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議論聲,像是魔音繞耳。


    這一切,其實都是晏錦的錯。


    晏錦搶走了本該屬於她的東西,讓她淪落到現在這個狼狽的模樣,更是丟了薄家的顏麵,成了一個對薄家沒有用處的人。


    薄如顏看著晏錦的眼神,像是淬了劇毒。


    她放在腹上的手,略微用力,「有娘生沒爹教的野孩子,不懂禮儀規矩,也屬正常!隻是今日這個場合,郡主還是擅自珍重的好!」


    沈蒼蒼轉過身子來,挑眉,聲音裏也不見半分怒氣,「總比有些人,爹娘都在世卻讓整個家族蒙羞好。到了最後不得不撿個別人不要的破爛東西,還當做寶貝藏在懷裏!」


    沈蒼蒼說話語氣緩和,看著薄如顏的眼神,也十分的平靜。


    誰也不會想到沈蒼蒼,居然如此從容不迫的罵了迴去。


    若是從前,在薄如顏說完那句話後,沈蒼蒼肯定是要撩起袖子扇薄如顏耳光,然後打的薄如顏掛彩。


    她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人議論她的父母。


    誰也不能。


    沈七太太當年沒有盡到母親的責任將她親自養大,但是沈蒼蒼卻從未責怪過母親。


    「你……」薄如顏沒想到沈蒼蒼居然敢反駁她,還將話語說的如此難聽,「那也比你倒貼好!」


    「難道三太太不是倒貼找上晏三爺的嗎?」沈蒼蒼笑了笑,「我夫君是個容顏出眾的人,他品行端正,才華橫溢。而晏三爺呢?他的女兒和你年歲都差不多了,你和他站一起……」


    沈蒼蒼壓低了聲音,貼近薄如顏,柔聲地說,「若是十二小姐不告訴外人你們的關係,外人還以為你們是父女吧?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們還當真是相配!」


    她說完之後,又無辜的眨了眨眼,拔高了聲線,「三太太我說的對嗎?」


    沈蒼蒼的一句話,讓一直留意她們的人,都十分好奇的想知道,她們到底說了什麽樣的話。


    而薄如顏顯然不想讓人知道這些……


    方才,沈蒼蒼言語裏嘲笑的意味十足。


    沈蒼蒼喚她「十二小姐」而並非是「三太太」。


    她雖然氣的渾身哆嗦,卻沒有辦法反駁,她和晏三爺站在一起的確像是父女。她噁心那個人,卻又無能為力,畢竟這是她最後的出路。


    她能為家族做的,也就這麽一點點的事情了。


    薄如顏每次覺得晏三爺讓她噁心時,便將心裏的悶氣都發泄在晏惠卿的身上。她將自己知道的所以刑罰,都在晏惠卿身上一一用過了,但是不知為何,盡管晏惠卿哭著求饒,哭著求她放過自己,薄如顏依舊沒有覺得心裏的悶氣減少過半分。


    她恨透了晏錦,也恨透了晏惠卿,晏家的每一個人都不是好東西。


    她到底是倒了什麽黴,才攤上這一對父女。


    悶氣太多,越來越沒有地方發泄。到了最後,薄如顏連帶著礙眼的晏老太太一起折磨,將晏老太太和晏惠卿放在一個院子裏,似乎隻有每夜聽見她們哀嚎的聲音,她的心裏,才能多少平靜一些。


