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荷則坐在房間裏哭泣不止。她和春華同住一屋,房間就在方采言房間的旁邊,為的是夜晚喚人很快就能趕過去。

    不過到了晚上,映荷還是常睡在方采言房中的一個軟榻上,有時候,也會和方采言同睡一張床。

    她一直覺得,自己才是和方采言最親近的,也一直覺得,她和方采言就如同姐妹一樣。可是今日看來,什麽狗屁姐妹,都是騙人!夏瑩說得對,方采言有了權力,成了貴人,就再也瞧不起她這個從前的貼身丫鬟了。她開始後悔,後悔當初沒能和方采言一起逃離皇宮,若是當初離開了皇宮,她和方采言就還是最要好的,任何人都插不進來!

    她越想越傷心,開始嗚嗚地哭。

    哭聲傳進了方采言房中,搞得她心煩意亂。

    春華見她皺著眉頭,便輕聲問道:“娘娘,要不要出去散散心呢?”

    方采言揮了揮手,道:“你先出去吧,我心裏亂的很!”

    春華便福身告退,一句廢話也不講。

    方采言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還是忍不住感慨,春華比起映荷真是懂事千百倍。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映荷是她的債主,如果現在她冷落了映荷,那麽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前功盡棄的!

    於是她站起了身,推開映荷房間的門。

    映荷被推門進來的方采言嚇了一跳,抹著眼淚氣說:“你來幹什麽?有春華在你身邊伺候著,還來找我做什麽!”

    方采言忍受著她的小脾氣,坐到映荷身邊,柔聲道:“你可知我為何不說一句話就走了?”

    映荷看向她,沒有說話。

    方采言繼續道:“因為你說的‘惡有惡報’這一句,讓我想起了很多往事,映荷啊,你家小姐是個惡人,現在所作的一切都是在償還著惡報,可是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做錯了事,我沒有說話是因為我在逃避,逃避自己從前的所作所為,逃避從前那個麻木不仁的自己!”

    “小姐!”映荷急忙道:“你不是惡人,你是映荷見過的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映荷任性,映荷太較真了!”

    方采言搖搖頭,“你還小啊,什麽都不懂!可是這樣更好,這樣才能永遠保持著天真善良,不會做害人的事。”

    “我自然是不會做害人之事的!”映荷信誓旦旦道。

    “還記得當初我送你的耳環嗎?”方采言輕笑問道。

    映荷便從枕頭底下掏出來

    一塊折疊的方正的紅布,展開之後恰是方采言那副耳環。映荷說:“映荷一直視若珍寶,這是小姐你給我東西,我絕不會忘!”

    “親姐妹尚且有拌口角的時候,”方采言握住映荷的手,“更何況我們?咱們這迴就一笑泯恩仇,好不好?”

    “嗯!”映荷用力點頭,慚愧道,“小姐,我再也不會耍小性子發脾氣了!”

    “這才是我的映荷嘛!”方采言伸開胳膊,給了映荷一個大大的擁抱。

    映荷喜極而泣,也緊緊抱住方采言,笑說:“這才是我家小姐!”

    “唔……我餓了!”方采言的肚子忽然一通亂叫。她放開映荷,道:“走走走,咱們去吃飯!”

    “夏瑩做好了飯沒?”方采言出去後問外麵站著的春華。

    春華搖搖頭,迴道:“今日淑女大選公布結果,合宮筵席,咱們不用做飯了,得去筵席上。”

    “你是說,合宮筵席?”方采言聽到後震驚不已,“怎麽今早沒聽到有人來傳喚呢?”

    “通知了冬雪,可能事情多,小丫頭便忘了!”春華解釋,“娘娘你身為貴人,又是長清閣的主人,是一定要出席的!”便將早已準備好的外衣披到方采言身上,說,“時辰將至,娘娘咱們啟程吧!”

    “我……我有點不舒服,”方采言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轉頭對映荷說:“映荷,扶我迴房休息吧!春華,你去告知一聲,就說我身有不便去不了了。”

    春華還想說什麽,映荷已經扶著方采言離開了,映荷臨走時驕傲地衝著春華瞥瞥嘴。春華卻迴以一個笑容,這笑容在秋季的冷風中顯得瑟縮而寒冷。

    緊跟著,她也尾隨跟進了屋。

    方采言用手肘支著頭,目光呆呆的望向窗外愈發清冷的風景,不知怎地,春華竟從她的目光中看出了一點遲疑和恐慌。

    她輕輕走過去,將暖爐遞到方采言手中,溫和說道:“娘娘,您是這批淑女中唯一一個提前入宮為貴人的,若是不去,恐怕引得其他人說您心高氣傲,恃寵而驕。”

    方采言接過暖爐,迴過神來。

    一旁的映荷皺眉插嘴,“不去就不去嘛,有什麽大不了的,這宮裏驕縱的人多了去了,再說,咱們娘娘害怕別人說不成?”

    春華看了映荷一眼,沒再說話,隻等著方采言的吩咐。

    方采言低頭看了看手上溫暖的手爐,又環顧四周看了看居住的房間

    ,她狠了狠心,“債主們總是會遇見的!或早或晚,終究要遇見的!”

    “映荷,”方采言道,“給我梳個頭吧!”

