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嗎?


    當然恨!他怎麽能不恨!


    眼睜睜看著心上人那麽痛苦地在眼前被燒死卻無力阻止,甚至連為肖文報仇都做不到,他恨那些殘忍的村民,更恨自己的無能!


    他更無法理解,究竟要多麽冷酷無情的人,才能做出如此慘無人道的事情來?那些村民中很多都是看著他和肖文長大的,為什麽他們能這麽殘忍,哪怕是讓肖文走得沒那麽多痛苦也好,為什麽要用那種殘忍的方式折磨他!?


    他們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他們的事?就隻因為他們彼此相愛,就因為他們的感情不容於世,他們就連活著的資格都沒有嗎!?


    可這些村民又有什麽資格能夠隨便決定他人的生死,用自以為是對他們好的嘴臉做出喪盡天良的惡事!?


    趙平說他殺光了那些村民們是魔鬼,毫無人情,在他看來,真正如惡鬼的,分明是那些村民!


    「既然他們那麽不留情麵,那我又為什麽要放過這些殺人兇手!我要為肖文報仇!我要讓所有人都下去陪他!」男子目呲欲裂地說道。


    最開始被關起來的時候他也不斷地反抗,嘶嚎,然而,卻沒有一點用處。


    他們是鐵了心要把他關著,一直關到他們認為他不會對他們造成威脅,關到他妥協,願意過正常的生活,娶妻,生子。


    或許有人會說,他將全村的人都殺光了,其中還包括自己的親人,太沒人性,那又怎麽樣呢?


    說是親人,他家裏當初也隻剩下一個對他很一般的繼母罷了,他的生母當初生下他的時候落下了病根,在他很小時候就過世了。


    正是他幼年最難過的時候,有肖文一直陪伴在身邊,兩個人的感情才特別好。


    後來過了兩年,爹娶迴來一個繼母,之後沒幾年,也在一次意外中亡故。


    繼母倒是沒太苛待他,但也算不上多好,可當她不但沒有反對要燒死肖文,還把他關了十年不聞不問,最後那麽一點情分也都被對方生生給磨沒了。


    沒人會知道,十年來,他每天每夜,無時無刻不被痛苦折磨著!隻要一閉上眼,耳邊全是肖文悽厲的慘叫聲,還有他不斷叫著自己名字時那種悲哀,腦子裏也全是當時肖文活活被燒死的慘狀,揮之不去,如噩夢一樣煎熬了他十年!


    他並不怨肖文,一點都不,他最大的折磨時,肖文受了那麽大的痛苦,他卻一直不能為他報仇!他羞愧,他憤怒,他恨!


    為了給肖文報仇,他忍了十年!知道反抗也沒有用,便換了另一種方式,降低村民們的警惕,直到他們認為自己再沒有一點威脅性,被放出來——復仇的日子就到了!


    趙平覺得他殺人的方式很殘忍,他卻覺得,還不夠!遠遠不夠!當初肖文受到的每一分痛苦,他這十年來的每一分折磨,他都要連本帶利地討迴來,他恨不得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即便如此,都還嫌不足以泄憤!


    因為他心裏明白,就算這些人都死光了,肖文也不會迴來了。


    趙平曾說男子性格陰暗,從不說話疑似啞巴,可他又如何會知道,在肖文的事情發生以前,男子也曾經是個性格開朗,愛笑,善良的孩子。


    是村子裏的人,早就了如今的他。


    換做是鳳花,麵對那些惡鬼,也不會願意和他們說一句話,甚至看一眼都會覺得厭惡,仇恨。


    「可是當初的事情也不是全村人都參與吧!」趙平嘴唇哆嗦,臉色慘白地說道:「村子裏年幼的孩子根本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也沒有慫恿其他村民……」燒死肖文。


    「你憑什麽把所有人都殺了!冤有頭債有主!」


    男子譏嘲地看著趙平道:「在那樣一群魔鬼的教育下長大的孩子,日後若是遇到類似的事情,一定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可能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肖文死在他們手裏,我不會讓這群儈子手快活地長大的,直接扼殺在源頭,讓他們沒有機會害人,不是很好嗎?黃泉路上也能有個伴。」不像他和肖文,當時最讓他痛苦也備受折磨的,其實還是肖文在被燒死的過程中也不忘了向他吶喊,讓他好好活著。


