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廝如何戰戰兢兢將王子騰被押解進京的話再說了一遍,王夫人先時如何不敢相信,後又如何頹然摔倒皆不必細述。單說王子騰押解進京之後,自也下了大理寺大獄。

    定安帝原想立刻審問王子騰的,但因年關將近,皇家祈福祭祀也極繁忙,年關之後開春又是先帝駕崩周年祭,此事便先放下,定了王子騰先行下獄,年後再審。

    也因王子騰案懸而未決,王夫人做胞妹的少不得要幫其打點。但賈家還了一筆欠銀,抄了兩家豪奴所得錢財又都讓賈赦一房盡數帶走了,王夫人不過私庫裏麵出了錢財,打點了讓王子騰少受些罪罷了。

    隻這闔府幾百的人口,花錢的出項又多,王夫人終覺撐不住,且又要打點年禮,因而少不得稟明了賈母,將家中奴仆發賣了好些。如此艱難熬過年關,便又開春了。

    年後過了泰和帝周年祭,官宦人家便出了國孝。本朝國孝,官宦人家一年,百姓三月,這許多人家悶了這一年,如今終於出了孝期,還不四處下帖子走動起來?

    這日賈敏也接了賈母邀請前去賞花的帖子;又因賈府尚有兩位未出閣的小姐,黛玉也接了帖子探春的帖子。隻黛玉一來是指了親的,二來自從當年英蓮打了寶玉,黛玉就極少到賈府走動,便是去了,也不過向賈母請安便迴,因而這次也是禮貌的推了。

    隻賈敏是賈母嫡親的女兒,便是不喜王夫人,也少不得要去一趟。這日賈敏接了帖子,有些愁眉不展的對林如海說:“這又沒什麽大日子,這個時候下帖子做什麽?”

    林如海聽了,神色不變的說:“到底是我嶽家,你的母家,既是帖子已經下了,你便撿了禮物去一趟就是。玉兒已經指了婚,嶽家寶玉又是至今仍專愛內帷廝混的,玉兒斷不可去。”

    賈敏聽了這話,反而笑道:“便是不用老爺說,我也知曉斷不能帶玉兒去。這次母親專請各家女眷,礞哥兒也不用去的,隻我去一趟罷了。”

    其實夫妻兩個心中皆明白:但凡王公貴族,一旦家中發賣了奴才,便是告知外頭的人,這家實在撐不住了。如今賈家發賣了許多人,以前得罪過的人家,其他新榮之家,誰不來落井下石?

    因而賈母這個時候置酒請人賞花,自是讓外頭的人看看,榮國府還和許多有權有勢的人家來網著,好讓那起蠢蠢欲動的小人死了心。因而夫妻兩個揣度,這次賈母請的必有林家,除此之外還有如今正得勢的南安郡王家。隻賈母怎麽說

    都是賈敏的母親,林如海也未將這些話說得那樣明白罷了,賈敏見林如海不說破,心中也知曉這乃是老爺體恤自己。

    次日,賈敏果然打點了幾樣禮物,套了車,便要去榮國府。黛玉又出來說:“母親就跟探春和惜春二位妹妹說,我因連日有些身上不好,便不去了。這裏分別有二色針線,母親幫我贈與兩位妹妹。”

    賈敏聽了,覺得這樣也好,自是帶著黛玉的針線去了。

    此次王夫人再不敢托大,乖乖開了中門迎接貴人。隻賈敏到了榮府門口,看著中門洞開,眉頭一皺說:“非節非慶,又非迎接聖旨皇榜,怎麽開起中門來了?儀門倒不開?”

