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古秋岩他身為皇子,會來這種地方?”鐵海棠對眼前這條街大皺眉頭,她在後悔自己今天穿了一身白衣。

    這條街叫東街,說是街有些誇大,頂多是條小巷,兩邊是房子,巧的是,房子都把自己的屁股對著這條東街。被肮髒的兩壁夾著,中間彎曲的東街僅可兩人並肩而行。地上到處是垃圾,還有貓狗的糞便。

    古秋岩是蘭華國三皇子,他會來這種鬼地方?

    悲我風笑眯眯的背負雙手,坦然向前走,身後跟著鐵海棠,他沒迴頭,說:“我這樣的人,不是也來了這裏?今天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不能開口,不能動手,隻需要跟在我身邊就行了。嗬嗬,一個落寞的王子身邊總也得有個美豔的婢女才象話。”

    東繞西走,來到盡頭。

    這是一個露天的湯料攤,兩個灶子燒著東西,周邊大漢赤著上身,隻圍條烏黑滿是油膩的布單,手中大勺翻攪,滾湯沸騰冒著熱氣。中間擺開六大圓桌,五桌已圍滿,惟獨空著一桌。看那五桌食客,雅俗俱在,有幾個穿著華貴的衣裳,坐姿嚴謹,有幾個坦胸露腹,架著腿,拿衣袖擦嘴。桌上擺著一碗碗濃湯,大塊肉,幾葉青菜,未靠近就能聞著濃鬱的肉香,直叫人食指大動,垂涎三尺。

    鐵海棠瞪大了雙眼,歎道:“這也行?”

    “怎麽不行!”悲我風一笑,走到空桌邊上,拿凳坐下,高喊:“兩碗肉湯!”

    那左邊灶旁一個小夥子應了聲。

    “古秋岩真的會來這裏?”

    悲我風用冰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低聲說道:“今天你就是我的婢女,不該說的別說,不該做的別做!這關係到複國大業,壞了事情,你就要去向奧多請罪了。”

    鐵海棠低下頭,輕輕一點。

    悲我風見她神情,心中暗笑。

    兩碗肉湯送來了。

    “這是什麽肉?”吃了兩塊,鐵海棠忍不住問。

    悲我風淡淡的道:“狗肉、蛇肉,還有……”

    他見了鐵海棠的臉色,急急說道:“別吐!你一吐人家就要趕我們走了!絕對不能吐!”

    鐵海棠捂住嘴,強忍惡心。悲我風看著她狼狽的樣子,卻得忍笑,一個忍惡心,一個忍笑,表情怪極了。

    “這怎麽吃?”

    “用嘴吃!”

    “不會中毒嗎?”鐵海棠小聲問。

    “用嘴吃可能會得狂犬病。”悲我風一邊說,一邊將一大塊狗肉塞進嘴裏。

    “那怎麽吃?”鐵海棠又要注意周圍的動向,又要解決眼前這碗雜肉湯,思維開始混亂。悲我風不動聲色的說:“建議你用鼻子吃。”

    鐵海棠點了點頭,驀然瞪了他一眼。

    大眼睛發電呀!悲我風暗笑。

    “喝湯吧。”

    鐵海棠還在和麵前的湯較勁,悲我風已經叫了第二碗。

    “可以嗎?”一個少年輕聲問道。

    鐵海棠扭頭看去,身旁站著一位尊貴的少年,身穿綢織的長擺白衣,有型的白色長褲,圓頭鋥亮的白色皮鞋,一身雪白無瑕,金色短發,淡藍色的眼眸,笑容溫和。他站在一張凳子邊,身後跟著一位老者。

    這位老者一身淡黃麻衣,花白短發,長須,長眉,半眯著眼,又老又瘦,整個容貌不佳,不甚起眼。

    “請。”悲我風看了兩人一眼,又低下頭咬起肉來。

    那少年一笑,坐下,對老者說,先生也請坐吧。

    老者搖了搖頭,手指天空。

    少年笑道:“先生不吃肉,是我的錯,那我吃一碗,再陪先生去用素食。”

    老者微笑著點頭。

    少年亦高喊,來一碗肉湯!他的樣子很興奮,有點孩子氣,卻又不覺幼稚。

    鐵海棠看了幾眼,悶著聲繼續喝肉湯,或者把喝換成吸也妥當,她心裏暗道,果然來了!奇怪,少主是怎麽知道的?