    他們太了解彼此,如果肖文沒了,他也寧願隨他而去,正是因為肖文臨死前的遺言,讓他痛苦難當的同時又沒辦法自我了斷,隻能繼續承受著這種無人能分擔的煎熬。


    在場九霄宗一幹人等申請都很是複雜,也說不清男子的做法究竟是對還是錯。


    或許他報仇的方式確實很殘忍,想法也很極端,但真要說錯嗎?難道那些村民就沒錯?誠然,稚子確實無辜,但如果不是當初他們的那些長輩們犯下了那樣的過錯,活活燒死一個人,正如男子所言,得是多冷血殘酷的人才能做出這種事情來?對陌生人尚且顯得太過殘忍,何況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


    他們既然做下了這種事,說得不好聽一點,就該做好了日後自己的晚輩們可能要替他們還了這筆帳的準備。


    就算男子報仇手段極端,可換作一個人,誰遇到了類似的事情,報復迴去的時候能保證自己一定能保持理智,不濫殺無辜,隻殺掉當初參與的那些人?


    真能理智,就該知道冤冤相報何時了的道理,男子殺光了全村人,卻獨獨落下了一個趙平,現在趙平又想把男子殺了報仇,孰對孰錯,真的不好說。


    血債血償,天經地義。


    鳳花特意問了男子事情發生的真正日子,男子說了一個年份,眾人才恍然。


    洛水村之事竟是發生在二十年前!比趙平說的整整早了十年!


    再看趙平聽了男子的話以後神色間逐漸出現了痛苦,還捂著頭好似在迴想著什麽,鳳花心中便有了想法。


    整件事情的始末也逐漸清晰起來。


    根據她的推斷,當初趙平陰差陽錯能保住一條小命,但腦部可能還是受了某種創傷,或是看見了親人,村民們被殘忍燒死的畫麵,受了極大的精神刺激,導致對當時的記憶產生了模糊。


    之後,不知道怎麽的就來到清河村,被收養,前些日子清河村的事情發生,可能再一次刺激了他的記憶,導致將洛水村和清河村的事情混淆,誤以為清河村是洛水村,給他們描述的事情也是二十年前的往事,而不是十年前。


    這麽一理解,之前的那幾處疑點就好理解了,為什麽趙平記憶裏的家人和清河村的戶籍記錄裏寫的不一樣,為什麽他口中的奶奶能護住已經十八歲的趙平又不被兇手找到,因為當年的趙平也不過才七八歲,小孩子的身形很小,他的奶奶足以將他保護在身下!


    「啊——!」趙平忽然捂著腦袋大叫一聲,腿上一軟跪倒在地上不停地敲擊著自己的腦袋。


    周圍有人想過去看情況,被雲烈攔住,神色微沉地看著趙平,「先等等,不要過去。」


    九霄宗的人對男子和肖文之間的感情難以理解,也有那麽點別扭,但那點別扭也遠比不過對於洛水村村民們的惡行,想到趙平也是洛水村的人,便是他們這些不相幹的外人,此時看著趙平的神色都頗為複雜。


    鳳花能想到的事情,他們也都大致猜到了,看著趙平大受刺激的模樣,也隱約想到趙平或許是要想起以前的事情來,被雲烈攔下後也不再有所動作,隻是靜靜地看著。


    半晌,趙平才粗喘著氣稍微平息下情緒,額頭和身上滿是汗水,之前充滿迷茫的眼睛裏也浮現出點點清醒。


    「我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趙平白著臉喃喃,「難怪,難怪當時奶奶會說那些話……」


    趙平終於想起了他遺忘的那些記憶,包括他的奶奶把護在身下時滿臉淚水地說的那些話。


    ——是報應啊,報應來了!


    後來看著越來越多的村民,其中很多無辜的孩童也死在男子手下,奶奶才又咬著牙說男子執迷不悟,當初怎麽沒把他一起燒死。


    當時還年幼,又不知道當年事情的趙平並不知道這些話裏的真正含義是什麽,受了刺激以後也本能地刻意忘記了這些,即便是記得,也隻會當做是對男子作為的恨,恨到詛咒男子最後也會和他們一樣被燒死。


    現在才明白,原來老人家說的是當初應該把他和肖文一塊兒燒死,如果當初把他們都燒死了,村民們就不用死了。


    趙平喃喃地把這些話都說出來,剛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有些平靜下來的男子再次恨得暴起,指著他的鼻子看向鳳花等人,「聽見了嗎!這些人到死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事,還想連我一塊兒燒死!他們該死!他們死一千遍一萬遍,千刀萬剮都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這些人根本就是披著人皮的惡鬼!」


    眾人繼續保持沉默,他們的確沒辦法違心地說,洛水村的村民罪不至死。


    如果真的有村民還有良知,十年的時間,難道還不夠他們醒悟過來自己的過錯,然後作為彌補,想辦法把男子放出來嗎?


