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和忠如實說道:“救不活也死不了,便是活死人。”

    方泓拭了把眼淚,走到方采言床邊,終是忍不住痛哭失聲,方府的丫鬟仆從一見老爺哭了,紛紛跟著抹眼淚。

    人群外麵的映荷聽到哭聲,知道大事不妙,想著擠進去看看自家小姐卻被從屋裏出來的人擠到另一處去了。

    這夥出來的人群,正是此次跟過來的宮中妃嬪,一位是麗才人趙芷柔,一位是慧貴人閆秀慧,她們二人本來是想來看看未來的競爭對手究竟是個什麽樣,把皇上迷得五迷三道的,都哄到自己家去了。

    本來還想著冷嘲熱諷一番,沒想到進去後竟是這樣一番光景,不由得憐憫起方采言來,又聯想到自己的身世命運,不禁淚眼漣漣。

    麗才人趙芷柔拉過閆秀慧的手,悲戚道:“方妹妹變成這樣也難說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她進了宮,像我們一般苦守,才更加痛苦,且宮中向來是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之地,你我二人存活至今已是萬幸,像方妹妹那般沒有心機的人,可如何存活!”

    “是啊,”閆秀慧連連讚同,“莫說咱們皇上如今喜愛她,等入了宮說不定就有別人搶了她的風頭,花無百日紅,與其像我們一樣苟延殘喘,還不如像方妹妹一樣,變成個活死人,一了百了!”

    映荷聽到活死人這個詞,雙腳一軟,差點坐到地上。

    她也不管人多人少了,橫衝直撞跑進屋內,果然看見方采言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手指探到鼻尖,隻隱約有一點微弱的唿吸。

    她悲從心來,不禁錘著方采言的胸口大哭,“小姐呀,是誰害了你的命啊,你和映荷說好了一起進宮的,怎麽就撒手撇下映荷一人受苦,究竟是誰害的你,映荷一定為你報仇啊,我定要叫那人抽筋剝骨,叫他一命抵一命!”

    曆默清在一旁不知作何表情,隻覺得這些話是說給自己聽的,而他應該承受。

    正要安慰一下映荷這個忠心的小丫鬟,床上的方采言突然劇烈咳嗽了兩聲。眾人都是一驚,驚後是喜,曆默清急忙上前扶起方采言,方采言一直起身子,便嘔出了一大口黑血,都染在了曆默清的白衣上。

    方泓大驚,意欲換下曆默清自己接著女兒,曆默清卻拒絕了他。方泓便叫丫鬟去取了痰盂,方采言一連嘔了四五迴血,終於把黑血嘔盡了,人才虛虛弱弱地清醒了些。

    因為嘔血嘔的多了,不免缺氧眼花。方采言環顧了一下屋裏熙熙攘攘的人群,又側過頭

    看向抱著自己的人。

    曆默清?她皺了皺眉,不過這次好像……心跳跳得沒那麽快了。

    終於平靜下來了啊,她看著曆默清,終於在虛弱的臉上露出輕鬆莞爾的笑容,而後卻又人事不知地昏迷了過去。

    曆默清輕輕放下方采言,知道她沒事了,這才放下了心。又換了身衣服,準備去赴方府的宴席。

    曹榮跟在他身後,問:“皇上,張和忠張大人還跪在門外請罪,不知……”

    “革去官職吧,”曆默清毫無語氣波瀾地說,“畢竟一個醫術不精的人留在太醫院也沒什麽用,哦,對了,也不能讓他危害人間,順便也把從醫的資格也革去了吧!”

    “是。”曹榮笑著迴答。

    曆默清趕到,宴席才算真正開始,席上歌舞升平,推杯換盞,半點看不到之前為方采言一事的憂慮與焦躁。

    另一邊,方采言所居住的院子終於是清淨了下來,不應該說是清靜,而是冷清,因為現在院子裏除了方采言和映荷,都沒有第三個人了。

    方采言也慢慢清醒過來,映荷正給她喂藥,她捏著鼻子,勉強咽下去一口。

    聽到別院笙歌豔舞,不禁感慨道:“恐怕住在冷宮也就是這樣的滋味了吧?”

    她心裏忽然一痛,莫名就聯想到了陳蓮玉陳昭儀,那時候她也被打入了冷宮。

    映荷將藥匙遞到方采言嘴邊,笑說,“怎麽會?小姐不知道剛才皇上有多在意你呢?到時候你進了宮,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皇上才舍不得讓你住在冷宮裏呢!”

    “是嗎?”方采言笑笑,喝下遞來的藥,直覺苦澀難忍,心中莫名一片淒涼。

    “方施主!”門外忽然傳來無塵的聲音,映荷便放下藥碗出去迎接。

    “方施主,”無塵雙手合十,恭敬拜道,“別來無恙?”

    “不過一天沒見,”方采言笑說,“大師說的好像很久沒見到了似的。”

    “不過一天,方施主卻像變了個人。”無塵行至方采言床邊,臉上露出慈悲憐憫的神色。

    方采言知道無塵定是和自己有話要說,便打發映荷去宴席上取些食物來,然後和無塵單獨相處。

    等映荷走遠了,無塵便從袖中掏出了玲瓏玉。不過玲瓏玉竟然周身布滿了裂痕,表麵光輝不再,顯得死氣沉沉,如同一塊普通的石頭。

    無塵道:“今晨貧僧正打坐念禪,懷

    中之玉忽然震動不止,貧僧便將此玉取出,發現上麵多了幾句禪文:不破不立,心死玉碎。”

    方采言不解問道:“大師是何意?”

