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大先生說這話的時候他們倆已行至內室,才穿戴完畢的蘇淺雪自然也全聽到了。

    她容色大變:“怎麽會這樣?你不是說玉羅刹不會騙你嗎?!”

    藍大先生垂下眼道:“……他的確是閉了死關不假,但破瓶頓悟於他而言,與吃飯喝水沒什麽區別。”

    在這一瞬間,蘇淺雪的臉都白了。

    她聲音顫抖地問藍大先生:“那麽謝霖呢,謝霖真的是他的兒子?”

    藍大先生搖頭:“我不知道,也許是他的私生子吧。”

    絕色的美人氣得胸口起伏,唿吸不暢,整張臉都沒了血色。

    而藍大先生則是垂著眼勸她:“我來告訴你,已是有愧於他了,趁他現在還沒來找你們,你趕快走吧。”

    蘇淺雪能夠憑借自己的美色混到今時今日,頭腦自然不會不靈光,她知道藍大先生說得對,現在自己隻剩下逃這麽一條路了。

    可問題是,她真的逃得掉嗎?

    到了這會兒,唐迪也顧不上吃醋與嫉妒了,當然,他還沒大方到向藍大先生道謝。沉吟片刻後,他就做出了決斷:“你先走。”

    蘇淺雪心裏何嚐不是這麽想的,但麵上還是裝出了一派不舍:“那你呢?”

    唐迪深吸一口氣道:“看在我爹的份上,玉羅刹應該也不至於要我的命。”

    就在這個時候,屋頂那邊卻忽然傳來一道帶著疑惑的聲音:“是嗎?你是這麽想的嗎?”

    屋內的三個人同時愣住,而屋頂在這一瞬間直接被破開,玉羅刹攜著蕭飛雨穩穩地落到了地上。

    看著眼前的蘇淺雪和唐迪瞬間垮下來的表情,蕭飛雨終於體會到了一點用身份壓人的爽感。

    尤其是唐迪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哇,真是看著就覺得出了一口惡氣!

    至於玉羅刹,他肯定是要先裝個逼的。

    隻見他緩步走到蘇淺雪麵前,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冰冷,好一會兒後才轉向唐迪,語氣隨意地開口道:“你方才說,我看在唐無影的份上,應該也不至於要你的命?”

    唐迪的腿都有點顫抖了,聲音更是:“晚、晚輩……”

    玉羅刹抬手阻止了他說下去,還笑了聲:“你爹的麵子嘛,我的確還是會給的,他雖然武功差了點,長得醜了點,但好歹還算個男人,雖然不太會養兒子。”

    蕭飛雨聽著這話差點繃不住笑出聲來,玉羅刹也太會打擊人了吧!

    果然,唐迪聽後臉色又白了白,隻是當著玉羅刹本尊的麵,他完全不敢發作,甚至還要賠笑:“是,我比我爹差得遠。”

    玉羅刹又笑了聲,道:“你能這麽想,倒是還算有救,這樣吧,要我放過你呢,也不是不可以。”

    “前輩有什麽需要晚輩做的,晚輩一定赴湯蹈火!”危及性命,唐迪的態度當然也立刻擺了出來,“前輩但說無妨!”

    “我讓你做什麽你都願意?”玉羅刹問。

    “是。”

    “不!”

    蘇淺雪可比唐迪聰明多了,聽到這裏已經反應過來玉羅刹想讓唐迪幹什麽,下意識地幫他喊出了那個不字。

    果不其然,下一刻,玉羅刹就抬手指向了她:“那麽我要你把這個女人的所作所為公諸江湖,再殺了她。”

    說到這裏他竟覺得還不夠,片刻後又補了句:“因她而死的人似乎有點多,她一條命也不知道抵不抵得上,那這樣吧,把唐無影那寶貝的暴雨梨花針也拿出來給她嚐嚐?”

    唐迪:“……我……”

    他不知道想辯解還是想求情,然而玉羅刹根本不聽,甚至已經開始研究起了要把暴雨梨花針用在蘇淺雪身上哪個部位。

    片刻後,玉羅刹決定了下來:“就用她的臉試試吧,我覺得唐無影應該也很想看看,你說呢?”

    唐迪已經連話都說不出。

    而蘇淺雪則是在拚命給藍大先生使眼色,大約是希望藍大先生能夠為她說幾句話,可自從玉羅刹從屋頂下來後,藍大先生就一直都是垂著眼沉默的狀態。

    “怎麽,你不願意?”玉羅刹問唐迪。

    唐迪還是沉默。

    而就在玉羅刹還想再說什麽的時候,藍大先生終於開了口:“……玉兄。”

    玉羅刹倒是沒有像不理蘇淺雪那樣直接不理他,畢竟他們怎麽說也是幾十年的交情了。

    但他開口時的語氣可不算好:“原來你還曉得喊我一聲玉兄。”

    藍大先生歎了一口氣:“此事的確是我不對……”

    玉羅刹點頭:“是,你不對,不過我現在不是在計較你的對不對,這個女人算計我的兒子,給我羅刹教潑髒水,濫殺江湖無辜,這筆賬我總能算算吧?”