    周瑞家的落罪之後,賈府另換了管事,因見了賴家和周瑞家的下場,倒老實許多,忙稟了王夫人,又另開儀門。王夫人這次倒是親自來迎,賈敏上次將話說破之後,越發麵上也不用給王夫人好臉,隻直接去見賈母就是。

    探春、惜春、寶玉皆在賈母房中湊趣,賈敏進了榮慶堂,各自見了禮,因寶玉在場,賈敏覺得黛玉的針線在這個時候亮在外男之前倒不好,因而暫未給探春、惜春。

    又等一會子,南安太妃、東平王妃、西寧王妃、北靜王妃,鎮國公牛家、修國公柳家、保齡侯史家等人家的內眷盡皆到了。賈敏見湘雲帶著寶釵、翠縷也來了,身邊跟著兩個宮中指的教養嬤嬤,竟是一愣。

    先帝死後,新帝登基,五皇孫永琚已經封了郡王。琚郡王雖然從未得寵,但因其老實本分,行事從不出格,在宮中倒生活自在,定安帝和太子等人待他也好。湘雲已經指給琚郡王,隻等二年後,幾位皇孫孝滿過禮,自當本分在家學規矩,不成想湘雲竟是還外出走動。

    原來,湘雲最是活潑好動,宮中規矩又嚴,學起來又繁瑣,雖有寶釵在一旁相勸,湘雲拘久了也不賴煩起來。又兼守了一年的國孝,越發拘得渾身不自在了,聽了最疼自己的老祖宗下帖子,湘雲巴巴的就來了。

    宮裏指的教養嬤嬤也聽說過榮國府有個內帷廝混的哥兒,湘雲到這樣的人家走動,怕是對名聲有礙,原是勸說過她。但湘雲聽得兩句反而不賴煩起來,教養嬤嬤每每苦口婆心,反受了湘雲多少白眼,因而日子久了教養嬤嬤也冷了心,任其自便。左右教養嬤嬤每日跟在湘雲身邊,便是盡到了本分。

    湘雲到了之後,隻各處行了禮,便笑道:“老祖宗,我來了,老祖宗可想我沒?”賈母見湘雲和自己親昵,自是雲丫頭、雲丫頭的叫著,將湘雲摟在

    懷裏。兩個教養嬤嬤見了這說話行事,麵色一變,但見許多人在場,便沒說什麽。

    用過午膳,一行人才到榮國府的花園裏頭。寶玉其實並非真不知禮,他外頭走動人家皆是誇他及懂禮數的,因為今日來了許多王妃誥命,寶玉倒沒擠到園子裏來。

    隻湘雲不見了打小一處長大的寶玉,反倒不自在起來,尋了個隙趁兩位教養嬤嬤不注意,便偷偷拉了寶釵、翠縷又往榮慶堂中尋來。小時候湘雲可是住過賈母房裏的碧紗櫥的,尋到賈母房中自是駕輕就熟。其他看屋子的丫鬟婆子原和湘雲相熟,也沒人攔她。

    卻說寶玉見湘雲來了,想著她已經指給了王爺,過二年就要入宮,心中傷感得很,也在碧紗櫥裏看著當日湘雲的屋子抹淚呢。

    湘雲見了寶玉在那裏,笑道:“愛哥哥,你也不到園子裏賞花去,獨自在這裏做什麽?”

    寶玉聽了這會子有人叫自己,倒是一愣。袖子抹了一把臉,迴過頭來,見是湘雲、寶釵,笑道:“原來是寶姐姐和雲妹妹來了。你們都是要攀高枝兒的人,又來尋我做甚麽?如今姐姐妹妹一個個都要入那皇宮禁城,獨留我一人在外麵,我還不如立刻死了,化了灰兒,隨一陣風散了,這些事情全不知曉了倒幹淨。”

    湘雲聽了這癡話,又見了寶玉眼角微紅,倒像是流過淚的,心中一動,便覺不忍,忙要上前相勸。口中道:“愛哥哥,你這說的什麽話……”

    隻湘雲說到一半,寶釵卻嚇得厲害。她入宮成其青雲誌,全係湘雲一身,如今湘雲可不能出任何意外。因而忙打斷湘雲說:“雲妹妹,有什麽話,還不出去再說?這屋子裏沒個外人,叫人看見還以為咱們說什麽見不得人的陰私呢。”

