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季常聽了方丈的話後,腳上的步子,也慢了一些,他濃眉微微皺起,「蘇大人?蘇居閑蘇大人嗎?」


    蘇居閑乃是當今賢妃的親哥哥,更是蘇家現在的族長!


    不過,晏季常記得,蘇居閑信奉的是道家!那麽,他又怎麽會突然想起來靈隱寺呢?


    若真的是他,那麽倒是有些出奇了。


    自己和蘇居閑沒有任何來往,平時見麵也不過是彼此點個頭,連話都不會多說一句。


    所以,蘇居閑根本沒有可能,特意為找他來一趟靈隱寺。


    方丈聽了之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看了一眼晏季常身後的人,不敢繼續說下去。


    晏季常瞧出了方丈的神色,淡淡地說,「方丈,這些人跟隨我多年,你但講無妨!」


    在得到晏季常這句話後,方丈也緩緩地舒了一口氣,他壓低了嗓音道,「是蘇居閑大人的長子,蘇行容大人!」


    刑部侍郎,蘇行容。


    晏季常自然聽過這個人的名字,這個人向來心狠手辣,前些日子更是做出了一些讓人膽戰心驚的事情。


    工部有幾位大人涉嫌貪汙治理黃河的賑災銀子,這件事情雖然沒有鬧大,但是定元帝卻生了大氣!這幾年水患嚴重,大燕國庫裏的銀子,有一半都用在了治水上麵,可就在這個節骨眼,還有人敢動這筆銀子的主意,顯然是不將百姓的生死放在眼裏。


    定元帝這次明顯是想殺雞儆猴,所以他直接將這幾位大人都丟給了刑部,根本不給他們解釋的機會。


    起初,這幾位大人還信誓旦旦的說,自己未曾貪汙賑災的銀子,弄的刑部的大人們,都有些頭疼。後來,蘇行容出麵之後,不到三日,他們的供詞便變成了新的!他們將貪汙的事情說了出來,而且這一下還鬧的很大,還差點查到了右相薄家。


    定元帝是孝子,不願意在太後壽宴即將來臨的時候,讓人去查太後的母家薄家,所以最後隻是將這幾位大人砍了頭,而並非徹查。


    據說,行刑的那一日,這幾位大人麵目全非,而且,居然還有人哭著說,死了,對他們是解脫。


    蘇行容到底是用了什麽酷刑,讓這幾位他昔日的同僚,淪落成這樣。


    晏季常想著,本來剛剛舒展開的眉,又重新皺了起來。


    蘇行容會來找他?莫非是因為黃河賑災銀子的事情?


    「方丈,你可知蘇大人有何事?」晏季常輕輕地出聲,「他最近可做了什麽事情?」


    方丈露出一副尷尬的神色,然後搖了搖頭,「蘇大人前幾日要了不少的蓮花燈,其它的便沒有了!不過,蘇大人來靈隱寺的第一日,便說一定要住在東廂離玉蘭齋最近的地方!」


    每一年的中元節晏季常都會來靈隱寺,而且住的必定是東廂的玉蘭齋。雖然此時,早已過了玉蘭花盛開的季節,但是因為已故的妻子,很喜歡白玉蘭,所以每次來靈隱寺,他都會選擇,整座靈隱寺唯一種有白玉蘭的院子。


    而且,為了不讓人破壞玉蘭齋裏的東西,靈隱寺一般不會將玉蘭齋給其他的香客居住。


    晏季常早已成為了玉蘭齋的常客,這座院子裏的所有東西,都是按照大虞氏的喜好來布置的。


    「多謝方丈!」晏季常知道,他從方丈的嘴裏也問不出什麽來,便不再繼續問下去。


    晏錦跟在晏季常的身後,慢慢地朝著廂房走去。


    靈隱寺在山頭上,周圍的空氣格外的清新,晏錦的心情也漸漸地好了起來。剛才小白做的事情,也被她慢慢地遺忘在腦後了。


    等快走到廂房的時候,晏錦才跟著其他領路的僧人,朝著另一邊走去。


    她住的廂房離父親的住的院子並不遠,而且,因為她要到來的原因,這座院子早早的便被人收拾好了,剛踏進院子,便能聞見淡淡的檀木香味。


    等領路的僧人走了之後,香復和阿水才開始收拾帶來的行李。


    此時的晏錦,卻獨自依在院裏的躺椅上,她的身上蓋著薄薄的繡著玉蘭花的毯子。


    她本來就生的瘦小,這個時候瞧著更是顯得伶仃……其實晏錦的食量不小,她每日用的膳食比晏家的其他姑娘多了一倍,可因為她身子自小有些虛弱的原因,所以無論平日裏吃的再多,身子也是這般纖弱!為此,重大夫前些日子,還開了一些給調理脾胃的藥,說是來給她養身子。


