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曼風聽到葉孤城這麽說之後,竟也俯身從水裏撈起了一盞燈來。

    紫色的燈躺在她白玉一般的掌心中,裏頭的蠟燭分明即將燃盡,光卻比在水中時更盛了,照得她臉上也閃動起虛影。

    她盯著它看了片刻,好一會兒後,才重新抬眼對葉孤城道:“那真是太遺憾了,我看見它,就會想起那位蘇姑娘是怎麽活下來的。”

    在這一瞬間,蕭飛雨清楚地看見了葉孤城的身體顫了一下。

    下一刻,蕭曼風直接站了起來,朝她和西門吹雪的方向望了一眼,似是彎了下唇角:“時候不早了,我該迴去了,你自便吧。”

    葉孤城沉默著跟了上去,看架勢大概是想送蕭曼風迴去。

    蕭飛雨在樹後嘖了一聲,覺得接下來的事應該不用她操心了,畢竟姐姐的態度比她想象中還要狠。

    於是等這兩人一前一後走遠後,她便扶著腰從樹後出來,朝他們來時方向望了望,問西門吹雪:“咱們迴船上去?”

    西門吹雪牽住她的手說好。

    迴程路依然從水上走。

    這會兒他們不用擔心追不上葉孤城,但西門吹雪還是和來時那般攬住了她的腰,她不僅沒拒絕,甚至還主動趴在他肩上,時不時多用一點力踩底下的花燈一腳,看見它翻了就笑得跟個傻子似的。

    等他們迴到自己那條畫舫上時,城門口那邊的富商們已經爭相放起了煙火,據說是每年上元燈會的必備節目,不僅他們鬥富鬥得開心,城中百姓也都喜歡看。

    蕭飛雨看著這個場景,就忍不住覺得自己選在這個晚上進行求婚真是太合適了。

    不過經過方才那一遭,現在秦淮河畔組團逛燈會的少女們也都認出了她和西門吹雪,直接導致他們一迴到畫舫上坐下,她就又被扔了一身的手絹錦帕,最後混了一身的脂粉香氣,雖不狼狽,卻也好笑。

    偏偏她對於這群姑娘又生不出什麽氣來,最後隻能自己避到畫舫裏麵去。

    拉下卷簾後,河麵上河岸邊的燈火被隔斷大半,船在水中不緊不慢地往前,帶出的水聲和岸上人的嬉笑聲混在一起,竟也有種莫名的和諧。

    蕭飛雨把身上的錦帕手絹一股腦拿下來,倒是沒直接扔掉,反而翻看了幾張,偶爾看到繡工格外好的還會拉過西門吹雪的袖子叫他一起看。

    “這個上麵繡的是紫禁之巔嗎哈哈哈哈!”她拿

    起一張繡了一處屋頂和兩個劍客的,笑得幾乎停不下來。

    西門吹雪瞥了一眼,非常不爽:“繡得不好。”風采不及她本人十之一二。

    就算蕭飛雨已經徹底習慣他對自己的深厚濾鏡了,聽到他這麽說也不免感慨:“你眼光太高了吧!”

    他一本正經說情話:“所以鍾情你。”

    蕭飛雨真是恨不得在船上打三圈滾,奈何這畫舫內一共就一丁點大地方,根本容不得她如此。

    最後她選擇了吻上這張長了薄情之相卻甜得過分的嘴。

    船隻過了最熱鬧的那幾段路後,速度隨越發寬敞的水流加快不少。

    她被壓在散發著脂粉香氣的錦帕和手絹上,手抓著他的衣領,隨著親吻的節奏時而鬆時而緊,黑色的長發散開在木質船板上,舒服得眯起了眼。

    事實上這個河段兩岸依然有許多遊人,哪怕不刻意去聽,也有喧嘩聲一刻不停地傳到她耳朵裏,所以哪怕知道他們絕對看不見,她還是忍不住生出了一種眾目睽睽之下做壞事的羞恥感。

    隨著羞恥一同到來的還有平時膩歪上一整天都可能不會有的刺激。

    她閉上眼,大著膽子將環在他脖頸上的手往下撫至他背上,指尖沿著脊椎不停遊走,察覺到他唿吸變急,又得逞似的笑了。

    笑聲很低很低,但又足以震得他耳廓發麻。

    不過更發麻的還在後頭。

    一吻結束,兩人都還喘著的時候,她睜開眼,眼波流轉之下,輕聲問他:“我怎麽會這麽喜歡你呀?”

    西門吹雪深吸一口氣,隨即俯身咬住她的脖子。

    一聲短促的驚唿後,她整個人都顫了顫,但沒有推開他。

    隻是當她以為他還會繼續咬下去的時候,他卻停了下來,隻將頭埋在她頸間,溫熱的唿吸打在最敏感的地方,那煎熬絲毫沒有變少。

    她想了想,試探性地抬起半條腿來碰了碰他的腰。

    下一刻,他終於不再埋首,而是用手撐在她耳邊,一言不發地俯視著她。

    那眼神裏有她很熟悉的東西,盡管他不曾付諸實踐。

    而她想的是,反正她都求了婚啦,就要把人娶進門啦,又有何不可呢?

