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三殿下來了!”帶著驚愕,留守的禁衛營將士叩響了房門。


    蘇折雪連忙打開房門,迎入了葉桓,下意識地去看他身後緊跟著的白須太醫,喜道:“民女多謝三皇子救命大恩!”說著,便準備給葉桓一拜。


    葉桓連忙扶起蘇折雪,笑道:“蘇姑娘不必多禮,醫者父母心,若是能多救一人,也算得上積福。”說著,迴頭介紹白須太醫,“這位華太醫是父皇近幾日請入宮中的太醫,這位太醫家傳的素問三針配上我們葉家特有的辟蠱靈藥,祛除體內的蠱毒甚有奇效。現在想來,父皇真是高明,似是早知道會出蠱禍,早尋了名醫入朝,如今剛好派上用場。”雖說是介紹,可是手指依舊不肯輕易放開蘇折雪的衣角。


    蘇折雪覺察到了葉桓的無禮,恰到好處地往後一退,福身道:“殿下大恩,折雪沒齒難忘!”


    “方才不是說了,不必多禮……”葉桓又想上前牽她衣裳,可蘇折雪已先他一步起身,走到了華太醫身邊,引著他來到床邊。


    此刻的阿翎雙眸迷離,虛虛地掩著,唿吸比常人慢了三分,氣若遊絲,仿佛隨時都會失了生氣。


    華太醫眸光一閃,連忙拿出小枕墊在阿翎腕下,便坐在了榻邊,蹙眉把脈,臉色忽地變得甚是鐵青。


    蘇折雪瞧華太醫神色不對,連忙瞧向他,卻遲遲不敢開口問上一二,生怕擾亂了華太醫的診脈。


    “折雪……折雪……”阿翎在悠悠唿喚,聲音如蚊,蒼白的臉讓人覺得莫名的心疼。


    葉桓認出了阿翎便是今日在花魁大典上繡舞的白紗女子,不由得驚道:“原來你們認識,怪不得這姑娘繡舞之姿,驚為天人!”


    蘇折雪默默點頭,為阿翎想了一個身份,“這是我同門師姐……”又補充了一句,“曾經在同一位媽媽手下學藝,隻是我出師比她早些……”


    “原來如此。”葉桓略微點頭,問向了診脈結束的華太醫,“這位姑娘究竟怎麽了?”


    “髒腑受傷,又被人強行催蠱離體,這心脈實在是傷得厲害,即便是救迴來了,隻怕也要落下病根,每逢變天,必會咳嗽,若是調養不得當,咳嗽見了血,那就離死不遠了。”說著,華太醫搖了搖頭,“奇怪的是,這姑娘所中蠱毒是最厲害的皇蠱之毒,若是常人,隻怕早已……”


    葉桓突然打斷了華太醫的話,“你告訴本殿下,究竟是能救還是不能救?”


    華太醫沉吟片刻,仰起臉來,“能救,隻是……”


    蘇折雪不知道他還有什麽好遲疑的,“隻是什麽?”


    “一會兒施針之時,萬不可打斷下官,否則,蠱毒四散,心脈盡化,迴天乏術。”華太醫正色說完,瞧向了蘇折雪,“這姑娘今後是千萬不可跳舞唱歌了。”


    “嗯……”蘇折雪應了一句,心頭的陰霾散去一二。


    葉桓滿意地點了點頭,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瓷瓶,“這是我大雲皇族獨有的驅蠱護心丸,一並交給華太醫你,希望能幫上一二。”


    “能有此靈藥,這姑娘算是有救了。”華太醫點頭接過小瓷瓶,對著葉桓與蘇折雪一拜,“還請殿下與蘇姑娘先退出房間,容下官施針。”


    “有勞華太醫了。”蘇折雪憂心地看了一眼兀自喃喃自語的虛弱阿翎,轉頭跟著葉桓走出了房間,心頭又染上一抹陰霾。


    若是阿翎得救,蘇折雪清楚明白,這份人情是她最難還得起的,因為葉桓想要的實在是太明顯。


    葉桓瞧見蘇折雪微微蹙了蹙眉,柔聲勸慰道:“蘇姑娘莫要擔心,有華太醫出手,你的師姐必定能安然痊愈。”


    蘇折雪輕輕一笑,“若是師姐可以痊愈,不知殿下要折雪如何還恩?”既然葉桓明擺要親近她蘇折雪,可又不好直接開口,不如先問出口,讓葉桓犯難一二。


    葉桓愕了一下,笑道:“蘇姑娘,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這本是我力所能及之事,何必說‘還恩’一詞?”


    蘇折雪福身道:“折雪從不欠恩,自小便是有恩便還,有債便償,若是殿下現下不說,倒是讓折雪心裏難安了。”


    她知道,葉桓不同於沈遠那種紈絝子弟,皇子的尊嚴讓他不會輕易說出要人的話,隻要讓他說出另外的還恩法子,那今後也能少個糾纏的男子。


    葉桓心頭一驚,這一次他不得不承認,蘇折雪果然與其他風塵女子不同,實在是太冰雪聰明,如此緊逼,是為了斷了他的心思。


    “嗬嗬,惹蘇姑娘心裏不安,本殿下實在是愧然,不如這樣,今日先讓華太醫醫治你的師姐,待她好了,本殿下再來討要還禮,如何?”


