一次皮肉被劃來劃去的感覺。


    莫淮早已先陸衍一步摟住了他的機甲。然後他打開艙門,進入陸衍的機甲艙內。莫淮此刻滿臉寒霜的模樣,雖然酷炫到沒朋友,卻讓陸衍一聲都不敢吭。


    天知道,莫淮曾經那絕望而悲慟的低吼,讓他多麽的心驚。


    此刻,他改變了那個既定的事實。他還活著,他們也不會麵臨死亡與分離。


    莫淮為陸衍用了最高等級的修複模式。而他,作為一個冰山,作為一個曾經隻要麵對陸衍便萬分溫柔的冰山,陸衍表示他此刻的壓力真的很大。


    高壓冷氣真不是人能承受的,他卻如此近距離的在感受著那寒冰般的寒氣。


    “沒事,我有避開身體要害。”陸衍抬手撫上莫淮的臉,“為了你,我也不允許我自己死在戰場上。”


    莫淮輕閉著眼睛,感受著這隻手碰觸在臉上的溫度。


    迴到帝星時,陸衍的傷已經完好了。


    發射器裏的錄影,陸衍現在還沒有公布的打算。但是,一些人已經踩到了他的底線,就算他不追究,莫淮和陸家也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所以,在兩人迴到帝星的第一時間,莫淮便把帝國內研究的那項基因改造計劃給曝光了。


    原本,這項計劃就是為了帝國民眾的未來準備的,既然現在成功率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三點八,曝光於帝國公民也無可厚非。


    然而,也就是這個被曝光的事情,引起了民眾集體大嘩。


    原來帝國少將林修的等級,竟然是通過莫淮上將sss基因改造成功的……


    一直以為追捧著林修少將的國民們,此刻也不知道究竟是該哭還是該笑。畢竟,林修當初渣了陸衍,卻分分鍾被莫淮上將打臉。就在大家沉浸在林修上將雙s體質等級的時候,他們卻再一次被同一個人打臉。對於那些還有著廉恥心的國民們來說,他們是帶著羞愧而糾結的情緒去圍觀這件事的。


    不管林修的粉們此刻有什麽想法,唯一有一點,那便是,莫淮上將為帝國帶來的價值,再一次刷新了全帝國民眾的三觀。


    這就是全帝國的男神啊,可惜他已婚。[doge臉]


    被上將夫夫糊一臉血的人們,表示以後就算再發生什麽‘西斯空寂’的事,他們也有足夠建強的心髒去承受了。


    接著他們就再次被糊一臉。


    莫淮速戰速決的把林修逮捕了,罪名是叛國。


    公開公正的審判,所有證詞與案件都是透明化處理,從頭至尾,全程公布給人們看著,任憑自由言論。


    結果是不容置疑的,林修被遞交軍情部,後續司法程序便不是陸衍要關注的了。


    他從來都不懷疑,莫淮對他的在意和對敵人的淩厲風行。


    而他們的人生,也才剛剛開始。


    ……


    再臨副本五。


    陸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不能動了。


    渾身上下似乎是沒有知覺的,但是他知道自己是活著的。


    自殺未遂變成植物人什麽的,這麽腦殘的劇情他真的不知道當初究竟是怎麽演的。


    輕輕轉動頸項,陸衍便看見了正緊握著他的手趴在床頭睡的一臉痛苦的榮擎。


    微弱的跳動的指尖,卻無法觸動那個疲倦的沉睡著的人。


    榮擎,你夢到了什麽,表情才會如此痛苦。


    陸衍無聲歎息,轉而開始專注的盯著那張睡臉細看。時光似乎對他很是寬容,十年光陰過去,他依舊那麽引人相思。遙記當年,他會和他簽訂一紙合約,怕也是被這幅摸樣吸引罷。


    陸衍想笑,卻無力出聲。


    就在他看的專注的時候,原本沉睡的人,卻突然驚醒。


    四目相對,陸衍卻是一次看見那個一直胸有成竹如同獨坐於頂端帝王的男人,瞳孔猛然放大又收縮,那副驚喜交加不可置信的模樣,卻生生的讓陸衍紅了眼眶。


    這是得有多麽的痛苦等待之後,他才會露出這種仿佛置身於夢的表情。


    隨著榮擎的清醒,他猛然按下了緊急按鈕,片刻,一大群醫護人員便匆匆進來了。


    翻眼皮、測血壓,看各項身體指標和活動狀態,一係列醫檢後,陸衍被宣布正式脫離植物人狀態。但是,後續的複健卻又有繁多注意項目。


    陸衍看著榮擎如同一個學生,仔細的聽著醫生吩咐的各種事宜,甚至還拿出一個筆記本著手寫著什麽。


    其後的大半個月,陸衍真的感受到了,十年後的榮擎,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他的所有吃食,都是榮擎聽從醫囑給他親手做的營養餐,各種身體按摩,十年來,也是他親力親為,就連此刻,他的後期複健,也是他守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瞅著的。


    陸衍坐在輪椅上,默默的垂下眼瞼。


    榮擎這麽久以來,除非必要從來沒跟他說過一句多餘的話。噓寒問暖之類的就別說了,他全部都用做的讓他感受到了。


    然而……


    “榮擎。”陸衍喊著正站在他身後扶著他的人,那一個瞬間,他明顯的感覺到,榮擎的身體猛然緊繃僵硬著。


    然後,陸衍轉過臉,揚起大大的笑容,問道:“你願意和我度過這殘缺的後半生嗎?”


