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雲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伏羲帝君,他望著殿下的歌舞,仿若未聞。


    天後稍稍怔了怔,祝融帝君也捋須笑了笑,“鳳息帝姬一早便來了,她向活潑好動便不拘著她了,這會應該帶著她的小妖怪在園中賞花喝酒呢。“


    晉雲用眼角餘光的輕輕掃到了帝君,分明見他舉杯的手中在空中略頓了一下,便又舉杯一飲而盡,再放下酒樽,仍是再淡然不過,不禁有些疑惑,他難道真的不想見鳳息麽?


    帝君看過去心情不錯,偶爾與君夫人低語幾句,看得出來,君夫人今日極是高興,畢竟是“兒子”迴來了,那怕隻有虛妄的一天也是好的。


    伏羲帝君天生便是氣質高貴清冽,難與接近,又身為六界眾神之首,天後娘娘也得禮敬他三分,原本熱鬧的壽宴因他出席就變得有些拘束清冷,眾神少了自在,便連笑聲都多了幾分刻意。


    晉雲自然是留意到了,又朗聲笑了笑,“早就聽聞火神宮花海美不勝收,不知是何人所栽,都養著些什麽花?”


    那起伏連綿的花海與長琴太子的仙殿本連,伏羲帝君在火神宮之時,晉雲也是常來常往,何曾會不知,祝融帝君已知其另有深意,畢竟他是上古神獸,有上君身份,麵子要給足,“說來那連綿的合歡花樹還是伏羲帝君所栽,常年花開不敗,上君若有興趣,不妨讓人引上君去看一看。”


    晉雲卻歪了歪頭望了一眼伏羲帝君,朗朗笑道,“原來是帝君所栽,定是六界都難尋的奇花仙草。”又遙遙掃了一眼座下眾神,“帝君在此,眾仙家都拘束的很,不若帝君親自引我去那花園看看?”


    早聽說晉雲上君乃性情中人,說話向來隨性不拘,雖說是伏羲帝君靈獸,可兩人十幾萬年相伴,早已是生死至交的好友,今日聽他這番說話果然不假。


    伏羲帝君淡淡朝下瞥了一眼,眾神忙道,“上君說笑了,能與帝君上君一同飲宴,榮幸之至,榮幸之至!”


    晉雲已站起身來,又指著眾神笑道,“都是假話!”


    說的一眾神仙誠惶誠恐,伏羲帝君也跟著站起身來,朝祝融帝君與君夫人微微點了點頭,“也好,我也想去走一走,許久未曾迴到火神宮,我也頗是惦念,今夜我便宿在此處。”


    帝君與君夫人皆神色歡喜,忙點頭道,“去吧。”


    天後將身邊的仙娥喚了過來,貼身叮囑了幾句,仙娥點了點頭也轉身離開了。


    伏羲打發了一路跟隨的仙娥,身邊隻餘了晉雲在身邊,他的腳步仍是那般不急不緩,朝花園信步而去,晉雲又八卦道,“帝君今夜要留宿火神宮中,我方才聽身邊的仙子說,天後娘娘也打算領著鳳息帝姬在這裏住上兩日賞花。”


    遠處花香撲鼻,宮角飛簷露出一抹燦爛的煙霞色,令人心曠神怡,帝君腳步略頓了一下,又淺道,“青鸞知道我要留下來,怕不等我們再迴到席上,便要帶著鳳息離開了,她從前也並非不喜歡長琴,就是怕有今日的伏羲,也可憐她為鳳息擔驚受怕幾千年。”


    天後雖知伏羲為六界之故,但無論是何緣故,對於將來要取自己女兒性命的人實在難生出好感來,更不願沒多少時日的鳳息被伏羲鎖魂與素女相會,自然不願他們相見,不過礙於伏羲的身份,麵上還是要禮敬。


    身後微有響動,晉雲適時的迴頭,一眼便瞧見是天後身邊的仙娥,晉雲身影一閃,便已站在她跟前,歪著頭看著她笑道,“仙子妹妹你要往何處去?”


    他笑容楚楚盯著仙子的臉,怎麽看怎麽孟浪,仙娥自然也認得他,在他灼熱的目光逼視下不禁羞紅了臉,“天後娘娘怕帝姬衝撞了帝君,命我將她帶迴去。”


    “無妨,我們帝君甚是喜歡帝姬,如何會怪罪她。”


    “這”


    “仙子妹妹,你芳齡幾許,可有仙侶?”


    他一邊說,一邊還朝伏羲的笑了笑,伏羲不禁無奈的搖了搖頭,晉雲的言行何時才能周正些?


