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頭……”


    “郡主!”


    骨笛笛音再響起,摩烙想要將大家體內的戰蠱給催出來,一時之間,人人吐血,皆算是闖過了這一關。


    可是子鳶忽地鬆開手來,張口吐出了一口帶著蟲體的鮮血,當即倒了下去。


    “眾卿聽令,速速抬起千斤石!”阿翎紅著眸子,沙啞著嗓音開口,“摩烙速速收拾了裏麵的蠱蟲,莫要傷到任何人!”


    “諾!”


    待眾臣齊心將千斤石抬起,阿翎是第一個鑽入網中的人,她快步跑到子鳶身邊,將子鳶緊緊抱在懷中,淒楚緊緊盯著她,顫聲道:“禦醫!速速來救德清郡主!她不能死!不能死!”


    “諾!”


    禦醫害怕地走了上來,才探到子鳶脈息,當下白了臉色,跪地道:“下官……下官醫術……隻怕救不得郡主。”


    “摩烙!”阿翎通紅著雙眸看向了他,“你的長生蠱呢?速速拿出來,救她!”


    摩烙重重點頭,俯下身去,將一粒藥丸塞入了子鳶的口中,“長生蠱對將死之人有延緩命絕之效,長生杯或許可以給郡主續命。”


    一句話點醒了阿翎,阿翎慌忙去子鳶懷中找尋長生子杯,卻被子鳶忽地抓住了手。


    阿翎慌亂地看著她,“莫要胡鬧,我隻想你活著!”


    “阿翎……”子鳶重重將她的手壓在自己心口,艱難地笑了出來,“別怕……以後……以後沒有誰……沒有誰可以……”


    “你閉嘴!”阿翎淚然一喝,“朕不想聽你說這些,朕隻要你好好活著!活著看朕……看朕……”心頭猛地一痛,阿翎還是說出了那句話,“還你一個……姐姐!”


    “姐姐……”子鳶的視線開始模糊起來,她喃喃低喚著,“姐姐……姐姐走好遠了……我……我已追……追不……追……”


    “朕不準你走!”阿翎淒厲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驚得眾人俱是無聲。


    阿翎含淚瞪向了摩烙,“摩烙聽令!率你殘族給朕抄了國師府!凡事阿耶那父子寫過的字據,全部給朕送上來!”


    “諾!”


    “來人,速速帶雀羽公主與德清郡主下去休息。”阿翎又發了一道指令,她茫茫然迴頭看著那把龍椅,忽然之間,隻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寂感湧上心頭,她啞聲下了第三道詔令,“通令全國,焚燒狼蠱,刑部諸人製定《蠱典》,規範大晉巫人施蠱之道,一月之後,朕要我大晉山河不再有蠱蟲陰雲彌漫!”


    “諾!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經過半個時辰的整頓,今日新帝的登基大典伴隨著國師府的滅門終於落下帷幕。


    當這個消息日後傳遍大晉,大晉上下百姓,莫不歡天喜地,隻覺得今年這個冬季,是他們這輩子遇到的最好的暖冬。


    可是對於阿翎來說,這個冬季,是她這一世遇到的最冷的冬季。


    分明白日還是暖日燦燦,可到了夜裏,還是風雲變幻,陰雲密布,殿外正簌簌下著細雪,寒意自四麵八方襲來,阿翎隻覺得冷,透骨子的冷。


    她眷戀地撫上子鳶冰涼的臉頰,柔柔地低聲問道:“你醒來繼續與我胡鬧,可好?”


    子鳶還是醒不過來,哪怕是尋到長生子杯,飲下了長生酒,她還是醒不過來。


    “陛下,殿外摩烙求見。”候在殿外的內侍小心翼翼地通傳道。


    阿翎似是聽到了希望,連忙從床邊站起,快步走向殿門,“速速通傳!”


    “諾!”


    看著摩烙領著一個渾身血汙的十三歲小姑娘走了進來,阿翎看了那小女孩一眼,問向摩烙,“可尋到了往生骨笛的消息?”


    “大姐姐的眼睛紅紅的,這是為什麽?”


    不等摩烙開口,那個十三歲的小姑娘便搶先開了口,隻見她笑嘻嘻地看著阿翎,半點不把她當做大晉陛下。


    “她是?”阿翎上下看了一眼她,隻覺得她不過是離荒一個小巫人,看不出半點端倪來。


    摩烙恭敬地對著阿翎一拜,道:“屬下想,她應該與往生骨笛有些淵源。”說著,摩烙低下身去,與那小姑娘齊高,“迦葉部隻怕隻剩下你一個人了,不過你別害怕,有摩烙叔叔在,以後就由摩烙叔叔來照顧你。”


    “迦葉部?”阿翎狐疑地看著摩烙,“可是離荒死傷最慘的一部?”