    榮擎突然紅了眼眶,然後一把擁住陸衍。


    禁錮的懷抱,緊密到疼痛,卻伴隨著一句,我願意和謝謝你。


    我愛你。


    真好,而你也是。


    ……


    再臨副本六。


    在把身體賦予給神經的疼痛養好後,陸衍一路橫衝進了林壑所在的宮殿。


    那是,太監們最向往的地方。


    作為曾經近身隨侍帝王的太監,特別授予的宮。


    陸衍找到林壑的時候,他正躺在暖玉石椅上翻著書頁。


    “今兒什麽風啊,把聖上給吹來了?”林壑並沒有起身行禮,如同他自小那般放肆的模樣。


    陸衍二話不說,上前先扇了他一巴掌解氣。


    “嘖。”完全沒打算躲避或者還手的林壑,把被打著偏過了頭的臉轉正,對著陸衍繼續說道:“聖上想要懲罰我,又何必自己動手?這麵具可是玄鐵鑄成,磕了聖上的手,我可不好交代。”


    “哼!林壑,你可知罪?”


    “臣不知。”


    “林壑,你太放肆了。見到朕你竟然不跪,該當何罪?”陸衍恨不得再一巴掌唿過去扇他一臉,因為太賤了。


    “是是是,臣這就給聖上跪下。”林壑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放下書,單膝跪在了陸衍的麵前。


    隻不過,他雖然行了跪禮,卻依然挺著胸膛,抬頭直視著年輕的帝王,一點都沒有做到不可直視帝王威嚴的臉龐。


    陸衍直接被氣笑了,“藺相國之所以會突然暴斃在牢中,是因為你潛進去脫下了麵具和他說了一些誅心的話他才會死吧。張婧婉之所以會被帶離牢房,是因為你在幕後一手操作然後扮作藺訶把她救走。藺訶之所以會辭官離開國都,也是因為你在裏麵從中作梗,把所有讓我們誤會和難以麵對的鴻溝放大在我和他之間,以至於,我和他此生再無相見之日。從始至終,你都在我麵前裝作一副軟弱無力的樣子,又有誰會知道,武林盟主竟然會潛藏在深宮中當區區一個‘太監’。”


    陸衍說出來的每個字,都換來了林壑充滿讚賞的肯定眼光。


    “而我。”此時,陸衍早已不再自稱為朕,他繼續說道:“自小與你相識,你的命是我救迴來的,因為你們相似的臉,所以我待你一直寬容。我養著你,不過是當作養著一隻狗,可是又有誰會知道,就算是一隻狗,也會有弑主的那一天呢?”


    “聖上明鑒,就算是一隻狗,也是有狗的活法的。”


    陸衍冷冷的瞥了林壑一眼,“所以,誰給你的狗膽讓你膽敢……”


    陸衍話未完,被林壑整個抱進了懷中。


    “聖上如此坦白,是要給臣定罪嗎?”


    陸衍一個愣仲,卻是被這句話給噎住了。


    他本就是進來改變劇情的,所以前因後果和前世今生皆在他的眼中,此刻,他竟然無法迴答這個問題。


    “聖上是因為這張臉才下不了手嗎?”林壑緩緩放開了陸衍,抬手取掉了麵具。


    一張與藺訶一模一樣的臉,唯一不同的,便是林壑臉上那副明顯上挑的挑花眼,仿佛潛藏了數之不盡的浮光和感情。


    “嘖。”看著陸衍不說話,林壑複又把麵具戴上了。


    “哼,你自己去刑部領罰一百鞭。”陸衍很快迴過神,隻不過,他走神想的和林壑說的可是兩碼事。


    對於認錯人愛錯人這種事,就算是神也不想要承認的黑曆史。


    林壑和藺訶一胞雙魂,藺訶又是第一個出現在他麵前陪伴他的人。


    陸衍心塞的再次瞥了林壑一眼,轉身走了。


    “那麽聖上,臣的狗頭呢?”


    “你的狗頭留著給你的狗身子吧!”陸衍怒意十足的嘲諷了一句,恨不得腳下踩著風火輪趕緊離開。


    身後,徒留下林壑不似以往調笑般的語氣,他爽朗的大笑著,笑聲裏,如此的暢快。


    而陸衍,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有些人,錯過了便是永遠;有些人,從來都不曾離開。


    ……


    天鏡。


    原本正伸手去端茶杯的長燼,卻在頓了一下後,複又如常飲下仙泉水。不複曾經麵癱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旁邊姿勢隨意卻注視著他的帝尊長辭,卻是如同知曉發生了何事般,起身從背後抱住長燼,一口飲盡了他依舊端在手中的茶水。


    “分魂迴歸了?”長辭問道。


    “嗯。”長燼微笑著點頭。


    “也好,萬年已過,既然此間事了,我們也該離開此地到處轉轉了。”長辭挑起長燼的一縷頭發,把它們放在鼻端輕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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