    他被關了十年,也正意味著,這十年來,洛水村的村民們仍然覺得他們根本沒有錯,從他們教導自己的孩子說男子有怪病,不能隨便靠近他,也不能和他說話這些細節也能判斷出,男子的某些擔心也並不見得就是杞人憂天。


    男子看著趙平嗤笑一聲道:「我殺光了洛水村的人,而你又想殺我,你和我又有什麽區別?還不都是為了報仇才想要殺人嗎?你做的,和我做過的,沒有任何分別!」


    「不!不一樣!我沒有想濫殺無辜!」趙平大吼著反駁。


    「哈!那是因為我身邊已經再沒有任何一個我能在乎的人了吧!」男子恨恨道:「如果我身邊有我在意的親人或心上人,你會隻殺我一個,而放過其他人嗎?」


    「我——」


    「你不會的。」男子斬釘截鐵地說道。


    同時,雲烈和著同樣的話。


    根據他們對趙平的一些行為,思考模式和性格的判斷,趙平根本不可能保持那樣的理智。


    他一定會殺的。


    「正如你所言,我殺掉的村民當中不泛對當年毫不知情,或曾經在心頭也有過不忍的人,那些人的死隻能怪到其他參與其中的人頭上,死得很冤,你不是也這樣想嗎。既然我能殺那麽多無辜的人,你肯定會想,也讓我嚐一嚐這種滋味,你敢說你不會有這種想法嗎?」


    「我——」這一迴,沒人打斷趙平的話,可他自己卻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他曾經心底深處的確想過,他也要把男子所有重視的人都殺了,讓他也切身體會一下自己的感受。


    「既然如此,你和我又有何分別呢。」男子冷笑。


    明明自己也要做同樣的事情,現在卻又來指責他殘忍,有時候人就是這麽可笑。


    牢房內外的氛圍都非常沉默壓抑,趙平明明有足夠的理由指責和仇恨男子,可此時,卻仿佛有一種莫名的限製,讓他無法那麽理直氣壯。


    也是趁著趙平和其他人都有些神不思蜀之時,哪怕是情緒激動時也仍然背靠在牢房角落的男子忽然極速向他們這邊衝過來,毫無預警地直接撞壞了牢房,一隻手直指趙平的脖頸!


    幾乎是同一時間,雲烈鳳花等人都感覺到了男子身上散發出的靈力!


    他居然也是個修士!


    段長風和其他弟子們也為之大驚,看出男子的目的後連忙驚唿:「不要——!」


    「小心——!」


    「住手!」


    說時遲那時快!段長風等人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沒辦法及時做出反應,隻是本能地大喊,唯有雲烈和鳳花直接衝過去意圖攔住男子的動作。


    男子大概也沒想到他們居然也是修士,而且還是明顯厲害過自己的人,雲烈的判斷也相當迅速,他直接放出築基後期修士的威壓,沒等男子扼住趙平的脖子,就直接把他『壓』趴下了。


    鳳花也顯得格外粗暴,一隻腳直接用力把趙平踹飛出去,遠離了男子的攻擊範圍,然後和雲烈一起一前一後將男子的所有退路都堵住,免得他在暴起傷人或者意圖逃跑。


    不過,後者的可能性應該很低。


    因為這個男子的修為已經有練氣五層了!


    對她和雲烈,甚至是段長風陸衡他們來說,這個男子都不懼任何威脅性,可想到他是被幾個禦劍門的弟子抓到,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禦劍門這幾個弟子可不是他們門中很受重視的核心弟子,修為都隻有練氣一二層,連個練氣三層的都沒有,憑他們,怎麽可能奈何得了男子?