    藍大先生閉了閉眼,一派無力

    道:“……死掉的那幾個人,都算不得無辜。”

    這倒不是藍大先生在為蘇淺雪開脫,而是他知道死神帖和情人箭的秘密。

    情人箭本沒有那麽可怕,它能夠傷到那麽多武林高手,純粹是因為在發箭之前送出的那份死神帖上,作了蘇淺雪與那些人約定見麵的標記。

    那些人看到這個標記,自然會疑惑分神,而在他們放鬆警惕的那一瞬間,情人箭再射出去,便能結果了他們的性命。

    藍大先生素來不問世事,也不是沒有勸說過蘇淺雪,可蘇淺雪卻跟他說,那些明明有家室卻受她誘惑的人,本來就該死。

    和蘇淺雪有關係的男人太多了,藍大先生從當年選擇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算是個幫兇了。

    他一方麵不想看蘇淺雪這樣攪風攪雨,另一方麵又沒有勇氣站出來揭穿她,畢竟若是揭穿了她,他一世英名也要直接掃地。

    “死掉的人不無辜,可我卻知道有個沒死的人,無辜得很。”玉羅刹嗤了一聲,終於朝蘇淺雪開了口,“蘇姑娘,你當年害得展化雨妻子誤會他離開了他,現在又想要他的命,我也真是不太明白他到底哪裏招惹了你,他不過是不喜歡你而已,你便能如此之狠。”

    蕭飛雨聽到這裏已經有點懵了,等等,展化雨的兒子都和自己差不多年紀了吧?!所以這起碼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蘇淺雪的年紀有這麽大嗎?完全看不出來啊!

    她震驚的同時,玉羅刹也說了下去:“我兒子呢,常說我是個變態,但我覺得,以你這樣的年紀,還想勾引我兒子,那才叫變態罷?”

    蕭飛雨:“……”

    玉羅刹這張嘴真的太厲害了,服了服了,惹不起。

    直接被冠以變態之名的蘇淺雪差點把牙齒都咬碎,她望著玉羅刹,一雙美目中盡是怒火,那眼神仿佛在說,如果沒有你,我已經成事了!

    玉羅刹卻十分不屑:“怎麽,難道我說的不對麽?”

    蕭飛雨:給大佬鼓掌.gif

    “展化雨……”藍大先生還不知道發生在子時的這件事,此刻聽玉羅刹提起,也是十分震驚。

    “是,展化雨。”玉羅刹說到這裏還偏頭瞧了蕭飛雨一眼,直接開始胡說八道,“若非我兒子讓他的好兄弟及時去展化雨那裏救助,恐怕展化雨這會兒已經一命嗚唿了,藍天,你說她殺的人都不是無辜之人,那麽展化雨呢?”

    蕭飛雨

    昏了,他還真敢說啊,把真正的兒子說成兒子的好兄弟!

    還有就是,這件事說到這裏,她也沒聽出來和她爹有什麽關係啊?

    藍大先生沉默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已經再也沒有資格多說什麽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沒有真正和玉羅刹說上話的蘇淺雪卻忽然抬手灑出了一片毒粉!

    白色的粉末紛紛揚揚朝他們飛來,藍大先生和唐迪瞬間色變。

    而玉羅刹卻隻是隨手一揮,隨後迎著這片粉末直接走了過去。

    “玉兄!”藍大先生想阻止他,“有毒!”

    “這點毒,難道還能要了我的命?”玉羅刹的動作鬼魅無比,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他便已經掐住了蘇淺雪的脖子,把這個蛇蠍心腸的絕色美人舉至半空,“蘇姑娘,你未免太小瞧我了,藍天他讓你逃,是因為他知道,隻要我真與你動手,你絕不可能活過今晚了。”

    蘇淺雪就這樣被他舉著,唿吸間都是自己撒出去的毒粉,她說不了話,也動彈不了,更無法理解玉羅刹為什麽會在這樣的毒粉下毫發無傷。

    她以為自己要死了,唿吸越來越重,鼻腔裏也漫起了血味,可下一刻,玉羅刹竟鬆了手。

    她像一片枯敗的落葉一樣從空中掉往地上,眼裏嘴裏都流出了血,卻偏偏還剩下最後一口氣。

    玉羅刹拍了拍手,看向唐迪:“想死還是想活,就看你自己怎麽選了。”

    他留蘇淺雪一口氣,根本不是心軟,純粹是想看蘇淺雪被唐迪這樣她曾輕鬆用美色籠絡的人親手殺掉時會是什麽表情。

    何況這女人潑在他兒媳婦身上的髒水還沒洗幹淨。

    唐迪的手有點顫抖,他抬起眼問玉羅刹:“我……我答應前輩的要求。”

    玉羅刹勾起唇角,仿佛在說我就知道。

    說完這句後,唐迪就仿佛鬆了一口氣一般。

    然而蕭飛雨卻覺得,以玉羅刹的脾氣,沒道理對唐迪這麽輕拿輕放的。

    聽聽他怎麽評價唐無影的,怎麽可能真的給唐無影什麽麵子啊!

