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日子過了三個月,最終在三個月後的一天早晨,爺爺走了,走的毫無預兆,本來醫生說,其實爺爺如果去動手術,也許還能夠有活一命的希望,但是最終爺爺還是選擇了拒絕。


    因為動手術的話,三個月前就要躺在病床上,徹底失去自由,萬一手術失敗,他將會提前離開,他選擇了去朝鮮,通過了一些手續將他那幾個從小玩到大的戰友接了迴來,我將爺爺安葬在公墓之中,和那幾個兄弟一起。


    爺爺的遺像很和藹,透露著微笑,同時奶奶的墳也被遷了過來,兩人葬在一起。


    這天雨下的很大,來看爺爺的人也很多,當爺爺一去世,不少地方上的官員也過來了,畢竟爺爺是老兵,隻是之前他們不在意,這一次過來的時候卻帶了攝像機和電視台,似乎是來墳地作秀。


    我跟他們說,像我爺爺這樣的老兵還有很多,有些人他們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希望這些地方官員能夠好好的將這些老兵保護起來,讓他們能夠安詳養老。


    我本來是主張爺爺動手術,畢竟在動手術的時候,我加點手段和法術,能夠多蓄一些生命,這樣能夠活久一點,但最終我還是放棄了,從爺爺抱著骨灰壇迴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他滿意的表情,他臨走前一天跟我說了一句:“該走了,我昨天夢到兄弟,夢到和他們一起跟美國大兵戰鬥的時光。”


    爺爺笑著說,其中一個人的骨灰找不到完全了,因為當初的戰鬥很慘烈,那兄弟抱著一個炸藥包,和一大群美國大兵一同升天,最後隻找迴來一條手臂,不知道是那個兄弟的,還是其他士兵的。


    有時候人生就是如此,有聚有散,時間永遠都在前進,能留下來的,就隻有永恆不變的記憶而已。


    我記得小時候,我忤逆過爺爺,有時候放學迴家,看著其他孩子都有冰糖葫蘆吃,都有炸臭豆腐吃,我就叫著嚷著要我爺爺買。


    我爺爺將他準備喝茶的兩塊錢給我買了一條炸雞腿,當時我吃的很痛快,也很享受同學們看待我羨慕的眼光。


    在那段時間,幾乎小學生的我,天天迴家就能看到我爺爺的腳踏三輪車,我坐在三輪車上,別的孩子來蹭座位,大家一起喊我爺爺,什麽老爺爺,好公公之類的稱唿,我爺爺也很享受孩子的奉承。


    我知道,那一兩三輪車永遠的存在我記憶之中了,它迴不來了,迴不來了……


    當初我讀大學的時候,家裏沒錢供我,我父母借了很多錢都不夠,後來爺爺拿出了一筆錢,一問才知道,那是爺爺給自己存的棺材本,因為當初我父親十分落魄,做什麽失敗什麽,後來成為了一個工人,也沒有穩定的收入來源,幾個姑父趾高氣揚,雖然市場給我爺爺買一些保健品之類的,但是我爺爺也不待見他們。


    後來他們將那些錢給我作為我我的生活費,在我爺爺送我去車站的路上,我憋著,憋的很辛苦,等上車的一刹那,我淚如泉湧,一下子就哭了出來,我哭了一路,跟個傻子似得,其他人也看待我像個傻子。


    本以為我工作了,可以讓我爺爺享受一下清福,可是經常不在家的我,也讓老人家擔心,現如今事情都告一段落了,我有了自己的一番事業,可是迴頭一看,老人卻走了……


    也許人生就是這樣,充滿了不完美,當我達成了當年的決心,當年的願望,迴到最初的地方一看,一切都變了,變得麵目全非也好,變得完全陌生也好,最重要的是,自己心裏麵的人都不在了。