    沒見他們此時也正用一種驚愕的目光看著這邊嗎?顯然他們壓根就不知道男子也是個修士這一點。


    她就覺得這人被抓到的未免太容易了一點,明明之前兩個月一點消息都沒有,冷不丁傳來消息時不是說在哪裏看到了疑似的人物,或是發現了蹤跡但又被跑掉了,居然直接把人抓住關了起來?


    果然裏麵有詐!


    鳳花眯著眼看著被雲烈壓製地頭都抬不起來的人,道:「你是故意被抓住的?你的目的是什麽?」


    段長風等人的神色也很凝重,沒想到本以為隻是普通人之間的恩怨情仇,居然牽扯出了修士!


    這就讓他們忍不住想到上一次發生的,同樣是修士所為的活死人事件了,難道兩者之間有什麽關聯?


    「咳咳——」男子怎麽也沒想到他們的實力竟會如此厲害,隻是憑著威壓就能讓自己動彈不得,被壓製得氣血翻騰,毫無抵抗能力。


    他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受了不輕的重傷,僅僅隻因為雲烈的氣勢威懾。


    這種感覺,比那個人給自己打來的恐懼感也不遑多讓了。


    男子慘笑一聲,眼底裏滿是麻木和悲哀,「我能有什麽目的,咳咳——我就是想報仇……」想讓肖文能繼續陪在他身邊罷了。


    「二十年前你的仇就應該已經報完了,為什麽這一次你又要殺光了清河村的村民?」鳳花言辭銳利,「你和清河村的人應該沒有恩怨吧?看你剛才的反應,也並不知道村子裏還有趙平這個來此洛水村的活口。」也可以排除掉他是為了將趙平滅口才把全村人殺光的理由。


    段長風等人也慢半拍地想起來,他們是為了清河村一事而來,結果聽說了洛水村慘事後反倒把正事都差點拋之腦後了!


    從男子沒有用對待洛水村村民一樣的方式來殺了清河村人可以看出,男子並沒有因為當年的事情就變成真的毫無人性,殘忍成性的殺人狂,但他殺人的動機卻仍然未明。


    肖文已經死了,他再沒有任何在意的人,為什麽還要繼續殺人?難道是清河村的什麽人無意中得罪了他?或者刺激了他?


    總覺得這個可能性也很低,誰得罪了他,隻要不是類似肖文那樣的事情,最多把本人殺掉也就足夠泄憤了,沒必要波及全村人。


    男子沉默了許久,才頂著雲烈沒有收迴的威壓艱難地說道:「如果我說了,你們會殺了我嗎。」


    鳳花一挑眉,這是在求情?


    「你不想死?你該知道,自己殺了那麽多人,又主動被官府的人抓住,你的結局早就註定了。」


    「是嗎。」男子勾了勾唇,看起來並不顯得很失望的樣子,反而不經意地泄露出了一種輕鬆解脫之感。


    鳳花心中微微一動,難道這傢夥……


    「現在可以說了嗎。」雲烈將威壓再次加深了一些,冷聲問道,「為什麽殺清河村的人,還有,你的修為是怎麽來的。」


    「你和清河村的人應該沒什麽仇怨吧?」鳳花也道。


    「噗——」男子被壓製地再次噴出一口血來,臉色更白了幾分。


    「咳咳,的確沒有仇,我根本不認識清河村的人……」男子嘲諷地扯扯唇道。


    「既然如此,為什麽你還要殺了他們全村的人。」段長風忍著怒意問道。


    男子神色平靜地看了眼段長風,才道:「不知道。」


    眾人表情一僵,這算什麽迴答!


    「或許,隻能怪他們生錯了地方吧。」男子喃喃道。


    「什麽意思?什麽叫他們生錯了地方?」鳳花仔細注意著男子的表情變化,道:「你的意思,你之所以殺了他們,不是因為那些村民做過什麽事情,而是隻因為他們是清河村人?」


    「大概吧。」男子迴答得依舊模稜兩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叫大概!你自己殺了人還不清楚原因嗎!」陸衡不耐煩地說道。


    「是和你修為的來歷有關嗎?」鳳花靈機一動,「難道說,你是受了什麽人的指使?」


    鳳花話音剛落,就注意到男子眸光微微閃爍,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更加肯定了這個猜測。


    果然是還有一個幕後黑手在!