    晏錦倒是不排斥那些藥味,也知道這是重大夫的好意,於是便收下了。


    為了表示她對重大夫的感激,她將堆在庫房裏的山參送了幾枝給重大夫。


    收到山參的重大夫,從一臉錯愕到最後的笑的合不攏嘴,他是大夫,自然很喜歡這些奇珍的藥材。最後重大夫更是喃喃地說,「不愧是虞家啊……送的東西都是最拔尖的!」


    晏錦:「……」


    其實,晏錦並未告訴重大夫,這幾枝山參的年份不是很久,還有幾枝上了百年的山參,她不好送給重大夫。因為,太過於張揚。


    結果,還是有些張揚了。


    晏錦想著想著,便合上了眼。


    過了一會,她似乎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模模糊糊的並不清晰。


    她長卷而又濃密睫毛微微的顫抖了一下,在夕陽下,她白皙的膚色襯著那精巧的鼻翼和唇,整個人像是透明一般,精緻的像是畫像裏的少女。


    香復和阿水本來在說話,在瞧見晏錦合著眼的時候,她們立即閉了嘴。


    這樣的晏錦太過於美好,也太過於奪目。


    香復揮了揮手,和阿水朝著院外慢慢地走去。


    結果兩個人剛走了幾步,便瞧見阿噠急匆匆地從外麵走了進來,三個人差點撞在了一起!阿噠向後退了一步,又探出身子看了一眼在雕花躺椅上小酣的晏錦,才輕聲地說,「大爺,讓人送晚膳來了!方丈說,若是吃不習慣齋菜,也是可以……可以吃其他的!」


    從前,晏錦是和晏綺寧,陪著父親來靈隱寺的。


    那時的晏綺寧看著一桌的齋菜,總是會大發雷霆,連來送膳的僧人,也會被晏綺寧罵的狗血淋頭。久而久之,方丈為了不得罪晏家和虞家的人,也不得不開了殺戒。


    在銀子麵前,所有的信仰,都是空談。


    若是虞家不再給靈隱寺捐銀子,那麽餓死的,便是整個廟內的僧人。


    不過,今年同往年有些不一樣,在方丈眼裏,那個刁蠻又有些任性的二小姐並未到靈隱寺內來,所以方丈才會派人先過來問問。


    他是出家人,能不破殺戒,便盡量不破殺戒。


    晏錦這個時候也因為方才香復和阿水的談話聲,慢慢地清醒了過來。她慢慢地睜開眼,然後用餘光瞄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人,輕聲道,「香復,有什麽事嗎?」


    「小姐!」香復拔腿便走了進來,扶著晏錦從躺椅上坐穩身子,輕聲道,「方丈派人來問,小姐可要用齋菜?」


    晏錦揉了揉眼,眼神裏還有幾分朦朧,她想了想才道,「唔,就用齋菜吧,你去告訴方丈,就說入鄉隨俗!」


    香復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


    晏錦又打了一個哈欠,理智才慢慢地恢復了過來。


    其實,她並不是一個喜歡素菜的人,相反她很喜歡吃肉!


    但是,畢竟這裏是寺廟,她得尊重別人的信仰!


    從前,她因為想要遷就晏綺寧,所以並未多想過這裏麵的事情,現在想來,當初的自己,太不懂事了。


    她可以不信仰佛,但是卻不可以不尊重別人。


    晏錦將身上的薄毯丟開,才慢慢地從躺椅上站了起來。


    這個院子不大,但是周圍收拾的很幹淨,而且在快要入冬的時候,這裏的常青樹瞧著也是一片生機!晏錦瞧院內的景色,又想起袖口裏的東西,本來舒展的眉,也慢慢地蹙了起來。


    蘇行容會出現在靈隱寺,還當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本來以為蘇行容會被刑部的公務絆住腳步,可現在看來,並非是這樣!蘇行容這個人,或許是因為性子的關係,他在逼供上,比常人厲害許多!而且,他做的事情,又十分的邪氣,上一刻他或許可以笑著和你說話,可下一刻,他又可以拿著刀子戳到你心上。