    所以兩人離開後,她就忍不住問了:“您……真的要放過唐迪?”

    玉羅刹笑了:“不解氣?”

    她搖搖頭:“倒也不是不解氣,畢竟他也算是個受害者吧,隻是覺得以您的行事風格……”

    後麵的

    話她沒說,但反正玉羅刹不會聽不懂。

    玉羅刹哈哈大笑,趁著晨光初起之際,長歎一聲道:“我的行事風格就是有誰得罪我,我就讓他嚐嚐他最不想嚐的滋味,唐迪嘛,捏死他容易,但那樣多沒意思?”

    蕭飛雨:“???”

    玉羅刹:“把事情捅出來,唐無影就會知道他這個寶貝兒子究竟幹了什麽了,到時候看他折騰唐迪,我保證會更讓你解氣。”

    蕭飛雨服了,她算是知道什麽叫打臉的藝術了。

    不過她還有另外一個問題:“那這場戲和我爹……究竟有什麽關係啊?”

    玉羅刹歎了一口氣,道:“你爹那位三夫人,便是展化雨的妻子,當年蘇淺雪騙她說展化雨和自己在一起了,她便負氣離開了臨安,後來遇到了你爹,才住進了帝王穀。”

    蕭飛雨驚訝得捂住了嘴。

    玉羅刹則是繼續說了下去:“現在蘇淺雪的陰謀敗露,當年的誤會,也該解開了,照我看啊,你爹也該清醒了,他守著人家十幾年,人家心裏可從沒他。”

    蕭飛雨:“……”

    不好說爹的不好,不過沉湎於求不得中,的確不是什麽好事。

    “走吧,你再不迴去,阿雪該著急了。”玉羅刹看看東邊已經亮起來的天空,彈了一下她腦門,“睡一覺,記得午時去醉香樓前看最後一場戲。”

    他說的是唐迪供認情人箭一案主謀的戲,關乎“謝霖”的名聲,蕭飛雨自然不會錯過。

    於是她扯起唇角應下,而後飛快地跑了迴去。

    到家時太陽正好升起,未免驚動宅子裏還在休息的人,她直接像跟著玉羅刹出去時那樣翻了牆。

    可是誰來告訴她,西門吹雪怎麽會就在牆後麵的!

    她往下跳的時候,他直接伸手接住了她。

    很穩,但蕭飛雨卻覺得自己的心跳比在空中時還要快了。

    “你怎麽不睡覺呀?”她人還趴在他肩頭,倒是不用直接麵對他的眼神,所以語氣十分平靜。

    “你沒迴來,睡不著。”他說。

    “!”這種話太犯規啦,閉嘴!

    ……

    看了一場打臉戲,再好好睡過一覺,還有另一場在等著她。

    不過在此之前,她還頗費了一番口舌才講清楚夜裏發生的事,當然,她隱去了展化雨的妻子和蕭王孫蘇淺雪的關

    係,以及玉羅刹胡說八道的那些“我兒子怎樣怎樣”……

    葉開和陸小鳳都驚呆了:“玉教主真是一位奇人。”

    蕭飛雨一本正經:“是,我也這麽覺得。”

    畢竟天底下一定找不出第二個閑著沒事就來視奸兒子的魔教教主了!

    “不過……你不會真是他兒子,不,女兒吧?”暫時還不知道她真正名字的葉開還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這真不是。”她誠懇地迴答。

    之後一行人一起去了秦淮河畔醉香樓。

    他們到的時候,玉羅刹和唐迪蘇淺雪已經在了。

    唐迪在痛陳自己和蘇淺雪犯下的罪行,而僅剩一口氣的蘇淺雪則是一直死死地盯著玉羅刹那張獠牙麵具。

    可惜玉羅刹根本不在意,不過在這麽多人麵前,他就不像昨晚那樣話多了,維持著前輩高人應有的高逼格畫風站在那,令金陵城中一眾圍觀的江湖人都不敢靠近。

    唐迪說完之後,深吸一口氣拿起了手邊一個小巧精致的鐵筒。

    蕭飛雨知道這應該就是暴雨梨花針。

    她雖然很討厭蘇淺雪這樣的人,但想象到之後可能會出現的場景,還是本能地閉了閉眼。

    然而就在她閉眼的這一瞬間,隻剩下一口氣的蘇淺雪卻忽然發出了一聲淒厲的笑,還笑了好一會兒。

    笑畢,蘇淺雪又一字一頓地對玉羅刹道:“你為你這兒子費心勞力,一定不知道,他其實根本是個斷袖吧?”

    “什麽好兄弟,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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