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太監離開後,京齋緊皺的眉頭,卻依舊沒有舒展開。


    他抬起頭看了看天色,才朝著殿外走去。


    腳步踩在大理石鋪成的地麵上,悄然無聲。


    京齋緩緩地慢行,腰間青玉玉佩上的流蘇,隨著他的動作輕輕的搖晃。


    冬日的寒風掠過,風中像是帶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讓人覺得厭惡、噁心!


    這偌大的宮殿,外表有多麽的光線,那麽裏麵便有多少事情,是不能讓外人知曉的。


    金玉其表,敗絮其中。


    好在,當年沈蒼蒼的事情不是他來處理,也幸好當年沈蒼蒼年紀尚且年幼,不然現在的沈蒼蒼怕就是一具枯骨了。


    看見了東西兩廠最不想給人看見的東西……能活著,便是天大的幸事。


    在京齋的心裏,隻有死人才能守住這些秘密。


    誰都一樣。


    京齋一路上遇見不少宮人,無論是宮女還是老嬤嬤,在見到他的時候,都俯身行禮,不敢去多看這個俊秀的男子。此時,有一位小宮女在遠處看見他的時候,便腿軟直接嚇的跪在了地上,似乎看見了什麽怪物似的,一直哆嗦。


    京齋頓下腳步,皺著的眉頭也緩緩地舒展開了,他看著腿軟的小宮女,「你,叫什麽?」


    「我……」小宮女嚇的眼眶發紅,結結巴巴地將話說不清楚,「不,奴婢,奴婢……奴婢叫……」


    京齋笑了笑,有些好奇,「你在怕我?」


    他的聲音輕柔,神色也很和善。若不是他身上這身飛魚服,此情此景的他,的確是個翩翩少年。


    奈何小宮女卻絲毫沒有留意到,京齋稱自己「我」而不是「咱家」。


    她隻是跪在地上,身子瑟瑟發抖,連求饒的話語都說不出口。


    此時的她,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嗓子一樣,無論怎麽用力,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怕,她怕極了。


    直到有護衛走了上來詢問何事的時候,京齋才站穩了身子。


    他隻是淡淡地說這個小宮女頂撞他了,讓人送到西苑去,好好的安置。


    小宮女起初一怔,下一刻嚇的哭了出來,「公公饒命,公公饒命啊,奴婢知道錯了,奴婢知道了!」


    奈何,她的求饒來的太慢。


    京齋的情緒向來喜怒無常,殺人更是如同兒戲,人的性命在他的眼裏,連一隻螞蟻都不如。所以,無論小宮女怎麽掙紮,京齋依舊視而不見。


    最後,小宮女被人捂住了嘴,強硬地拖走了。


    跪在小宮女身邊的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喘息一聲,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


    誰都知道西苑是什麽樣的地方。


    她們這些人,就是命不值幾文的奴役,就是死了也要等宮裏的主人開恩,才能全屍離開。否則,隻能像剛才那個小宮女一樣,被送去西苑丟進那口枯井裏,然後化成一堆白骨。


    京齋似乎終於舒服了一些,笑容更是溫和,朝著前方走去。


    他剛離開,身後便閃過一抹白影,在空氣裏似乎還瀰漫著梅花的香氣。


    彼時,晏錦和沈蒼蒼進殿才發現,殿內坐著的不止有蘇聞茉,連帶著薄如顏也在這裏,隻是蘇聞茉垂著眼眸,而薄如顏的臉色卻有些蒼白。


    薄太後似乎生了氣,在晏錦和沈蒼蒼進來候,才慢慢地緩和。


    好在沈蒼蒼會說話,她像是知道薄太後性子似的,說了幾句話便將薄太後逗的笑了起來,方才臉上的陰鬱也漸漸地消失。


    等用了午膳,薄太後說起想聽晏錦彈琴後,便讓身邊的人去取了古琴過來。


    她對晏錦說,「哀家也略會一些古琴,隻是很久沒有碰了,什麽都忘光了!」


    薄太後說完,便伸出手指撥弄了一下身前放著的古琴。


    古琴發出一陣低沉的響聲,零零碎碎的曲子,便從薄太後的手中傳了出來。


    盡管多年沒有再碰這些,薄太後彈奏曲子,卻依舊從未生疏。


    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停下手裏的動作,然後對晏錦說,「你來試試!」


    晏錦聞言,緩緩地走到薄太後身邊。


    這是一尾陳舊的桐木古琴,從做工上來講,這張琴其實並不精緻,甚至不如外麵幾兩銀子買的琴。但是,薄太後看著這張古琴的目光卻很深沉,那份留戀顯而易見。


    明明是一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古琴,薄太後卻很喜歡。


    晏錦伸出手,輕輕地撥弄琴弦。


    「怎麽樣?」薄太後說,「這琴能用嗎?」


    晏錦點頭,「能的!」


    無論是音色還是做工,這張琴都屬下品……


    晏錦有些懷疑,這張琴到底是從何而來了。


    薄太後坐穩了身子,笑著說,「那好,你給哀家彈一曲戰東風吧。不過,這琴是先帝親手給哀家做的,你可千萬別弄壞了!」


    晏錦聞言,心裏咯噔了一下。


    薄太後的為難十分明顯。


    這是先帝留下的遺物,若是她損壞了,便是對先帝的不尊敬,到時候元定帝怪罪下來,晏家長房又如何承擔的起。最讓晏錦有些不安地是,薄太後讓她完整的彈奏一曲戰鬥風。


    明明,這首曲子薄太後也會。


    難道,薄太後知道晏家祖上的事情?


    在一邊的沈蒼蒼見晏錦猶豫不決,又開口幫忙和薄太後說,「太後娘娘,這張琴太貴重了,不如重新換一張吧!」


    薄太後眯了眯眼,「晏小姐不會輕易弄壞哀家的東西,何況,哀家也很久沒有聽過這張琴的聲音了!」


    薄太後說完之後,嘆了一口氣。


    她的神色裏的思念,怎麽也掩蓋不住。


    晏錦看著卻疑惑極了……


    薄太後方才的那些話和那些神情,絲毫不像是偽裝出來的,她似乎真的很思念送她琴的那個人,眼眶內的水痕,淡淡地……


    可是先帝和薄太後的感情,真的有那麽深嗎?


    薄家,有很多晏錦不知道的事情。


    薄太後向來疼愛沈蒼蒼,很少會提出要求,她現在這樣說了,沈蒼蒼也不好繼續反駁。


    而且,沈蒼蒼清楚的知道,她再反駁也沒用。


    晏錦點了點頭,坐下便用這張拙劣的琴彈了起來。


    當琴弦響動的時候,在一邊坐著沉默不言的蘇聞茉抬起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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