    現如今這黑漆漆的漢玉墓碑也許是我給我爺爺唯一的報答,可是我卻明白的很,爺爺陣陣要的並不是這些財務,也不是這些風頭,他老人家最缺乏的就是陪伴。


    隻是當我想陪伴老人家說說話,下下象棋的時候,卻都來不及了。


    有時候我就在想,若是這個世界上有一個迴到過去的時光法器就好了,我借著法器,迴去看看爺爺,看看奶奶,看看曾經的老地方,看看小時候記憶中的泥瓦房。


    “好了,迴去吧,雨越來越大了。”薑婉婷給我打傘,這邊白晶晶也說道:“迴去吧。”


    我看了一眼正在發呆的父親,他沒有哭,而是靜靜的呆在這裏,我父親雖然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但是他很孝順,也幸好是他,我爺爺最後這幾年過的還算開心。


    “你們先走吧。”父親說道,“我待一會兒。”


    “哥。”大姑姑也來了,大姑姑身後是大姑父給他打傘,此時大姑父申請了出獄探監,他是政·治·犯,也沒有請過假,所以監獄裏麵也依了,整個人也改變了不少,他手上戴著亮閃閃的鐵拷,身後是兩個警察。


    那警察看著我,搖了搖頭,似乎是在同情我的無奈,我看向了王紫薇說道:“你們姐妹幾個人合用一把傘爸,我給我老頭撐一下。”


    姑娘們都依了,迴到了車子裏麵,而我在父親身邊撐著雨傘,畢竟春雨毒辣,淋多了怕他生病。


    父親忽然開口說道:“二妮。”


    他在叫我大姑,因為是家中的長女,次於我爸,所以平時我爸也叫他二妮,我吧說道:“爸之前聽惱根生的,在最後的幾天裏,他市場念叨,根生在裏麵辛苦了,都是他害的,隻是爸拉不下這張臉給根生道歉。”


    大姑父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跪在地上:“我的爸呀……啊啊啊……”


    他哭得淒慘,身後的警察沒說話,就像是兩尊鐵人一樣一直看著,看著。


    大姑也落下來眼淚:“現在娃兒去上學去了,沒能及時迴來,不過知道她姥爺過世的消息,妮兒還是很傷心的,哥……對不住,這些年,我……”


    “都過去了,現在大家還是一家人,對了,根生現在怎麽樣?”


    “減刑了,應該再過五年就可以出來了,幸虧老爺子和小聖當時給我當頭一棒,讓我醒悟了過來……剛開始的時候,我一直目標是做一個老百姓的父母官,但後來我忘本了……也許是日漸膨脹的心態吧,讓我逐漸喪失了本我,成為一個我自己都非常陌生的人。”


    說著他自嘲一笑。


    父親悶聲歎了一聲,似乎是感懷吧,但嘴上還是沒再說話,他拍了拍姑父的肩膀,我知道從現在開始,父親原諒了姑父。


    我沒有在墓地停留,而是迴到了家裏頭,看了一眼大堂中,掛著的爺爺遺像,此時一個工作人員走了過來說道:“孫先生,我們在處理這些舊物的時候發現了一個盒子,你看看。”


    父親一愣,打開了盒子,可是打開盒子的時候,他的眼睛就濕潤了,裏麵放著一張黑白照片,還有幾枚分幣,而照片裏麵,赫然是年輕時候的爺爺奶奶,膝邊是三個四個小娃子,當然其中一個夭折了,我父親也不遠提起折斷往事。


    他跟我說,那是家裏窮,可是爺爺卻堅持要拍一張全家福,奶奶拗不過他,就答應了。


    父親將照片好好的保管起來,而門口設下了酒席,這是喪宴,如今老爺子八十八歲而終,也算是善終吧,所以是喜喪,來的人都是一些舊親戚。


    其中一部分是因為我家裏以前很窮,斷絕了來往,但是這一次父親認為,畢竟也是親戚,就恢複好了,畢竟現在我的事業還算可以,不管別人怎麽看,我們保存我們的初衷就好了。


    我站在台階門口抽著煙,這會兒我看到小鑽風也過來了,小鑽風平日裏跟我關係極好,我爺爺也很喜歡他,因為小鑽風也下象棋,所以這一次,他帶著他的老婆孩子也過來了。


    不過小鑽風心事重重,似乎是有什麽事情正要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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