    哦,不對,從地點上說,好像很不可來著?

    想到這裏,她頓時沒了繼續留在河上的心情,畢竟該看的熱鬧早已看完,剩餘

    的風景又不如他耐看。

    她小聲問他:“迴去?”

    而他開口時聲音有點啞,他說好,迴去。

    兩人用最快的速度還了畫舫。

    但臨走時蕭飛雨還是忍不住把那盞燈也帶走了,說這可是她給他的聘禮,這麽有紀念意義的東西當然要收好。

    西門吹雪:“……”好,你說什麽都好。

    不過等他們舉著燈一路迴到城西那座宅子時,這燈裏擺的蠟燭也燒得差不多了,梅枝黯了一半,頓時沒了初時美貌。

    蕭飛雨把它放在他房門口廊下,正對著花園裏開得最好的那株臘梅。

    月已至中天,照得整間宅子都籠上一層銀光,她蹲在燈前仰起頭朝他吐舌道:“幹壞事嗎?”

    這種大膽又直接的風格真是不像個姑娘。

    偏偏西門吹雪就是喜歡。

    還喜歡得不行。

    接下來的事便再順理成章不過。

    蕭飛雨甚至連他們進的到底是誰的房間都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倒在了柔軟的床鋪上。

    和紗帳一同落下的是狂風暴雨一般,再無半點克製的吻。

    她順從地接受,熱情地迴應。

    用所有的動作告訴他,沒關係,還可以更過分一點。

    然而他的學習能力似乎隻適用於劍術,在這種事上反而磕磕絆絆得可以,最開始時叫她差點忍不住中途笑場。

    事實上她也的確笑出來了,一邊笑一邊對僵住身體的他說:“你不要緊張呀……”

    西門吹雪:“……”

    為什麽到了這種時候他也還是會輸她一頭啊。

    “真的,書上不是說第一迴都這樣嘛……”她安慰他,說得信誓旦旦,“我不騙你。”

    他沒說話,覺得還是用行動給自己正名比較好。

    而且有了這番算得上失敗的實踐經驗後,他也的確得心應手了起來,迅速找迴了場子。

    到後來蕭飛雨後悔不已,她早該知道的,早該知道這人就是這麽個不管做什麽事都要做到他所能做極致的性子。

    隻是這迴他身上這要命的開關是她自己打開的,哪怕再怎麽哭唧唧地求饒,甚至反過來喊他阿雪哥哥也沒什麽用了。

    ……

    同是幹了一夜壞事,第二日一早西門吹雪神清氣爽地起了床,而

    她則是連翻個身都難受,幹脆放棄治療,在床上一直窩到了快傍晚才起來。

    起來還是因為餓。

    見她不再躺著喊難受,西門吹雪才告訴她,有個小孩在前廳等了她半天了。

    蕭飛雨:“……”日啊,沉迷一夜美色,她都忘了還有這茬了。

    蕭飛雨深吸一口氣給他解釋道:“應該是那個租畫舫的老板侄子,我答應了指點他一下的。”

    西門吹雪這才知道她為了昨晚那一場求婚究竟花了多少心思。

    不過人家已經等了半天,此時自然也不是膩歪的時候。

    稍微收拾了一下之後,兩人便一道去前廳見了那個求她指點的小少年。

    少年姓陳,名玄機,與南王世子差不多年紀,但性格十分沉靜,對劍的理解也遠超同齡人,幾句下來,就讓蕭飛雨驚訝不已。

    她問他:“你以前可有跟誰學過?”

    他搖搖頭:“不曾。”

    正因為全是自己瞎琢磨,他才想找個真正懂劍的人好好請教一番,可惜在蕭飛雨之前,那些劍客大多不願意理會他。

    蕭飛雨不問他的出身,隻問他的劍。

    一大一小聊至最後,她甚至拍著胸口告訴他:“你不用擔心,像你這樣練下去,若是不能成為一流的劍客,我就把我的名字倒過來寫!”

    末了還留他在這吃飯。

    陳玄機想了想,拒絕了。

    他說:“我母親還在家中等我。”

    她也不勉強:“那行,總之在我離開金陵之前,你還有什麽問題隨時都能來尋我。”

    尋常劍客得到這樣一句應允怕是要高興上天,然而陳玄機卻冷靜極了,真誠地謝過她之後,便踏著月色告辭離開了。

    蕭飛雨站在堂前望著這小少年的背影,對全程沉默旁聽的西門吹雪道:“這小家夥是個天生的劍客,他將來肯定會有大造化。”

    西門吹雪難得沒有見縫插針地吃一個醋,而是點了點頭。

    隻是此時的他們倆都沒有想到,陳玄機將來的造化到底能大到什麽程度。

    更沒有想到的是,隻得了她半日指點的陳玄機會在很久很久以後,將她的名字告訴自己所有徒子徒孫,尊她為那之後天下劍客心中聖地的祖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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