    湘雲素日自忖胸懷坦蕩,猶自不以為意,笑道:“咱們又沒有做什麽,偏寶姐姐那麽小心。”說著又從懷裏掏出一個扇套來說:“愛哥哥,這個是前兒襲人托我做的。她說府上打發了好些人,連你屋子裏頭都去了幾個姐姐,針線上越發忙不過來了。隻我身邊如今也時刻跟著兩個耳報神,也隻能偷偷做了,這個還是好些日子才做好的呢,你且收著。”

    寶釵見湘雲定了郡王的人,還這樣行事,嚇得幾欲掉魂,忙將湘雲往後一拉,又要伸手去奪那扇套,口中說:“雲妹妹,每日嬤嬤教你的規矩怎麽都忘記了?襲人幾時托你做的針線,怎麽連我也不知道?”

    寶玉見那扇套針腳綿密,繡工上乘,且花了些功夫,愛得什麽似的,哪裏肯讓寶釵奪去?隻

    管拿著扇套的手往身後一躲,又極迅捷的放入懷裏。寶釵明知此行不當,也不好上前相奪。忙啦了湘雲的手,也不管她願意不願意,便要拖其出屋子。

    今世自大選消息放出,史家就為湘雲請了宮裏放出來的教養嬤嬤,後來湘雲當選,宮中另指了教養嬤嬤,又學了一年的規矩。寶釵一直跟在湘雲身邊做伴讀,自是長進不少,知曉湘雲方才行事已是私相授受,若是傳出去,少不得惹出大禍來。

    湘雲學了這二年的規矩,又何嚐不知?不過是覺得自己不說,寶釵、翠縷不說,也就不礙著什麽罷了。再說了,自己打小在榮國府的日子多過在保齡侯府的日子,和寶玉兩家的東西細算起來,還不知道有多少在他那裏,寶玉的東西又有多少在自己這裏呢。

    隻湘雲見寶釵來拉自己,又想著宮裏來的兩個耳報神一會子沒看見自己便要尋來,也是麻煩,因而也不再爭執,和寶釵一同出來。自走得兩步,猶自迴頭喊道:“愛哥哥,你且寬心些,有什麽事,左右短不了你和老祖宗的。”

    寶釵聽了,恨不能堵了湘雲的嘴,腳下越發加緊,又一麵豎起耳朵,幸而沒聽見腳步聲進來。隻方才湘雲囑咐寶玉,那喊聲響亮了些,隻求沒人聽見罷了。

    湘雲、寶釵、翠縷一行出來,隻見湘雲的兩個教養嬤嬤都站在榮慶堂門口,隻無人引薦沒有擅闖罷了。寶釵見了,心都涼了半截,湘雲又吐字不清“愛哥哥、愛哥哥”的叫了,也不知道兩位嬤嬤聽見沒有,寶釵細看二人臉色,也沒看明白什麽,隻得惴惴不安的向兩位嬤嬤行禮。

    湘雲的兩位嬤嬤,一姓周,一姓吳。二人微一點頭,對湘雲說:“雲姑娘當真有些太過活潑了,一會子不見,倒讓奴婢好找。”

    湘雲點點頭說:“沒什麽大事,不過我幼時在老祖宗屋裏住過幾年,如今故地重遊,來看看幼時住的屋子。”

    吳嬤嬤依舊不鹹不淡的說:“雲姑娘,你已經指給了琚郡王,名份上已經是王妃,哪有老祖宗老祖宗渾叫的?孝慈縣先靈那些才是你的老祖宗呢。雲姑娘今日且記住了,如今倒還罷了,若是過禮入宮之後讓人聽見這樣的話,不但雲姑娘和我們身邊的一幹人等脫不了幹係,隻怕連史封君都要受累,她何德何能,能做皇家媳婦的老祖宗?”