    好在,晏三爺也從未阻止過她。


    隻是在她折磨完晏惠卿後,迅速的找人醫治晏惠卿,又陪晏惠卿說會話。


    到了最後,晏惠卿都快被折磨瘋了。


    晏惠卿看著晏三爺說,「爹,求你了,殺了我吧,求你了……」


    結果,晏三爺又安慰晏惠卿,卻沒有動手。


    薄如顏覺得,這個男人的確是個偽君子,和她的惡毒是很相配。


    沈蒼蒼沒說錯。


    「嗬!」薄如顏笑了笑,「沈蒼蒼我們走著瞧,你會跪著求我的!」


    薄如顏說完後,便恢復了平日裏正常的神色,朝著自己的席位走去。


    她是薄家人,晏三爺自然也坐在她的身邊。


    薄如顏坐下後嫌棄似的看了一眼晏三爺,又往旁邊挪了挪身子。


    晏三爺的容貌不差……


    縱使如今的晏三爺不如昔日,鬢髮間也生了銀絲,但是他坐在這裏,氣質依舊如初。


    然而這些,薄如顏都看不見。


    她入府之後,晏三爺和她分房而居,連新婚夜都沒有碰過她。他不想碰她,她自然也不屑讓晏三爺碰。


    她願意和晏三爺成親,其一是父親給她的選擇,其二她也想氣一氣沈硯山。


    她是薄家的十二小姐,自幼想要的東西,便從未失手過。唯獨沈硯山,居然敢拒絕她。


    沈硯山不想娶她,瞎了眼去娶晏錦,那麽她便要讓沈硯山後悔。


    隻是,薄如顏如今才發現自己錯了,錯的離譜。


    她或許從未在沈硯山的心上留下一絲痕跡。


    她成親的那一日,沈硯山沒有飲醉失態,更沒有做出其他的事情。唯獨她一個人,還傻乎乎的希望這場親事會終止……


    等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薄如顏才明白薄太後說的是真的。


    在她成親前,薄太後曾見了她一麵。


    在聽了她的話語後,薄太後喃喃地說,「你這個傻孩子,和哀家當初一樣!以為折磨自己,能讓別人迴心轉意。孩子,怎麽可能呢……他起初沒有選擇你,最後自然也不會選擇你。你再折騰,他也不會來看你一眼,若是他有朝一日會停留目光在你身上,怕也是因為你去世了,好奇而已!」


    有些人,傻的徹底。


    喜歡用自己的墮落來懲罰別人。


    明明知道自己在哪個人的心裏,沒有任何的位子,卻依舊想要這樣做。


    她便是其中一個。


    薄如顏不甘……


    縱使再不甘心,也無可奈何了。


    她如今是晏家三太太,坐在她身邊這個逐漸垂暮的人,才是她的丈夫。


    而且肚子裏,還有個孽種。


    薄如顏抬起頭的時候,發現晏錦的目光也落在她和晏三爺的身上……


    那份目光像是嘲諷,又像是可憐。


    薄如顏想著,抓住衣袂的手,更緊了。


    而薄如顏的目光越來越陰森,讓晏錦不由地淡淡一笑。


    世上多情總被薄情負……


    舒氏離世還不足一年,薄如顏便有了孩子,晏錦覺得這真的是一個莫大的諷刺!她從前還以為,三叔有那麽一點點真心的喜歡舒氏,如今看起來,她這個三叔最喜歡的人,應該是自己。


    自私自利、薄情的偽君子。


    沈蒼蒼見晏錦的目光落在薄如顏和晏三爺身上,不由得撇了撇嘴,「素素你別看了!」


    她說完了還扯了扯晏錦的衣袖,「看了多糟心!」


    「蒼蒼你不生氣嗎?」晏錦想起方才沈蒼蒼的舉動,有些好奇,「三太太說的那麽難聽!」


    沈蒼蒼將放在身前福橘拿起,慢慢地剝開橘子皮,「有什麽好生氣?她也隻能說說。素素你放心,我知道我的脾氣,我會好好的改改的,我也不會讓哥哥擔心,更不會讓你和伯父為難。」