    「是什麽人指使你做的,說!」雲烈質問。


    男子也沒打算為那幕後之人隱瞞,走了會兒神便幽幽地說道:「我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三年前,他不知道從何得知了我和肖文的事情,找到了我,還說,他有辦法讓肖文死而復生,隻要我為他辦事……」


    「什麽!?」


    「死而復生!?」


    「怎麽可能!」眾人齊齊吸了口涼氣,神色驚駭。


    鳳花的表情也猛地一變,就連玄麟都有些騷動地差點沒從鳳花袖口裏彈出來。


    就算是在上古時期,渡劫期的大能都沒本事讓死人復活過來,不是他們本事不足,而是人一旦死了,除非是修士被人抽魂煉魄或是因為各種理由弄得魂飛魄散,尋常人死後魂魄都會進入輪迴重新投胎。


    簡單來說就是,從人死的那一刻開始,他的魂魄就已經有了去處,你用其他什麽方法把他『復活』過來,活過來的也不是原來的人了,鬼知道會是個什麽玩意!


    會張嘴就對人說能把死人復活過來的,不是魔修就是邪修!要不然就是純粹的騙子!


    「我一開始也不相信,但是他親自在我眼前演示了一遍。」


    「他真的把肖文復活了?不對啊!」陸衡皺眉道:「肖文當年不是早就被燒死,應該隻剩下骨灰了,連身體都沒有,如何復活?」


    「他說他可以為肖文重塑肉身,再召迴他的魂魄,用秘法讓他重迴塵世,雖然他沒有馬上復活肖文,但他確實親手復活了另外一個他先殺死以後,又重新救活的部下。」


    眾人一聽,越發覺得那背後的人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


    先把人弄死了再救活過來?就算人真活了,這示範方式也太沒人性了點!


    對修真界的事情最為了解的玄麟,還有鳳花更是腦子裏直接蹦出來一個詞——魔修!


    隻有魔修才會有事沒事就把魂魄掛在嘴邊,還用這種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承諾別人,抓住別人的軟肋,讓人替他們為非作歹!


    再說,剛死的人魂魄未散之前將魂魄先控製住,再重新弄個肉身,把魂魄塞進去這種事情,的確不是做不到,但這和對方承諾男子的,將死了好多年,隻剩下骨灰,可能骨灰都已經沒了的肖文復活過來,完全是兩碼事。


    「你就是為了讓肖文復活,才幫著那個人殺光了清河村的人?他可有說過為什麽要殺那麽多人?」


    「還有,既然你那麽相信對方能幫你復活肖文,又為什麽要被抓到官府來?」


    「因為我發現了他根本就是在騙我!」男子雙手握緊了拳頭,聲音中充滿了怨毒和憤恨,「他想辦法讓我修煉,讓我能夠練氣,不過是為了讓我成為他手裏的一把刀,為了不被人察覺到他,給他當替死鬼,什麽幫我復活肖文,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要不是他之前無意中聽見了那人和另一個屬下的談話,他可能至今仍然被蒙在鼓裏,以後也繼續為了那個人殺更多無辜的人。


    「就算他能幫你復活肖文,你也不該殺那麽多人!」段長風氣惱道,「清河村幾百條人命,無緣無故死在你手裏,他們何其無辜!」其中也包括雲烈的那個堂妹。


    要不是如此,他們也不見得會對此案如此關注,進而得知了此人身後居然還有罪魁禍首存在!


    「那又如何?」男子神色冰冷毫無感情地說道:「我的肖文都死了,他們死不死與我何幹。」他氣那個男人騙他,是因為對方不能把肖文還給他,至於死在他手裏的那些無辜的人,坦白說,他毫無感覺。


    自從肖文死了,殺光了洛水村的人以後,他的感情就徹底冷了下來,不但旁人的生死與他無關,就連他自己的性命……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誰能直接取走。


    他活得太累,太累了。


    說到底,男子自從二十年前的事情發生以後,就性情大變,三觀都出現了問題,是非觀念都發生了極大的改變,曾經善良開朗的孩子早就隨著肖文的死去跟著一塊兒消失不見了。


    剩下的這個,隻是一個冷酷無情的儈子手,別人手中的刀。


    這大概就是常人說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男子已經被雲烈的威壓壓迫得一點掙紮的力氣都沒有,雲烈索性散了威壓,冷冷地問他:「那個人樣貌如何,多大年紀,實力怎樣,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還有,對方現在在什麽地方,你還曾經替他做過什麽,或者他自己曾經又做過什麽類似的惡行。」