    湘雲聽了這話一呆,說不出話來。

    寶釵最怕此刻寶玉又從房裏出來,叫兩位嬤嬤見著了倒說不清楚,於是忙勸道:“兩位嬤嬤,雲姑娘隻怕記住了。”又轉過頭對湘雲說:

    “雲姑娘,今日史封君置酒賞花,你隻顧在這裏看兒時屋子,豈不姑父老太太美意?”

    湘雲最服寶釵做姐姐,平日總寶姐姐寶姐姐的叫,後來被教養嬤嬤說過幾次,才在人前兒改了口隻叫寶釵,私下依舊愛叫寶姐姐。寶釵也愛叫湘雲雲妹妹,這樣說她反而愛聽,隻當著兩位嬤嬤的麵兒,寶釵卻是規規矩矩的叫雲姑娘。

    周嬤嬤聽了寶釵的話,又說:“薛姑娘,你有些規矩也要學起來,雲姑娘沒開口,沒有你說話的餘地。琚郡王說是三年的孝,實則二十七個月,不過還有一年多就要入宮,你若是宮中也這麽喧賓奪主,早晚被賞板子。”

    寶釵聽了,一張瑩白臉蛋兒上也些微紅了。

    湘雲接口道:“是呢,老祖……姑祖母請我們來賞花,我們憑白在這裏站著做什麽?”說著湘雲抬腳在前麵走了,寶釵鬆了一口氣,緊跟在湘雲身後。誰知周嬤嬤跟著出來了,吳嬤嬤卻立在原地沒動。

    寶釵在前頭不敢迴頭看,聽得吳嬤嬤的腳步聲沒跟來,心中慌得什麽似的。她知曉吳嬤嬤不會擅闖賈母屋子,隻盼此刻寶玉莫要出來。

    吳嬤嬤沒等多一會子,隻見一個麵如滿月的俊俏公子從屋子裏出來,一溜煙兒的跑了。吳嬤嬤冷哼一聲,心道:果然有幾分俊俏,怪道愛哥哥愛哥哥的叫呢。

    又說榮國府的花園裏頭,各家女眷不過是用些瓜果糕點,又一處閑話。卻有個婆子慌慌張張的到王夫人身邊耳語幾句,王夫人嚇得臉色大變,慌慌張張的跟著那婆子出去了。約莫一刻鍾功夫,王夫人再進來時,已經換了一副麵孔,走到賈敏跟前說:“敏妹妹,我年輕時候好強爭勝,有些地方得罪過你。今兒我在這裏向你賠不是了。”

    原來,自王子騰被捕,王夫人娘家全然倒了,隻靠著賈母維係的點子人脈好不叫人欺負到頭上。如今賈敏是朝中極得權勢的林尚書夫人,又是賈母嫡親的女兒,少不得要服軟搞好關係。若還向前兒那樣針鋒相對,吃虧的自是她王家。

    又因王子騰被捕之後遲遲未判,王夫人日日使人打聽主審的是誰,好先行打點了,背地裏疏通疏通。如今最得新帝信任的是林如海,但新帝反應遲鈍,不是極有主見,往往被霍皇後吹了耳旁風。而霍皇後的娘家便是南安郡王家。今日賞花,南安太妃和賈敏都來了,王夫人少不得仔細巴結的。

    王夫人格外留心打聽王子騰的事,方才那婆子便是來迴話說,外頭的消息,王子騰大人這幾日便要問審。王夫人擔心審

    王子騰的是林如海,便趁今日當眾向賈敏賠了不是。王夫人心想:我今日當著這許多王妃、誥命的麵兒向你服軟,若是他日林如海判得自家哥哥重了,你總要被人說不是。王夫人也知曉王子騰必不能幸免,但隻肖林如海手上稍微鬆一點,王子騰至少能少受些罪。

    賈敏聽了王夫人這話,先是一愣,又心想:你謀那些斷人子孫的事是這一句軟軟的賠不是能揭過去的?且你今日當著這許多人的麵兒賠不是,是在說我小性兒愛記仇還是怎的?