    “娘娘你……又準備去了?”映荷遲疑地問。

    方采言點了點頭。

    春華默默地侍立一旁,嘴角掛上了一點笑容。

    一切準備妥當,方采言一身正裝,趕去了合宮筵席。筵席上人山人海,最高處坐著的是曆默清和太後,太後身側一個小位子上坐著方淳月。

    方采言隻匆匆掃了幾眼,便混跡在人群中,尋了處僻靜的角落坐下了。

    曹榮附在曆默清耳邊不知說了幾句什麽,曆默清便笑著點了點頭。

    說實話,方采言有點緊張害怕,她放眼望去,在座的大多數是她認識的,並且是她的債主。

    曆默清位子下的第一位便是蘭皇妃周欣蘭——方采言最大的債主,李嬤嬤的主子。

    此時蘭皇妃體態端莊氣態威嚴,一雙桃花眼俯視眾人,有種俯視天下蒼生的感覺,可是方采言看到她這張威嚴美麗的臉,頭腦中卻隻能想到她滿臉血跡嗚嗚求饒的畫麵。

    方采言急忙搖了搖頭,將這個惡心的畫麵拋開,她又看了兩圈,發現了陳昭儀。

    陳蓮玉還沒到解禁的時候,卻已經坐到了此處,可能是合宮筵席曆默清特準她出席了吧!此時她正看著太後身旁的方淳月,目光之毒辣,似乎能將人殺死一般。

    她的身邊還坐著兩位她最忠心的朋友,麗才人趙芷柔和惠貴人閆秀慧。

    麗才人似乎天生的體態婀娜,即便坐在椅子上一身好身段也能顯現的清晰可見。不過她身邊的惠貴人卻是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正襟危坐,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完全將她的美貌遮蓋了。

    方采言一邊在心裏暗喜方淳月可以成功得到太後的喜愛,一邊擔憂自己現在的處境。

    於是越發將自己埋進桌子之中,不停地品嚐著桌上的美味佳肴,映荷和春華安靜地侍立在她的身後。

    那邊歌舞升平,這邊境況淒涼,方采言也自認為隱藏的很好,沒有人發現她。誰知當一曲罷了,方采言正心安理得地吞糕點的時候,她身旁一位不知道哪位的妃子,用一副和她很熟悉很親近的語氣說:“來來來,讓方妹妹獻上一舞,方妹妹舞姿可是天下難得呢!”

    “對呀,早就聽聞方采言舞技冠絕京城,不妨獻上一舞!”有人跟著附和提

    議。

    “方貴人可是宮裏的大角色了,雖然足不出戶,但名頭足夠響亮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又有一人附和稱讚。

    “是啊是啊!”“對啊對啊!”“……”

    就在這個時候,春華趁著人多嘈雜,偷偷離開了大殿。

    方采言真是想不通她們是如何發現自己又是如何睜著眼睛說出了這番瞎話的!不過這種莫名其妙就受到大家矚目的情況,她也是見怪不怪了。

    於是矜持地從座位中站起,推辭道:“我舞藝平平,不敢獻醜!”

    “哎呦,果然如傳聞中的天姿國色呢!”

    “氣質不凡,真不虧是京城第一美人!”

    “真是自愧不如呢!”

    “……”

    方采言剛一站起,評價便猶如雨後春筍般一個接一個破土而出,她呆愣在原地,有點不知所措。

    高位上的蘭皇妃周欣蘭忽然笑著說道:“既然大家推崇,方妹妹不妨就獻上一舞。”

    陳蓮玉看向方采言的方向,冷笑一聲。

    方淳月急忙打圓場,“聽說下一個曲目是戲文《平安峰》,太後最愛聽的,我們也可先聽完《平安峰》再說啊,是不是太後?”

    陳蓮玉瞪了方淳月一眼,蘭皇妃笑著望了望方淳月,又請示地看向太後。

    太後露出欣慰地笑容,“先看那個都是無所謂,不過我倒是想看看方貴人的舞,不知是個什麽曲目呢?”

    蘭皇妃得到了答案,笑容放大,望向了方采言。

    方采言隻好硬著頭皮,道:“那不如就跳一個《霓裳羽衣舞》吧!”

    太後心中一動,臉上的笑容越發深了。

    方采言換了身舞衣,從容不迫的走上台,仰頭,微笑,望著高位上的曆默清、太後、蘭皇妃以及麵有憂慮的方淳月。

    她輕蔑一笑,現在不比隱藏實力了吧!

    她伸展線條柔順的手臂,臂上的輕紗飛舞,掃過在座每一個人的心神;她輕抬腳尖,裙裾立刻如彩蝶般跳動飛揚起來;細細的腰肢擺動著做出每一個優美的造型……

    一曲罷了,太後忽然讚慰地點了點頭,方淳月也舒了一口氣,蘭皇妃周欣蘭還是一臉的笑意,陳蓮玉從鼻子裏發出冷哼,神色難看地嚇人。

    惠貴人閆秀慧急忙遞過一杯茶,輕聲說:“消消氣。”

    陳蓮玉接

    過茶,一飲而盡,看向高位上的曆默清,此時他正低著頭,向曹榮吩咐著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補上了,之前落了前半截。沒啥話說喲,努力碼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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