    “以前竟不知,玲瓏玉與娘娘心脈相連,所以心死玉碎,反過來玉碎身死,道理都是一樣的。”無塵迴答,“這次娘娘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玲瓏玉便幾乎碎裂,但是禪文不破不立,似乎又有柳暗花明的意思。”

    方采言想到自己這次經曆風險,都是為了克服一見到曆默清就心跳不止的毛病,如今大難不死,醒來後症狀確實是消失了,難道指的是這件事?

    “貧僧想到,玲瓏玉乃是娘娘之物,又助了您的重生,而上麵的禪文似乎也和娘娘身上發生的事情有所應試,所以貧僧想,還是將此玉物歸原主比較好。”無塵又歎息一聲,“這是無塵能為娘娘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此後,無塵便要重歸佛門,迴到西天極樂。此去經年,恐怕再不能與娘娘相見,此後種種,皆有玲瓏玉為你指示。切記,此世是償前世債,或生或死,皆無法逃避。”

    方采言將玲瓏玉收下了,捧在手心裏,隻覺得熾熱燙手,卻又不敢放開。

    這一世,生不由己。

    方采言向無塵合十拜謝:“多謝大師指點,祝願大師重歸佛門,功德無量。”

    無塵便化作一縷清風,飄然而逝。

    很快,映荷也迴來了,她帶迴的都是清淡入口的食物,但是方采言還是吃不進去,隻吃了一點,便將粥菜放到了一邊。

    “映荷,今天那兩位嬪妃娘娘是不是也來了?”方采言問。

    映荷點點頭,“一位麗才人,名叫趙芷柔,另一位慧貴人叫閆秀慧,今天兩位娘娘為小姐你流了淚呢!”

    “怎麽還為我流淚了?”方采言不禁覺得可笑,這兩位在上一世都是陳蓮玉陳昭儀宮裏的常客,和陳昭儀同氣連枝,曾經為了對付方淳月,方采言也和她們共事過,這兩位的為人她是再清楚不過。

    映荷便學起來那兩位的神態姿勢,將在門口兩人的話學給了方采言聽。

    方采言見映荷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道:“她們那是感慨自己時運不濟,並非是同情我。深宮裏的女人啊,別人得寵的時候恨不得殺了宰了那個人,一旦那人從雲端跌落穀底,便又覺得這是自己的同類了,又忍不住跟人家親近。這哪裏是同情,分明就是另一種的奚落。”

    映荷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沒

    聽懂。

    “你還太小了,”方采言長歎一聲,語氣就像是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女人一樣,“自然聽不懂,以後經曆的事多了,自然也就懂了!”

    映荷看了看燭光下,方采言稚嫩的臉龐,便打趣說:“小姐,你我同歲,怎麽這兩天你的語氣神態卻好像夫人一般老氣?”

    “你看得出來?”方采言略有些詫異。

    “當然了!”映荷點頭,“而且總覺得小姐你心事重重的,而且做事也沒有以前果斷了,總覺得你猶猶豫豫的,好像顧忌的很多。”

    “這你也看出來了?”方采言更加詫異,不過又聯想到上一世的映荷黑化,可能也和她察人觀色有很大的關係。

    “這個很容易看出來的啊,”映荷理所當然道,“我和小姐從小一起長大,自然對小姐你的心思很是熟悉了。”

    “對啊對啊!”方采言點頭讚同,所以上一世映荷的每一個小動作都能切中方采言要害,就是因為她把握住了自己的心思啊!

    方采言又套近乎地握住了映荷的手,情真至切地道:“映荷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不是姐妹勝似姐妹,我們的情誼無人可比!今天多謝你的悉心照料,你的付出,我將來一定會迴報給你的!”

    “小姐,我是你的丫頭,”映荷皺眉說,“我照顧你是我的職責本分,說什麽迴報的話,你不是折煞了我嗎!”

    方采言急忙道:“好好好,以後決不說那樣的話了!但是你隻要記得,我方采言是生生世世都會將你當作我的好姐妹的!”

    映荷又忍不住熱淚盈眶,一把摟住方采言道:“其實映荷也是一直把小姐當成親姐姐來對待的,映荷從小沒有親人父母,從小就在方府長大,若不是小姐你肯收留我作丫頭,還是做你身邊的丫頭,映荷也不會有今日,怕是早就被餓死街頭了,小姐,你的恩情比天大,映荷無以為報,隻求今生今世能侍候小姐一輩子,足矣!”

    方采言緊緊地摟住映荷,用力從眼角處擠兩滴眼淚出來。

    這丫頭是察人觀色非常厲害,不過也真是天真好騙啊!

    兩個人便談著感情談到了深夜,晚上再沒有人來看望過方采言,方采言也樂得清閑自在,入夜後便安穩地和映荷同床而眠了。

    第二日,聽說皇上的轎輦迴宮了,臨走時也沒有來看過方采言,而是和那兩位宮中妃嬪說說笑笑著離開了。

    後來又聽說方泓本來還十分高興,

    等皇上走了之後突然就拉下臉來,過了幾日,方采言病情不見緩解,他又緊鑼密鼓地四處請名醫,要求盡快治好女兒的病。

    方采言倒是並不以為意,每日隻在床上消耗著光陰,順便和映荷多多聯絡感情,對於曆默清,她有時候還是會突然想起每次遇見都驚心動魄的一幕幕,然後又心有餘悸地想到自己現在已經不怕他了,便又安了心,繼續和映荷聯絡感情。

    再後來,方采言的病情逐漸好轉,玲瓏玉也在不知不覺中逐漸恢複了流光溢彩,不過選淑之日也在即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是淑女大選,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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