    蘇行容的脾性難以捉摸,所以今生,她準備遠遠地躲著這個人。


    她不想去招惹蘇行容,也希望蘇行容不要再來招惹她。


    若一定要對上……那麽,她也有辦法。


    晏錦走到屋內,將袖口裏揉成一團的紙條又拿了出來,上麵的字跡依舊清晰!沈硯山的字跡同常人的字跡不同,他的字跡就像是他那個人一樣雋秀,瞧著十分的舒服。


    但是,晏錦知道,一旦沈硯山說了話,便會讓人十分地不舒服了。


    那個人,生了一張能欺騙世人的容顏。


    晏錦想了一會,才用火將紙條燒掉。


    菩提湖……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菩提湖離她住的院子,約摸要走兩柱香的時間。


    今日,晏惠卿瞧見了那些東西被嚇的丟了魂,自然需要好好的歇息。所以晏錦想,晏惠卿不會再來找她一起去菩提湖了……


    畢竟,晏惠卿不是傻子,說的太多了,便會讓人生疑。


    至於晏惠卿今夜會不會去菩提湖,她還拿不定主意。


    因為夜路難行,所以她得帶著香復還有阿噠和阿水一起去,至於其他人,她便不會帶在身邊了。


    等見到了沈硯山,她會讓香復她們迴來。


    有些事情,她還是不想被太多的人知道。


    晏錦想好之後,便聽見屋外傳來一陣陣的腳步聲!


    下一刻,香復的聲音便從屋外傳了進來,「小姐,晚膳來了!」


    「送進來吧!」不提晚膳還好,一提起晏錦便覺得肚子裏咕咕叫的厲害!


    簾子被打起後,便瞧見幾個小僧人提著食盒慢慢地走了進來。他們一個都垂著頭,不敢亂看,似乎怕自己會惹晏錦生氣。


    晏錦倒也沒在乎這些,她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食盒裏的齋菜上。


    雖然她喜歡肉食,偶爾吃吃齋菜,也不錯。


    等齋菜全部擺放好後,晏錦才動了筷子……


    這些齋菜都是種在靈隱寺後山的莊子上的,是這些僧人親自照看的,而且澆灌這些菜的水,都是後山的泉水,所以這些菜特別的合晏錦的口味,尤其是那一道涼拌胡瓜,咬著清脆可口,像是有甘甜的泉水,從裏麵溢出來一般。


    在大燕,胡瓜並不便宜。而且要將胡瓜保存好,更是難上加難。


    可見,方丈為了討好她的口味,下了不少的心血。


    等晏錦用好了晚膳,天色也暗了下來。


    她起身讓香復給她找了一套暗色的衣裳換上後,才緩緩地領著人出了院門。


    臨走前,晏錦還囑咐院子裏的下人,若說有人來找她,便說她今日趕路勞累了,已經歇下了。


    不過,除了晏惠卿,也不會有旁的人來打擾她。


    每一年中元節,父親都會獨自陪在她生母的牌位前,不允許其他人接近。


    直到第二日,父親才會邀她和晏綺寧一起用早膳,那個時候的父親,總是像蒼老了許多歲一樣,甚至連眼眶都是紅的!


    晏錦那時不懂父親的感情,還以為父親是故作給她和晏綺寧看的。


    直到後來,她才明白……


    父親是喜歡母親的,所以多年來也未曾從那段感情裏走出來!


    晏錦想到這裏,便在心裏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縱使父親再喜歡她的生母,但是她還是希望父親多顧及身子,畢竟父親再怎麽思念,她的生母也不可能再迴來了!


    隻是,這些話,她也隻能在心裏想想,並未說地出口。


    父親的感情,她不能插手。


    夜裏的靈隱寺不像白日裏那般總是見僧人來往,尤其是快走到菩提湖的時候,遇見的人也會越來越少!晏錦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仔細的看著腳下的路。


    因為是中元節的關係,所以寺內每走一段路,便會點上一盞燈。


    晏錦快要走到菩提湖的時候,便遠遠地看著見一個穿著月白色的少年,坐在菩提湖的亭子內,手裏握著不知是什麽東西,專心的看著湖麵。


    他的樣子很優雅,瞧著竟不讓人忍心打擾他的沉思。


    晏錦想了一會,才從香復的手裏提過燈籠,輕聲道,「你們先迴去吧!我等會便迴來!」(未完待續。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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