    悲我風神情無異,倒像個就是來吃肉喝湯的食客。

    這一碗搞定,他用衣袖擦了擦嘴,站起要走。在說接下來的事情之前,我們可以先抽空看一下他今天所穿的衣服。

    上身是一件黑色的西裝,裏麵是紫中帶了一點暗紅的襯衫,高領外加花邊,貴氣十足。下麵是黑色的西褲,挺直而富有線條感。

    好了,我們把鏡頭固定。

    衣袖是露出的暗紫紅的襯衫,貼著他油膩膩的唇,臉上是懶洋洋,滿足的笑容。

    在他對麵坐著的少年,嘴半張,看的見被壓擠的狗肉,臉上是兩部分表情,鼻子一半以下,甜美快意的吃相,鼻子一半以上,瞪直了眼詫異的目光,與挑起眉鋒帶著的誇張感慨。

    繼續……

    “走吧。”悲我風放下手,走到鐵海棠身邊,她急急忙忙的推開碗,宛如抗拒噩夢一般,接著站了起來,跟在悲我風身後。她想迴頭看那少年,同時心中帶著不安,就這麽走了?我們的目標還在後麵吃肉啊!

    不該說的別說,她自然隻有默默的跟著,不明白少主口袋裏賣的是哪種味道的棒棒糖。

    “救命啊!”窄窄的東街口衝進來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女人。她披頭散發,長裙裂了道口子,狼狽而又愚蠢的奔跑,撞翻了口子轉過來擺著的第一張桌子,連帶著幾個漢子被掀翻的肉湯灑了一身。

    “搞什麽?”大漢來了脾氣,來的要不是女人,恐怕已動手打將過去。

    悲我風和鐵海棠剛巧被翻了的桌子和站著的幾個漢子擋住。

    那少年和老者也向這邊望了過來。

    “後麵有強盜追我。”女人氣喘籲籲,身上也濕了幾處,撞翻桌子不是那麽好受的,隻見她揉著膝蓋,麵容痛苦。

    強盜?

    好多人一聽都樂了。

    果然,倒黴的強盜轉過東街口子,一進這裏就停住了腳步。他發現似乎進了狼窩,眼前正有一群狼用綠油油的眼睛望著自己。

    “咱們不跟娘們鬧騰,你小子來的正好,這一桌肉湯就算在你身上了!”

    “還有大爺身上的衣服!”

    這跟著衝進來的人是個嘴上沒毛的小乞丐,身上破破爛爛的,滿頭紅發糾結在一塊兒,五官別扭,且烏漆抹黑這形容詞不行?那是你沒看見他的臉怎麽看怎麽讓人厭惡。

    “他搶你什麽了?”一個大漢問那女人。

    女人樣子一般,身材略胖,這時縮在人後,小聲說道:“他從我身邊撲過來,我跑開了,他一直追著我,我就逃到這裏來,沒東西。”

    這女人笨嘴笨舌,很符合她的庸姿。

    “小鬼,你咋這麽笨?”

    “連搶東西都不會?”

    幾個漢子吃飽了撐的開始嘲笑小乞丐。

    悲我風平靜的眼中暴出一絲冷芒,卻在瞬間消失。鐵海棠站在他身後,不發一言,緊記他的吩咐。那邊少年碗中幹淨,反著身子看熱鬧。一旁老者低眉眯眼似老僧入定。

    這時,一個大漢掐住了小乞丐的脖子,另一隻手高高舉起,作勢欲劈。

    不見悲我風如何動作,人已來到大漢身邊,拉住他那高舉的手掌,說道:“在我麵前,豈容你亂用私刑!”大漢手用不上力,被對方輕易的拉了下來,按在胸前,入目的卻是一個隻有十三四歲的孩子,驚疑不定。他脫口而出:“你好大的力氣!”

    悲我風拉住那小乞丐,高聲說道:“這人既然犯了法,理應送入官衙受審,我身為貴族,責無旁貸,請各位讓路。”

    一旁鐵海棠上前一步,雙手微展,一股內力所及,旁人無不退讓。

    悲我風迴頭對那女人說:“你先迴去換身衣服,好好休息。這人交給我吧。”

    那女人身上又疼又腥,巴不得趕快迴家,當下點頭應了。

    悲我風帶著小乞丐一路而去,旁人看他身著昂貴,氣度不凡,身邊還有武功高強的婢女,想來是貴族少爺,就不在意他的年紀,由他去了。

    最裏一桌的那個少年看到這裏不覺好笑,對老者說道:“這個悲我風居然還敢自稱是我蘭華貴族,先生,我們去看看他怎麽對付那小乞丐。”

    兩人緊跟著轉過口子進入東街。

    卻說悲我風帶著小乞丐走出東街,來到一處鬧市角落。他放開小乞丐,露出溫和的笑容,自懷中拿出兩枚銀幣,道:“一百塊,吃半個月夠嗎?”

    小乞丐看著銀幣,呆呆的點了點頭,不明所以,看向悲我風,隻見他如神靈般純淨的眼眸望著自己,頓時心中難受,流下淚水。

    “怎麽哭了?我身上帶的錢不多,再給你一百吧。”

    他說著又拿出兩枚銀幣。隻見小乞丐雙腿一曲,跪了下去,倒頭便要拜他。他伸手拉起猶在倔強的小乞丐,笑道:“不用。我相信在這世上,沒有人願意活的如此。收下吧,以後你要是餓了,千萬別在白天搶東西,容易被人抓住的,明白嗎?”