    摩烙重重點頭,“離荒六部,如今阿耶一脈已沒落,我摩巫部得陛下重用,過個幾十載,應當可以恢複元氣。隻是這迦葉部,實在是可憐,不知為何竟被阿耶那一夜屠殺。屬下奉命去國師府搜尋往生骨笛下落,卻意外尋到了一個暗室,在裏麵發現了她。”說著,他低頭指向了她手腕上的一串小銀鈴,“迦葉一族控蠱用的便是這小銀鈴,我想她應該是迦葉一族的遺孤。”


    “我餓……”小姑娘突然扯了扯摩烙的手,“摩烙叔叔給我找點東西來吃,可好?”


    摩烙點點頭,看向了阿翎,“陛下?”


    “來人,速速準備禦膳!”


    “諾!”


    小姑娘又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阿翎,“我知道大姐姐為何眼睛紅紅的了,定是哭過!”


    阿翎無心與她嬉鬧,可是轉念又想,方才她與摩烙在說她族人的慘事,可這小丫頭竟然半點不悲傷,難道她並非是迦葉一族的遺孤?


    “還有一事……”摩烙想了想,又道,“收拾阿耶那父子屍骨之時,屬下發現阿耶那少了一根肋骨,怪不得當初在寒西關總見他捂著肋骨低咳,原來是肋骨被誰給斬了一根。”


    “他需要往生骨笛救人,必定要付出代價。”小姑娘突然開口,讓摩烙與阿翎俱是一驚。


    阿翎驚問道:“你知道往生骨笛的下落麽?”


    “我餓……”小姑娘卻不打算說下去,“為何吃的還沒有來?”


    阿翎看了摩烙一眼,道:“摩烙,你把她留在朕這裏,一會兒朕問完了話,自然會差人送她到你那裏。”略微一頓,阿翎又瞧向摩烙,“一會兒你把折雪的屍首也送來吧。”


    “這……”摩烙有些遲疑地看了一眼小姑娘。


    小姑娘眯著眼睛笑著搖了搖頭,“摩烙叔叔別擔心我,那個可怕的老爺爺也舍不得殺我,自然這位冷冰冰的大姐姐也舍不得殺我。”


    “諾。”摩烙隻好低頭一拜,退出了大殿。


    不多時,內侍們已魚貫端著禦膳入殿,在桌上一一擺開,準備伺候阿翎用膳。


    “你們都退下吧。”阿翎屏退了內侍,這座殿中就隻剩下了昏死不醒的子鳶與她們三人。


    小姑娘看見了禦膳,眼底一亮,激動地撲到桌邊,拿起東西便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幾口,卻忽地怔怔地停了下來,眼圈一紅,傷心地哭道:“沒味道,果然沒味道啦,嗚嗚嗚……沒味道啦……”


    阿翎走到她身邊,夾起一塊禦膳咬了一口,分明可口,豈會沒有味道?


    “你知不知道往生骨笛究竟是怎樣一個傳說?”小姑娘吸著鼻子幽幽開口,她抬手揉了揉眼睛,難過地看著阿翎。


    阿翎搖了搖頭,“我不管傳說是什麽,我隻想知道,往生骨笛是不是真的可以起死迴生?”


    “我若說可以,大姐姐,這些代價可不是常人敢付出的。”小姑娘低下了頭去,歎了一聲,“殷墟海聖物往生骨笛根本就不存在,唯一存在的是天生便會往生笛音的靈童,傳說,隻有一個靈童死了,下一個靈童才會出現,往生笛音便可以這樣一世一世地傳下去。”


    “難道那個靈童是你?”阿翎心頭微喜,“若當真是你,隻要你說,不管什麽代價,我都肯付出!”


    “我隻是一個被迦葉族人好心撿迴部族的流浪小丫頭,我不知道阿爸阿媽是誰,我隻知道關於往生骨笛的一切,沒有誰告訴我,我竟然全部都知道,或許,我就是那個靈童吧。”小丫頭難過地說著,“所以,我的出現,也害了迦葉族那些待我好的人,那個老爺爺把我擄到這裏,我看著他哀求我救他被燒得奄奄一息的兒子,我應該是討厭他的,可是,我還是不忍心,不忍心看見一個阿爸沒有了孩子,所以我出手救了他的兒子。我想,我的阿爸跟阿媽若是看見我也奄奄一息,也會如那個老爺爺一樣吧?”


    “阿耶那付出的代價是什麽?”阿翎終於知道,為何阿耶傑在臨安傷的那般重,居然還能安然活下來。


    “於你而言,是二十年陽壽,一根新鮮肋骨為骨笛。”小姑娘略微一頓,“於我而言是五覺喪失一個,若是我五覺盡失,也就是我死亡之日,下一個靈童入世之時。”


    “怪不得你說這些禦膳沒有味道……”阿翎終於了然。


    小姑娘忽地搖頭一笑,“這種代價,即便是你願意付出,我可還要想想願不願意呢,所以啊,大姐姐,你可要好好想想,我也要好好想想。”


    “啟稟陛下,摩烙送了一具棺材過來,不知……”


    “讓他抬進來。”阿翎冷冷迴應,忽地想到一事,問向小姑娘,“是救一人損二十年陽壽,還是聞音之人俱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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