    她的脾氣太暴躁,說話又直接,所以十分容易得罪人。


    沈蒼蒼以前從未想過要改自己的脾氣。


    她這一生本就有太多的不幸,若自己的生活都不能隨意,那麽她活著的確也沒什麽意義。


    然而……她現在卻願意改了。


    她的任性,會害了身邊的人。


    她不想成為這些人的累贅……


    沈蒼蒼說的十分認真,似乎真的一點也不生氣。


    隻是,沈蒼蒼偽裝的再好,晏錦依舊看到了她微微顫抖的指尖。


    晏錦握住沈蒼蒼的手,「沒事,我會給你出氣的!」


    沈蒼蒼的父母,便是沈蒼蒼的軟肋。在沈蒼蒼的心裏,誰都可以嘲笑她,甚至毆打她……但是唯獨不能,說她父母的半句不是。


    她就是拚了性命,也不會讓人說父母的半句不是。


    沈蒼蒼聞言,沒有抬起頭看晏錦的眼睛,而是無奈地說,「又被你看破了!」


    晏錦和沈硯山一樣,眼睛都是如此的毒辣,很快便能看破人心。


    她想要隱瞞,的確很難。


    沈蒼蒼方才的確是生氣了,也恨不得打薄如顏一頓。


    但是,若她這樣做了,後果就不堪設想。


    所以,她忍住了。


    盡管很難,她還是做到了。


    晏錦還想安慰沈蒼蒼的時候,沈蒼蒼卻抬起頭笑了笑,「素素,你放心吧,我是真的沒事!」


    當言語都不能再傷害這個人的時候,她其實並不是長大了,而是變得成熟了。


    晏錦看著沈蒼蒼從懵懂的小姑娘到了如今,覺得有些無力……


    成長,是個可怕的詞語。


    晏錦來不及多感嘆,便見沈硯山從殿外走了進來。


    今日的沈硯山穿著一件鴉青色的長袍,腰間的玉佩泛著瑩潤的光芒。披在他身上那件月白色的鬥篷,在這薄弱的光線裏,更是讓人生出一種溫潤的錯覺。


    沈硯山容顏生的極好,不開口的時候,的確是個雋秀的翩翩少年。


    他抬起頭,眉眼裏的神色平靜如水。


    很快,沈硯山便發現晏錦和沈蒼蒼坐的地方,更是沒有任何顧及的走了過去。


    坐在遠處的沈蒼蒼似乎也留意到了沈硯山的舉動,更是笑著等沈硯山入座後,同沈硯山說起了話。她本就是沈硯山的堂妹,所以此時也沒有人會覺得怪異,畢竟都是沈家人,坐一起肯定也方便一些。


    沈蒼蒼的舉動讓晏錦也鬆了一口氣……


    然而這一幕落在薄如顏的眼裏,卻成了最礙眼的存在。


    這個容貌和才華都出眾的人,原本該是她的。


    隻是,無論她的目光多麽凝重和不甘,沈硯山自始至終都沒有留意到她的存在,甚至連一個可憐的目光都沒有丟過來。


    薄如顏有些懊惱的垂下眼,瞬間,眼眶微紅。


    這些,都該是她的,是她一個人的……


    對麵的晏錦和沈硯山有多的相配,她的心裏便有多憤恨,明明她什麽都不比晏錦差,為何卻落得這樣的結果。


    晏三爺也注意到身邊妻子的神情,半響後才淡淡說了一句,「不是你的,何必多想!」


    「嗬!」薄如顏沒有去看晏三爺,而是冷冷一笑,「的確不是我的,但是其他人也別想得到,若他不屬於我,我寧可毀掉!」


    晏三爺笑了笑,「是嗎?」


    「你以為我做不到?」薄如顏拿起麵前的果子,不顧形象的狠狠咬了一口。似乎是將那個果子當成了晏錦和沈蒼蒼,「晏季景我今日做的一切,並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自己!」


    這次,晏三爺卻沒有再說話了。


    他隻是笑著捧著白瓷茶盞,看著坐在遠處的人。


    殿內的人陸續的入座不久後,便見有小太監開始走進殿內,然後很快便有人在外喚道,「皇上駕到,太後娘娘駕到,賢妃娘娘駕到……」


    轉眼,元定帝便陪著薄太後緩緩地走入殿內。


    跟在元定帝和薄太後身後的,是各宮的妃嬪。


    薄太後喜靜,所以今兒宴請的人並不多。薄太後的髮髻上戴滿了頭飾,然而晏錦卻留意到,那一根銀色的簪子,依舊在薄太後的頭上。


    那是一枚失去了光澤的灰色簪子,像是用銀打造的,卻又並非是。


    晏錦看著這枚簪子,覺得十分的怪異。


    晏錦曾記得沈蒼蒼說,薄太後很喜歡這枚銀簪子,因為這枚簪子是當年先帝隨意賞賜給薄太後的。先帝去世之後,薄太後一直將簪子放在身邊,從未離身半步。


    先帝雖然無情,但是薄太後對他,卻是動了真情。


    薄太後進入了殿內後,宮中的樂師便開始奏樂,舞娘們也陸續的進了殿內……


    眾人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這群美艷的舞娘身上。


    元定帝並非是個沉醉在酒色裏的帝王,但是他依舊是個正常的男人,所以看著眼前的美人,目光裏的欣賞之意也從未斷過。


    一曲完畢,元定帝才站了起來,讓舞娘和樂師們退下。


    他笑著對薄太後說,「今兒,兒臣還給太後準備了別的壽禮!」


    他說完之後,便對身邊的小太監點頭示意。


    很快,一群穿著粉色小襖的小宮女們,抱著牡丹花盆緩緩地走了進來。


    粉色的牡丹和粉色的衣裙布成了一副絕美的畫卷,隻是轉眼間大殿內便擺滿了牡丹花。


    冬日並非是牡丹花的花季,而且像牡丹這樣嬌貴的花,培育起來本就麻煩,又何況是在已經落雪的冬日。


    元定帝這一次,不止是花費了巨額的銀子,還用了很多心血。


    兩世為人,晏錦從未在冬日裏看過牡丹花盛開……又何況是如此眾多。


    不止晏錦驚嘆,連一向沒什麽表情的沈硯山,都微微挑眉。


    沈硯山覺得元定帝,今日的舉動,頗為怪異。(未完待續。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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