    小乞丐其實和他差不多大,可在他麵前,卻感到自己正接受一位長輩的關心,心中溫暖極了。

    為什麽,在我最窮困的時候,挺而走險,所得到的結局卻是那般淒慘?沒人知道,悲我風溫和的笑容背後,是滔天的怨怒!

    “快點走吧。”他將四枚銀幣交給小乞丐,揮了揮手。

    小乞丐轉身,走了兩步,一邊竄出一個少年攔住他,平靜的說道:“走不得!”

    “是你!”悲我風驚訝的看著他。少年冷笑:“好人,你剛才說的話,都是騙人的了?難道這個人搶東西的事就這麽算了?”

    “他也是可憐人,你又何必計較?”悲我風略有些不滿。

    “可憐?你難道沒聽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你沒資格說這話!諷刺這些連飯也吃不飽的人,我為你感到羞恥!”悲我風控製不住怨怒,走上一步,磅礴的內力急速奔走,似隨時都可作全力一擊。少年麵色一變,身不由己退了一步,說道:“我可以收迴我的話,不過這個人,我必須帶走!”

    “那你盡管試試!”悲我風又走了一步,霸王怒氣似若咆哮的洪流在水閘處狂漲。

    少年不再退了,雙掌徐徐平放,已是防守的姿勢,動作代替了言辭,神色凜然。

    悲我風冷笑,側身揮出一掌。

    這時周圍空出一個圈子,早有人發現這裏的爭執,兩個不滿十五的孩子要打架,還頗能引起路人的興趣,不過隨著悲我風一掌遞出,所有觀眾都吸了口冷氣,不管會武不會武的,無不後退!

    八層境界!這個勉強算是少年,居然一出手,就表明了自己的功力,我是八層境界!不怕死的繼續圍著吧!

    他這掌,是半圈式一掃,隻為了騰出塊更大地方,好施展手腳,也同時告訴麵前少年,你衡量著,別自尋死路!

    果然,少年見他一出掌,就知道不妙,迴頭看了眼一直跟著他的老者,老者本眯著的雙眼猛的暴出兩道寒光,雙手抱在胸前。少年見此略微放心,迴頭左走一步,說道:“光有功力,招數一般,可算不得高手!”

    悲我風對站在一邊的乞丐說道:“走吧。他攔不住你。”

    少年也管不了乞丐了,麵對悲我風靜氣凝神,準備大戰。

    “我們年紀差不多,就當比試武藝吧,瞧你為人正直,我不願傷你。”悲我風側身而立,看少年繞步,找尋自己的防守薄弱處,滿不在乎的放出狂言。

    少年聽了難忍怒意,躍起一腿踢向他胯部。

    他反手擋下,驚唿一聲。轉身一拳打出,被少年閃過,接著跟進一招,快的讓少年隻有閃避。

    “咦,你瞧不起我嗎,怎麽用洪拳?”少年躲了三拳,穩住身子,又是一個側踢腿,腿影連連。

    悲我風連連擋下,驚問:“你使的可是天殘腿?”

    少年哼了一聲,道:“你就繼續用你的洪拳吧,被我踢傷可別埋怨!”

    悲我風亦冷哼,雙拳變掌,一條淡金的長龍繞身飛騰,氣勢逼人,力有萬鈞。少年收了腿,打出一掌,一道比他手掌略大了三分的微紅掌印飛向龍身,發出瓦瓷破碎的響聲,掌印打在龍身,四濺消散,龍身無損。悲我風笑道:“才五層境界,如何擋我絕學?”

    金龍猛一甩首,衝向少年。隻見他慌亂中腿掌齊出,卻仍傷不了金龍。

    眼看就要被金龍撞上,站在一邊的老者閃身而出,擋在其中,雙掌一推,悶響聲壓抑,叫人聽了血氣翻湧。悲我風驚道:“九層境界?!”時間已由不得他驚訝了,老者衝了過來,單掌劈下。

    他腳步移動,身影飄閃,老者連劈五掌,連他衣邊都沾不到。

    “淩波微步?”老者身形放慢,雙掌並推。

    悲我風打出金龍,與老者拚鬥,兩人內力攪在一塊兒,塵土飛揚,內息四射,不少人被推倒,所幸無傷。悲我風罵了一句“該死的大力金剛掌”!一連退了七步,身靠牆沿,手撫胸口。

    大力金剛掌一掌三重勁,一重疊過一重,他擋到第三重,金龍崩裂四散,有一小部分內力衝入體內,若不是有霸王怒氣護身,他就要受內傷了。此時也不好過,氣血不順,他必須調理片刻。鐵海棠擋在了他身前,卻不動手,連少主八層境界都不是這老者的對手,何況是她呢!

    “先生!”少年叫住了老者,走上前來。“讓長輩架招,實在抱歉,我是輸了,你可願與我換個地方聊幾句。”

    悲我風豪爽笑道:“好,我隨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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