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城池的道路之上,張玄看著田間地頭忙著種植冬麥的農人,感知著秋風來襲,已然具備了一絲寒意,暗道冬近矣,一年又要結束,心中不由有點感慨,時光易老。算算年歲,自二十四入洞天,而今已然八十多了,整整一甲子春秋歲月還多,換是凡人,已算高壽了。但作為修士,這般年紀估計都會被人當做小屁孩。


    想到此處,張玄往六鼻鏡中看去,對啊,小屁孩,可不就是嘛!


    當初他們四人拜入師門,按照年歲來說,他排第二,夏清雅排第一,姬晨、嬴暮秋都還要小上幾年,心性尚不成熟,加上天生王貴,又在洞天之中五十年不見人煙,不曉人情世故也是情有可原。


    而且說句實話,張玄覺得將自己放在自己這兩位師兄師姐的立場上,心性也好不到哪裏去。


    尤其是贏暮秋,當年來羅浮之時還不滿十六,換做前世,十六歲能幹什麽,絕大多數人都還在上學,雖然許多都是距離家有點遠,但還能看得見家人,也有朋友。


    而嬴暮秋能做什麽,有家不能迴,故友見不到,整整孤獨了五十多年未曾見到自己的家人朋友,這期間的歲月足以將人逼瘋。尤其是這人可不是那些老怪物,而是切切實實才活了十多歲的少年。


    至於劍心,劍癡,別開玩笑了。何為心,何為癡,不過是修煉之外用來渡過無盡歲月的一種手段罷了。隻有鍾情於一件事物,方能拋棄其他雜事,冷靜心靈。


    但又有什麽辦法,修行第一步,就是要學會忍受孤獨。


    仙修不是武修,沒有太多的江湖情仇,更多的是一心修煉,數十年,幾百年未曾邁入紅塵那是常見之舉。


    如果連這一關都無法渡過,那麽也就沒有修行下去的必要。


    所以張玄很是佩服嬴曉,幾十年還能保持一顆赤子童心。同理,夏清雅也是一樣,換做是自己,也未必能如同他二人一般。


    至於被逐出師門的那個,就不再多想,一個耐不住孤獨的人,注定了就是應該在戰場之上,江湖之中,而不是學他們一樣,終日在山間煉氣。人各有誌,這種生活不是他想要,也不適合他。


    可惜這兩人心性雖然保持不錯,但或許是長時間缺乏親情與友情,故而對於來之不易的情誼更加看重。當然了這不是壞事,重情重義乃是好事,如若無情無義,那才是最糟糕的情況,修行如果將自己修成這般人物,那修行也就廢了。


    張玄看著鏡中發生的一切,不由感歎自己這兩位師兄師姐,還是太單薄了點。如何計量得過人家幾千年的修行。


    鏡麵之中,嬴暮秋正在與黃澤交換盒子。


    從臉部羞紅之色可以看出嬴暮秋對丹藥的不信任。


    見黃澤接過藥盒打開一看,嬴暮秋心中羞愧之意更重。


    這次來換取萬載神藥,他就知道沒那麽簡單。如果碧清真有價值萬載神藥的東西,或許就不是自己來交換了。


    對於赤雲芝果還是略有耳聞,當年在接受太傅教導之時,還是對奇珍異果比較感興趣,或者說修行中人,沒有人不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赤雲芝果,全名應該為赤雲還魂神芝,乃是一株萬年芝,不過可不是尋常可見的靈芝。


    芝分五類,石芝、木芝、草芝、肉芝、菌芝。赤者如珊瑚、白者如截肪、黑者如澤漆,青者如翠羽、黃者如紫金。


    一般常見的便是菌芝,乃是菌落侵蝕木之精氣誕生,藥效為最差。


    而赤雲芝果,便是一株枝幹形似珊瑚,葉片如赤芝,圍繞赤色雲霞、約有丈許來高的寶樹,嬴暮秋估摸著應該有一萬四千多年了。


    相傳此樹千年結果一次,每次結果五枚。服用之後有延年益壽,強大神魂之能。


    至於究竟是多少年藥效,就暫時不得而知了,誰叫這顆寶樹乃是姬無忌培育的。那老家夥連自己的壽命都成問題,又怎麽可能將其分享出來。而沒人吃過,又怎麽知道藥效。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這神藥效果一定非凡。