    蘇折雪知道今日是逼不得自己想要的結果,隻得作罷,點頭笑道:“一切依殿下吧。”


    “對了,蘇……”


    “都尉大人迴來了!”


    葉桓臉上的笑突然僵在了瞬間,冰涼的目光瞧向了正堂中的子鳶,嘴中嘟囔了幾句,“怎的迴來得這麽快?”


    蘇折雪笑然快步朝著子鳶走了幾步,又遲疑著停了下來,輕輕地發出一聲歎息。


    “姐姐!”子鳶走到了蘇折雪身邊,便將蘇折雪下意識地護在了身後,對著葉桓拱手一拜,“微臣拜見殿下!”


    “免禮。”葉桓涼涼地應了一聲。


    子鳶奇怪地看了看葉桓,又看了看蘇折雪,“殿下為何會在這裏?”


    不等蘇折雪迴答,葉桓已開口道:“今日在路上遇到去找大夫的蘇姑娘,這外間實在是危險,況且一般大夫又救不了裏麵的那位姑娘,所以本殿下從宮中差了一名太醫來。”


    “如此……”子鳶覺得葉桓瞧向蘇折雪的目光實在是討厭,聲音比平日低沉了三分,“真是有勞殿下了!”


    蘇折雪覺察到了子鳶話音中的敵意,她本該歡喜,可此時此刻,她又怎麽可以歡喜?她輕輕地扯了扯子鳶的衣角。


    子鳶怎會不知蘇折雪要她注意禮數,她索性不去搭理葉桓,伸手握住了蘇折雪的手,“姐姐,過幾日,我要出征了。”


    “出征?”蘇折雪一驚,迴握子鳶的手不禁緊了緊,“好端端的怎會派你出征?”


    葉桓聽見出征二字,不由得心頭一喜。


    子鳶嘴角一抿,“我若不去,可要楚山公主去啦!她一個弱質女流尚且可以挺身而出,我……”故意一頓,子鳶揚起了聲音,看了葉桓一眼,似是故意說給葉桓聽,“堂堂七尺男兒,又怎可作壁上觀!”


    葉桓聽得臉上一紅,不禁握緊了雙拳,雖然他一直都知道他這個妹妹總是喜歡憂國憂民,可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挺身出來,實在是讓他覺得汗顏。


    子鳶瞥見了葉桓臉色的難看,嘴角一揚,笑道:“姐姐,我有一個想法,你不如跟我一起出征?”


    “我?”


    “行軍禁帶女眷隨行,祁都尉,你莫要忘記了這是軍法!”葉桓正色一喝,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子鳶冷聲一笑,“殿下也說了,女眷。姐姐是我……”


    “咻——!”


    突然,一聲暗器破空聲響起。


    子鳶與蘇折雪齊齊警惕地往小閣上瞧去,隻見一條黑影斜掠往小院之外,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陣不安從心底猛烈地竄起,子鳶已先蘇折雪一步跑上了小閣,踢開房門的瞬間,隻見華太醫手捏銀針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


    榻上阿翎衣襟敞開,已落了兩針,卻忽地猛烈地咳了好幾聲,張口就嘔出了一口鮮血。


    “阿翎!”子鳶連忙將阿翎胸口的銀針拔去,右手手指快速拂點她胸口的好幾處心脈大穴,左手已順勢給她拉好了衣裳,把阿翎抱入了懷中,右手在摟住阿翎的瞬間,貼住了阿翎的背心,將內息源源不斷地輸入阿翎的體內。


    “臭……臭丫頭……”阿翎似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顫然揪住了子鳶的衣袖,喚了一聲,迷離的眼眸吃力地張開,卻忽地嘴角一抿,笑了笑,“照顧好……好……折雪……”


    子鳶心頭一酸,猛地搖頭,“你跟姐姐,我都會照顧好!你撐住,我給你運息續命!”


    “華太醫!”蘇折雪欲上前去檢視華太醫的情況,葉桓突然把蘇折雪拉到了身後,自己探前去檢視華太醫的傷口。


    “蘇姑娘小心。”


    葉桓探身往前,伸手翻過來華太醫,隻瞧見華太醫的喉間,血肉之中,埋著一枚黑色的暗器,一招斃命,華太醫早已沒了氣息。


    三針未落,蠱毒難離體,隻能反噬心脈!


    蘇折雪心頭一痛,顫然走到了床榻邊,去探阿翎的脈息,隻覺得阿翎的身子冰涼得緊,“是我……我沒用……”一個哽咽,蘇折雪淚目垂淚,竟瑟瑟然不能停歇。


    大晉這邊,不論是齊王還是蜀王,都不該有人會下手要阿翎的命,畢竟阿翎是皇蠱繁衍的最好寄主。大雲這邊,阿翎一直都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一直都沒有與誰結怨,又怎會有人知道她正在生死之間?


    蘇折雪想不分明,也來不及想太多,事到如今,阿翎命懸一線,她還能做什麽?


    “蘇姑娘不必……”


    “姐姐,阿翎還有救,我知道這世間還有一人可以救她!”子鳶突然開口,她倒吸了一口氣,將阿翎背了起來,篤定地瞧向了蘇折雪,“姐姐,我們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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