    男子緩和了一下氣息,拍著胸口又艱難地咳嗽了兩聲,吐出一口血痰,半死不活地說道:「我知道的並不多,那個人身邊不隻有我一個人,需要我幫他做事時,有時是親自出現交代,有時會派身邊的另一個親信。那個親信替他做過的事情可比我多,知道的也比我多。如果我沒記錯,數月前,那親信似乎還幫那人去做下過一個毒死另一個村子村民的事情,原因我也不清楚,或許和解決清河村村民們的理由一樣吧。」


    眾人心神一震,立馬就明白了男子說得是什麽事。


    活死人事件!


    沒想到這兩件事居然真的有關係!?


    這麽說,男子口中的親信,就是雲烈和鳳花上迴發現的那個金丹修士?


    鳳花問道:「你說的那個幕後黑手,實力很強?」


    男子搖了搖頭,「我不清楚,他從不曾在我麵前動過手,但他的那個親信,很強!或許和你……」眼神瞥向雲烈,「一樣強,甚至更強。」


    曾經他為那些人做事,一方麵是為了肖文,另一方麵也是因他沒有反抗的餘地,對方比他強太多了,當初的他隻是個普通人,幫肖文報了仇以後就隨便找了一個偏遠的小鎮麻木地生活著,根本沒想過變強不變強。


    這麽一說,眾人更加肯定就是那兩個人了!


    金丹期可不比雲烈和鳳花強嗎,盡管剛才雲烈其實並沒有完全釋放他築基後期的威壓,最多連五成都不到,男子修為才練氣五層,也真心沒必要付出全力。


    那個給活死人村下毒的金丹修士如果再出現在他麵前,他敢肯定,自己絕對不會再把人放跑了,哪怕是那個元嬰的幕後黑手出現,用他師父留下來的法器也得把人留下了!


    這種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屠村惡行的極惡之人,必須想辦法解決掉!


    「我不知道他們在什麽地方,每一次他們找我,都是主動過來,而不是讓我去他們所在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他們做這些事情有什麽目的,隻知道這些事情事關一件對他們而言極為重要的事,那個人非常重視,不久前甚至親自去過一次西楚。」


    「等等,你說西楚!」段長風震驚道:「難不成西楚國被滅門的那個門派也是他們——!?」


    「是。」這迴男子說得非常肯定,「這下你們知道那人又多強了吧,你們是奈何不了他的。」


    如果不是知道對方太強,又心狠手辣,他也不會放棄了正麵和對方產生衝突,轉而選擇了趁著那人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時,向官府自投羅網。


    至少,那人明顯並不希望把這些事情擺到明麵上被人發現,不會隨便露麵,他也可以講這些事情想辦法讓更多人知道,如果能破壞了那人不明目的的計劃,也算是報復了對方給了自己希望後又讓自己絕望的罪過。


    先是活死人村,之後又有西楚國的一個大門派,清河村,接二連三的事件,居然都是同一撥人所為!


    究竟要為了達成怎麽樣的目的,才能半點不怕引起東臨國西楚國兩大國的主意,下手如此不留情麵?活死人村和清河村都是因為對方想用這兩塊地方做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那麽難道西楚國的門派也是如此?


    隻要是為了占有他們需要的地方,對方竟毫不懼怕人家堂堂一個大門派,如此有恃無恐,是否代表對方的實力還要遠遠超乎他們的想像?


    此時此刻,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到背後竄起一股涼意,那幕後的人似乎在撒一張很大的網,在背後算計著某種可能影響極大的陰謀。


    再一想到對方的修為達到了元嬰期,雲烈和鳳花,以及玄麟還好,其他人卻是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如果對方盯上了他們九霄宗,恐怕他們的下場也不會比西楚國的那個門派好到哪裏去。


    即使有雲烈和鳳花,他們至今也沒有成就金丹,就算二對一,不,不對,對方也還有一個金丹呢,加上玄麟,段長風等人也不敢保證一定是他們這邊占上風。


    就算運氣好,頂住了,又如何能保證雲烈和鳳花能將整個九霄宗的所有弟子們都護持住?不是說他們沒有這個實力,而是本身這件事就太為難他們了。


    真有這麽一天的話,九霄宗必定也會損失不少弟子,隻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段長風就愁得五官就揪成了一團,其他三位長老也好懸沒把鬍子都揪掉了,一張臉上滿是凝重和憤恨。


    也不知道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這麽個滅絕人性的反派!