    故而當得知是交換這味神藥之時,嬴暮秋心中是慌的,一來是因為他代表的不僅僅是他自己,還代表著羅浮,雖然百寶閣主可能不會說些什麽,但因果就欠下了,日後有事可就不好辦了。


    二來,萬一要是有誰需要神藥救命,而所換丹藥又起不到該有作用,那自己於心何忍。


    如若所換取丹藥效果能比得上這神藥,那還好說。但看碧清剛才之話語,怕是多有不及,實在是有點難啊。不換也不是,換也不是,著實令嬴暮秋有點頭痛。


    接過丹盒,黃澤打開盒子一看,幾乎是一眼便看出丹藥價值所在。


    雖然也是仙人出手所煉,但藥效遠不如金丹係列,最多隻是六轉,還不是續命之物。論與赤雲芝果的價值,定然是比之不上。


    如果對麵之人是其他人,或許黃澤也就認了。但剛才這蒙麵女子說是清玄讓他們來的,這就有點為難他黃澤了。


    清玄對於他來說有再造之恩,贈寶之情,傳法之意,可以說他能有今天全靠清玄助力。故而對於這種會坑到清玄之事,黃澤是不願意做的。而且如果是清玄親自前來,這芝果就是不要任何事物,免費送都可以,但現在不行。


    “三位上仙”


    “怎麽,閣主是不是丹藥價值不夠,要不我再湊些靈寶如何。”


    嬴暮秋一見黃澤開口,知道自己擔心的事情來了,忙答道。


    “唉,這話叫我怎麽說呢,丹藥價值還是比不過這赤雲芝果。至於靈寶就算了,我百寶閣還真不缺一些靈寶。九王子,我知道您離家多日,現身上的靈寶大多是真人所賜,怎能交換,豈不是傷了真人之心。”說完,黃澤將目光看向蒙麵的碧清,抬手行禮道:“仙子,應是您需要這赤雲芝果,大家都有點誠意如何,別為難他們兩個孩子了。”


    碧清一見這情形,確實有點羞愧,但能與萬載神藥媲美的事物不是沒有,但靈藥叫她去哪裏弄。


    “閣主,神藥暫時沒有,要不我以這件靈寶暫抵,待我迴到稽流仙府取得寶物再加倍奉還如何。”邊說,碧清取出一個銀絲手鐲,上掛三顆玲瓏玉鈴,環繞著淡淡雲霞之氣,傳出悅耳風鈴之音。


    “那對之不住了,本閣規矩,以物換物,這神藥必須是靈藥金丹,或者是重寶才行,仙子你的靈寶確實是難得之物,但本閣不受。”黃澤一看靈寶,心中有了個估價,值得嘛,肯定值得,但就是不能賣。


    至於為何,還是那句話,不想坑張玄。


    這赤雲芝果乃是姬無忌的,一位武聖之物,點明是要續命之神物。如果是張玄到此,白送到也無妨。自己自會想辦法自老師那裏拿來另外一件神物補上。但不是,加上又不是羅浮之人,就必須按照武聖要求,以神藥換取神藥。至於靈寶,除非是至寶或者先天靈寶,不然你認為一尊武聖級別人物會看中嗎?


    且如果今天換了,那日後因果之下,要是不小心坑了張玄,那可就是自己的罪過了。


    “婆婆媽媽的,你就說今天怎麽才能換,將我得罪狠了,我能讓你在這裏開不下去,你信也不信?”


    此時夏清雅終於忍不住了,她很憤怒。自己碧清姐姐是何人物,如果是在稽流仙府,隻怕你拿出此物,姐姐都還不一定能看上。真是龍遊潛水遇蝦戲,虎落平陽遭犬欺。更別說如今是到了自己的地界之上,遭遇此事,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信,我自是信的,但是還是那句話,須得以同等價值之靈藥換取。不然今天就是百寶閣開不下去,我也不絕不妥協。”立正文心,黃澤直視夏清雅,開口成章,言出法隨,浩然之氣立於身後形成山河之姿,群星之態。


    氣勢爆發,夏清雅隻覺得一陣壓迫自黃澤身上傳出,無法,別看黃澤如今不過三十,還是小輩,但人家是文曲映照,又得仁聖指導,一年前便已經快接觸到類似元神的大學士之境,輔以手中至寶棲河嶽硯,別說夏清雅,就是同境界的張玄,對付起來也是有點吃力。