    因而賈敏似笑非笑的道:“今日好好的日子,難得母親高興,二嫂子怎麽說些叫人聽不懂的話來?二嫂子幾時得罪過我,我怎麽不記得了?知道的,說二嫂子這是頑話,不知道的,豈不要說我小性兒記仇?”

    眾誥命聽了王夫人這沒頭沒腦的話,有的險些笑出聲來。這些個貴婦能嫁入高門大戶做正妻的,誰在家中沒有被仔細教導過中饋之事和待人接物,又有幾個不知曉幾件朝堂大事?王子騰當初也是有實權的大員,如今被捕未審,明白人也都知道或是霍家審,或是林家審,王夫人如此行為,眾人也自能猜其用意。隻這司馬昭之心,太過明白了些,倒落了下乘。

    王家女兒皆不讀書的,哪裏明白真正的大道理?當日仗著權勢橫行,如今落魄了,卻當真服軟都服不到正地兒。王夫人自以為自己服了軟,卻不知越發將人得罪了。

    賈母聽了這話,也覺不像,忙托口說逛了這半日,倒有些覺累了,不如咱們又到花廳上坐坐。

    各家女眷聽了這話自然明白的,敏捷的立刻謝了史封君招待,倒在府上叨擾了半日,便三三兩兩的告辭;便是遲鈍的,見其他人都走了,也反應過來,亦是辭行走了。

    賈敏原是要告辭的,卻讓賈母叫住了。賈母自疑心王夫人害過林家人,早就想問清楚內情。今日好容易二人都在,便將二人叫至房中,屏退下人,細細問來。

    王夫人自是隻認當年攛掇賈母,要送賈敏入宮之事,其他再不肯多言的。末了還說:“便是姑太太不肯入宮,那也是人各有誌,何苦這許多年過去了,還來怨我?當年姑太太若當真當選,說不得選的便是太子妃,今日已是皇後娘娘了。姑太太現在做尚書夫人也是極體麵的,何苦還放不開當年之事?”

    賈敏冷哼一聲,苦於當年甄應嘉和王夫人勾結毒害林礞的事,隻讓風門的人聽了一耳朵,買了一個訊息,卻沒有了實證。此刻由得王夫人混賴不認,左右王家如今甄家、王家已經得了報應,

    王夫人的報應隻怕也要來了,因而賈敏也不和她爭辯。隻哼一聲說:“二嫂子覺得隻有這些就隻有這些吧,隻二嫂子心中明白,你便是跪下求我任何事,我也必不會應。”

    王夫人做賊心虛,當年自覺自己行事機密。但這些年過去,再細細想來,林礞重病,救過來之後林如海便跟變了個人似的,先是害得甄應嘉白出一大筆稻米救災,後查抄甄家林礞小小年紀又跟去了。林家迴京之後,賈敏每每見自己的眼神都如刀子一般淩厲,難道林家真的已經知曉當年之事不成?

    賈母見賈敏說絕不幫王夫人的話說得決絕,王夫人雖然嘴上總是不認,麵上神色卻遊移不定,愈發覺得二人雖不說實話,但定有大事瞞著自己。

    因而賈母也怒道:“我是什麽年紀的人了?還有幾年的命在?好容易生這麽幾個嫡親兒女,賈恩侯那個不孝的帶著官中僅有的銀兩躲到平安州去。你們兩個又鬧不合,是當真要讓我含恨九泉不成?人到老來,無非盼個兒女和睦,你們怎麽就不能讓我省心些?”

    王夫人猶自不肯認,還委屈道:“老太太,姑太太見我如今落魄了,怕受連累,不肯認我,我有什麽辦法?讓老太太擔心,原是做媳婦的不孝,老太太要責罵,我也認了。”

    賈母卻不去理王夫人,隻盯著賈敏道:“你當真不肯說實話麽?”