    他自然知道晉雲是何意,隻怕小丫頭不願我。


    又在遊廊走了一段,隱隱見燦爛的花枝從宮角飛簷四麵八方斜伸向天空,再過一個轉角,便有燦若紅霞雲煙的花海印入眼簾。


    長琴與鳳息在人界時,家中便栽種這種合歡花樹,春風拂麵,花開爛漫,少女抱著小狸貓在花樹間飄蕩,笑聲落了一院子。


    長琴思念人間的招娣,便在自己的仙殿後遍植合歡花樹,常年花開不敗,美不勝收,如此美景,卻從不許人踏足,直到鳳息帝姬歸來,這裏變成了她的樂園。


    花雨中的少女惦起腳尖輕輕在少年臉上落下一吻,目中帶笑,“長琴,你當真比這花還美呢!”


    少年順勢勾住她的腰,溫柔的親了上去,花雨中的少男少女美的象一副風景,永遠藏在了伏羲帝君的夢裏。


    走過白色玉石鋪就的小徑,入眼便是無邊無際的雲錦煙波,他沒有用仙法,隻憑著自己的直覺找她,因為從前的長琴,不管她躲中林中的何處,他都能找到她,那麽伏羲也可以。


    她就坐在樹下,粉色花瓣落滿了雪白的仙裙,小小的狸貓就臥於她的膝上,身前有一張黑紫木的小塌,上麵擺著一個青花玉壺。


    眼前的景色再美,也不遠不及她的一笑,她單手支頤,又一手擎著酒杯,自己喝了半杯,又低頭給阿狸喝了半杯,目若秋水,清清盈盈清晰的倒映著他的影子。


    自從她染了離川的寒氣,便喜歡上了酒,就是到如今身子好了,也已成了習慣,幾千年下來,酒量倒是極好的,坐於花樹下少女靈動輕盈,如輕伏在花叢中的蝶,在他的眼中,她一直就是天界最美的仙子,她沒醉,可是他卻是看醉了。


    小狸貓目光迷離,又抬起身子往她手中杯子湊了過去,她輕笑道,“阿狸,你原來也是個酒鬼呢。”


    話是如此,又笑著將空杯子擱在桌上,她下意識去摸到酒壺,觸手是溫暖細膩的指尖。


    她心中一驚,抬頭看見是他,又鬆了手,微微一笑,“帝君。”


    他拿起了酒壺,卻並不坐在她對麵,而是坐在她的身側,取了青玉壺替她倒滿了酒,她仍是坐著不動,怔怔看著他。


    懷裏的小狸貓抬起半個身子,目光警覺的看著他,他望著這一仙一妖,心中柔軟,抬手想摸了摸她的頭,最終還是落在阿狸的身上。


    阿狸的目光頓時變得有些惡狠狠,張嘴便想咬,驀的一作惡的手握住了他的嘴巴,無奈道,“阿狸,我不是說過嗎,你不能咬他。”


    阿狸有些憤怒的甩開了她的手,又把頭轉過去,鳳息輕輕揉了揉它的脖子,“他的血可一點也不好吃,酸著呢,不若晉雲那廝的香甜,下迴咬他的。”


    小狸貓有些生氣的看了她一眼,終歸又轉頭定定看了伏羲許久,那目光中似有些傷心又有些悲憤,終還是竄到樹上,不再理會他們,這個小狸貓啊,它果然什麽都知道。


    鳳息仰著頭,“阿狸,你可真是越來越小氣了啊,不大氣的男子將來會娶不到老婆的!”


    小狸貓低頭鄙視了一眼帝姬,跳的更遠了。


    伏羲淺淡的眉眼裏一點點揉開了笑意,等那笑容盛開,便又如明月光輝倒映在波光瀲灩的春水中,妖孽橫生,鳳息隻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


    帝君微笑,“那你以後看著他娶妻生子,娶個好女子。”


    她微一怔,又爽快的笑道,“這是自然。”


    一陣微風拂花,花瓣落在她的發上,他抬起手一朵朵的摘下來,她隻看著不動,目光寫滿了驚豔。


    他卻問她,“你看什麽。”


    她目光有呆了,癡癡的道,“你可真好看。”


    他摘幹淨她發絲上的花瓣,手又不由自主的移到她的臉上,她膚白如雪,酒後的臉上染上一抹淡淡的緋紅色,他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又笑著問她,“那鳳息你喜歡嗎?”


    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她突然側了側頭,就將臉貼在他的掌心上,“喜歡,母後總說不能喜歡你,可是我還是做不到。”


    少女柔軟的唇瓣吐著甘甜馨香的氣息,一點點的沁入他的掌心裏,酥酥麻麻的極是醉人,身裏有萬隻蟲蟻在嗜咬著五髒六腑,忍耐的極是痛苦,又象是養了一隻貪欲的獸,幾千年了等待衝破束縛破殼而出,而她便是解藥。


    他長歎了一口氣,伸手便將她擁進了懷中,柔軟的身子,她獨有的氣息,所有痛苦的消失了,心中隻剩下柔軟,他低聲問他,“鳳息,今日便把我當長琴好麽。”


    她仰頭嬌俏的一笑,“我知道你是伏羲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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