    最可氣的還是他們至今連對方的目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們還會對什麽地方下手,想防備都無從防備。


    非要說有什麽被動防禦的法子,也隻有盡量提升自己的修為了。


    可他們再提升,能短期內飆升到金丹嗎?築基都不知道能不能突破呢!


    最大可能能再有所突破的,依舊隻能指望雲烈和鳳花。


    被九霄宗一幹人等寄予厚望的兩個人此時倒是不怎麽擔心那些人真盯上九霄宗時,門派會有多大損失。


    他們手裏的好東西要遠比段長風等人能想像得還要多,實力也一樣,有一個眼看著就要恢復到出竅期的玄麟在,就是對方再多一個元嬰他們都不會太擔心。


    但是,對方做這些事情的目的,他們的確也很介意。


    明明這麽多事情都被連接在一起,應該能從中判斷出什麽,偏生就好像被迷霧遮住了眼睛一樣,那一點靈光就是想不到!


    清河村屠村案到這裏基本就算是告一段落,再三地和男子確認過他沒有說漏了任何一件事,又細細詢問了他知道的那兩個人的實力,善用的兵器之類的一些細節,一行人便離開了牢房。


    走的時候順便也把被鳳花一腳踹暈了的趙平給臨走。


    她才不會承認她是因為對洛水村的人印象不好,下意識地稍微多用了一點力道。


    趙平說起來並沒有做錯任何事,但是人都是感性動物,難免會有感情用事的時候,聽了男子和肖文的遭遇後,她就是沒辦法對他,對洛水村的人產生半點好感又怎麽樣?


    隻要看見他就想到洛水村的人造的孽,你哪怕是用個能讓人死得痛快的法子把人一刀捅死都好過讓人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燒死,讓男子親眼看著心上人被燒死仁慈吧?


    她是真想不通那些村民們怎麽能那麽殘忍,如果她站在男子的立場,遇到相同的事情,有人因為反對她和雲烈的事情要把雲烈給燒死,她估計也會做出和男子同樣的,乃至更殘酷的方式折磨死那些人。


    為了防止男子被幕後那兩個人滅口,或者擄走再想做其他事情,也是想著或許對方真來了他們可以順藤摸瓜跟過去查探虛實,鳳花特意在衙門左右布下了幾個陣法。


    讓九霄宗的弟子們過來看守也不是不行,但容易出現傷亡,布下陣法不但能在有動靜時第一時間發現,還不至於打草驚蛇。


    前提是,對方不是個破陣高手,一下子就識破了她的陣法。


    迴到九霄宗時,眾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一方麵是因為聽了一件橫跨二十年的悲慘往事,另一方麵則是因為有個身份不明的人在背後不知道算計著什麽。


    「給皇宮那邊傳個信將事情的經過告訴皇上一聲,讓他也有個心理準備吧,至於西楚國那邊是否需要知會一聲,可以讓皇上自己看著辦。」鳳花說道。


    段長風等人也明白她後半句的意思。


    雖然這事兒和他們沒什麽關係,也不是他們做的,但是西楚的人什麽都沒發現,他們這邊卻已經有了線索,難保西楚那邊會不會以為是他們自導自演,估計算計他們什麽。


    到時候好心提醒的目的沒達到,反惹一身騷也是挺煩人的。


    這種國與國之間政治方麵的因素具體要如何處理,就讓東臨帝自己去操心吧,他們光擔心自己門派弟子們的安危就夠頭疼了。


    「雲烈,鳳花,你們看,萬一那些人盯上我們九霄宗……還有三派那邊,要不要也通知一聲?」


    小事方麵他們鬧出些矛盾沒什麽,可一旦牽扯到可能會滅門這種直接斷了數千年傳承的大事,段長風可做不到當做不知道這麽迴事。


    在這件事情上,便是月影門那般討人厭的,也不例外。


    衛如玉當初獅子大開口,也沒見說真的不打算給他療傷,即便是當時他真的無法繼續當掌門,九霄宗的傳承也依然不會斷。


    這是原則,良心問題,這方麵段長風斷然不願意讓自己做出有愧於心的事。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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