    賈敏也是看著賈母,麵無愧色的說:“母親,我自問我林家人行事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我如此行事自有我的緣由。我沒拿到實證的事,自不會亂說;若是他日有了實證,也不會再由得人顛倒黑白。”

    正說著,外頭婆子來迴話說,有個公公帶著個好生邋遢的漢子來說有要緊話迴老太太。

    賈家的人如今聽到宮裏來的幾字就發怵,忙命人請進來。不說來的公公是誰,被公公押來的漢子卻是個賈家人都認識的,此人便是周瑞家的女婿冷子興。

    冷子興仗著榮國府的體麵,做了古董商人,也沒人敢欺壓他,這幾年狠賺了些銀子。年前周瑞一家被賈赦抄了,冷子興沒了依仗,忙將手上囤貨都出手了,東躲西藏的,不想賈赦自跟著賈璉去平安州上任,根本想不到他這一號小人物,誰來顧得他?若是冷子興一直躲著不敢露麵也罷了,偏他覺得風聲過去,賈赦也離京許久了,又出來倒賣些古董賺錢。

    卻說這冷子興曾在林家進京時候壞過林家名聲,雖然後來林家人沒追究此事,如今太子地位越發穩固,卻追究起來。這日捉了冷子興逼問內情,受誰

    指使,為何要害林家。

    甄應嘉和王夫人通訊息謀財害命,送那有毒的玫瑰露便是周瑞夫妻去送的,平日兩家通信息也是冷子興借故行商兩地聯絡的。因甄、賈兩家所謀事大,信件斷不能失落了,一個不小心讓不相幹的人知曉,便是殺頭大事。因而兩家來往信件都是冷子興親自送,若是路上遇到劫匪,便是古董不要,也要第一時間毀了信件。

    冷子興見自己莫名被捉了,又是一個太監來審問自己受誰指使,為何要害林家。他又想著林家女已經指給太子,便想著這是太子來為林家出頭了,竟竹筒倒豆般的將甄應嘉、王夫人毒害林礞的事一一道來,至於當年放流言壞林如海名聲這等小事,冷子興早忘幹淨了。

    太子不過是想與黛玉出些氣,不想竟問了這樣驚天的大事出來。又想,這樣的大事,林家因和賈家還是姻親,反而不好出麵,便命人直接帶著冷子興來了,隻說冷子興若在賈母麵前揭露了王夫人,便饒他一命。

    因而今日太子派了個太監送冷子興直來見賈母,不想事有湊巧,賈母邀人賞花,賈敏也在。

    王夫人見了冷子興,早嚇得丟魂了。冷子興為了保命,也不去管昔日的主子王夫人,隻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說完,又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漫說王夫人,便是賈敏也沒想到甄家都抄家了,這世上還有知曉當年醃臢事內情的人,今日竟然這樣真相大白。

    賈母聽了,早氣得渾身發抖了,舉起拐棍,劈頭蓋臉的就是在王夫人身上頭上一陣亂打,再也顧不得上次那樣,還留著情麵,隻打不宜被人看見的小腿了。

    王夫人猶自不認,又不敢還手,臉上、頭上都中了好幾拐棍,沉香拐又厚重,敲得人極疼,王夫人臉上都被打了幾塊青紫。隻賈母年老體衰,這拐棍極沉,打了幾下,便舉不動了,才停下來喘氣。

    又說押著冷子興來那小太監是太子心腹,進來見禮時候聽聞這裏另一位夫人便是戶部林尚書夫人,那可是太子殿下的丈母娘。因而在賈母打王夫人的時候,那小太監忙過來護著賈敏說:“尚書夫人,這裏人醃臢得很,沒得熏壞了尚書夫人貴體,小得先送尚書夫人出去。這醃臢奴才自有小的料理。”說完還啐了冷子興一口。

    因今日說的秘事,賈母房中沒有下人,冷子興一個外男這麽跪在地上,賈敏也覺髒了自己的眼,因而也不管賈母如何責罰王夫人,向賈母告辭之後帶著丫鬟婆子自迴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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