    “師姐,此事是我們不對,先道歉,人家按照規矩辦事沒有什麽錯,這赤雲芝果乃是武聖姬無忌他老人家的,說是什麽就是什麽。不過閣主,大家各退一步如何。我們多出一件靈寶加上這枚丹藥,你看行不行。”


    說著,嬴暮秋看了看身上,歎息一聲,自己靈寶之中,太素葫蘆與飛劍事關仙路不能舍棄。百刃庚金旗、玄甲、捆妖索價值又比不上,黑鐵如意、囚牛印乃是師門信物,唯有此物才能了,自袖子下取出一枚黑色帶著龍形金紋的鐲子。


    城門口處,張玄見此一幕,突兀覺得不好,這清秋師兄膽也忒大了點。


    這黑金龍紋鐲可是師祖所賜,豈能輕易換物乎,這不是將師祖的庇護往外推嗎,要知道別人想要這東西還沒有,難道是得到太容易,不曉得珍惜。


    另外一邊,黃澤見到嬴曉取下手上鐲子,眼中閃過一絲亮光,這鐲子怕是來曆非凡。腦海中瞬間想起了自己見過的鐲子,姬晨的紫金梁渠鐲,清玄的無名灰鐲,看樣子,應該是成套存在的寶物。


    至於價值如何,如果不是喜愛之物,一般來說是很少佩戴在身上的,威能自是不畢多說。


    如果是平常時間,黃澤作為百寶閣之主,說不定就同意了,可今天的情形大不相同,不能同意啊。


    “抱歉,還是不行。”


    話音一出,嬴暮秋先是心安,鐲子不用少了,接著又是心慌,這都不行。


    “唉,算了,多謝清雅師妹和清秋師弟幫忙,看來這便是命。”碧清歎息一聲,這人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縫,都付出那麽多了,還是換不到一件神藥,看來是上蒼注定,難道真要自己迴去不成。


    有道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夏清雅聽聞此言,頓時覺得自己好生沒用,自己的閨蜜好友來此,不能盡地主之誼也就罷了,如今連治個病都無辦法,這是在打自己的臉啊,讓自己麵皮往哪裏去放。


    “好家夥,你是不是想獅子大開口,我告訴你,今天這事還真就沒完了。”


    火星四起,夏清雅本就主修火法,三昧真火自妖潮之後便已經爐火純青,情緒激動之下,眼旁邊冒出一尺赤色火焰,好似兩隻火鳳,高聲尖叫。


    “師姐”“清雅”


    “你們不用勸,我自有打算,說起來,這百寶閣也有本公主一份,你這閣主好像不是太給我麵子,還想不想做下去。”


    “客人不要生氣,和氣方能生財”黃澤眼中有點不屑,心中暗道真是笑話,還想撤自己的職,怎麽可能。再說自己也是文聖弟子,不差於你半分,豈是能隨意恐嚇。


    “既然如此,你是不同意了”火鳳更加龐大,在夏清雅身旁飛舞,釋放極致高溫,直烤得在場之人口幹舌燥,修為低點的更是隻覺得五髒六腑好似火燒,心幹肺枯。


    “嗯,我有我的原則,還是不同意。此外在屋裏玩火很不好”黃澤剛一說完,身後浮現山嶽大河虛影,竄出兩條白色蛟龍,水炁源源不絕,降低了房間內的氣溫。


    火鳳見到水龍出現,常言水火難容,加上夏清雅正在氣頭之上,怒火更旺盛,一下加大了火焰。


    而水龍也不甘示弱,身形更加龐大,不過片刻功夫就化作了丈許長短,圍繞在黃澤身上,朝著火鳳叫囂而去。


    似乎是兩者有意試探,直接放開火鳳水龍,四隻由水火構成的異獸鬥在一起,相互碰撞之下,迸發陣陣白霧,很快就籠罩了整片空間。


    可惜,三昧真火終究不是一般神火,隻要夏清雅不死,火就不滅。短暫交手之後,一絲火星奇怪掉落在地上,立即以瘋狂之態開始吞噬起萬物來,且眾人便未察覺。


    直到黃澤與夏清雅鬥了數迴合之後,煙霧散開,才見一團牛犢大小的火焰正在搖曳,不斷點燃各種珍奇寶物。


    而夏清雅想要收起來,卻發現火焰已然無法掌控,三昧真火在焚毀一些靈物之後,壯大了靈性,常言水火無情,發之容易,收起極難,且是怒火之發,難上加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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