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眾臣包括太子都沒有異議,李泰心生竊喜之意,這麽多年,他終於有一次可以站在皇帝麵前“一言而決”了,劉洎還真是會見縫插針,懂得世故的能臣。


    欣喜之餘下,為了更加證明自己的觀點是正確的,李泰還引用《史記》中,太史公的話來作為佐證,讓人皇的觀點得以印證。


    《史記》記載:知足以距諫,言足以飾非,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聲,以為皆出己之下。這話是司馬遷評價紂王的,這意思是說紂王的智慧足以拒絕臣下的勸諫,口才足以掩飾自己的過錯。他憑著才能在臣子麵前自我誇耀,憑著聲威到處抬高自己,認為天下的人都比不上自己。


    太史公說的話,可靠嗎?不一定,因為他說假話並不是一次兩次了,就以秦皇本紀為例,他編的瞎話可是不少。


    那他是怎麽評價秦始皇的呢?《秦皇本紀》中言:秦王懷念貪鄙之心,行自奮之智,不信功臣,不親士民,廢王道,立私權,禁文書而酷法,先詐力而後仁義,以暴虐為天下始。


    始皇作為祖龍,成為華夏的第一位皇帝,橫掃六國,一統天下,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北擊匈奴,南攘百越,其一生的豐功偉績太多了,即使性格有些暴躁,但也瑕不掩瑜。


    凡是有點理解能力的讀書人,都能看出來太史公對始皇的評價非常不公平,那他為什麽要用這種春秋筆法來刻畫始皇的形象呢?就是為了出身低賤的漢高祖-劉邦正名,所謂伐無道、誅暴秦,為起兵造反找到合理合法的理由。


    那麽說來,周朝的史官,會不會也這麽對待紂王呢?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端了周王室的飯碗,自然要和太史公一樣為君王“排憂解難”呢!


    而且據可靠的史料記載,武帝在位的時候,就對太史公的所修的《史記》多有微詞,不止一次的喝斥過他,尤其是他對先秦部分的一些臆想之處,太不實事求是了。


    “昏君也好,明君也罷,紂王的好壞與人王的稱號並沒有什麽直接關係,現在看來不過是周王室的人為了掩蓋弑君的事實,特意給自己加了一個神秘的光環,改稱天子,君權神授!”


    “依兒臣看,父皇的功業何止蓋過秦皇、漢武,就是在三皇五帝麵前也毫不遜色!既然秦始皇可以取“皇”和“帝”二字確認新的至尊之位,那父皇為什麽不能和上古聖皇一樣用“人皇”的稱謂呢?”


    “父皇是世間的唯一主宰,為什麽要被所謂的神權這些虛妄的東西束縛呢!fo門不就是利用神佛之名為由,蒙混百姓斂財,以滿足自己的謀逆之心!百姓是父皇的子民,他們的生死、富貴都應該掌握在父皇手中,而不是那些虛妄的東西!”


    “是以,兒臣以為父皇應該摒棄天子的稱號,沿用上古聖皇所專用的人皇,淩駕於世間萬物之上。皇帝,人皇,這兩個稱謂剛剛好,總比腦袋上頂著一個,更加能體現至尊的威嚴。”


    李泰的“豪言壯語”震驚了除了劉洎以外的所有人,一向有些自大的皇帝更是被他們倆的馬屁,拍的甚為滿意,從他兩隻手無處安放,在肚子前來迴的搓弄就知道,皇帝,不,新的人皇陛下動心了。


    而包括李承乾在內,所有人在內,都“好好”的端詳著李泰和劉洎,且用的都是看另類的眼光;為了能拍皇帝的馬屁,連千古昏君和先賢都翻過來,邀寵連讀書人的底線都不顧了,真是讓士大夫汗顏。


    李承乾想笑,可這場合不對,為了能把笑意壓下去,他還背過手去,在自己的後背狠狠地掐上一把。自他入朝參政以來,去過太多的地方,見過太多的人,可李承乾敢發誓,像兩位這麽不要臉,還真是平身僅見。


    說周王室的史官和太史公曲解事實,難道他和劉洎就不是如此嗎?是,為君上避諱一些問題是臣子的責任,可也沒有讓你們這麽引用吧!這特麽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弄臣,好不好!


    書這東西,對與不對,是看個人的理解,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人家也沒強求你們照本宣科,也從沒說過自己的觀點就是對的。


    你就想本朝編纂的隋史,這其中有多少東西是經過春秋筆法帶過的,太多了吧!無非就是鞏固當權者的利益而已。


    李承乾敢保證,這兩人今兒是沾了九鼎的光,換一個場合父皇一定會以為這是指桑罵槐,到時候別說請功了,不扒了他們倆的皮就特麽是造化了。


    就在李承乾出神之際,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皇帝,笑著言道:“哎,青雀和劉卿的話過頭了,朕就是再聖明,功業再大,也不以與三皇五帝相提並論。”


    “至於,他們二人所說的人皇稱謂嘛!你們的意見都是什麽呢?來,高明,輔機,玄齡,你們都說說!”,李世民掐著腰,一邊若無其事的打量著九鼎,一邊說著。


    傻子都能聽出來皇帝動心了,說這話就是想讓大夥幫著把這場麵給圓下來,好正大光明的在朝廷上提出來,沒有大夥的支持,光靠小胖子他們別想通過廷議,更不要說拿來用了。


    “額,陛下,茲事體大,老臣以為還是應該慎重,老百姓常說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朝廷剛剛削弱了所謂fo門神權,是不是再穩定一些,再商議此事,到時候一切自然水到渠成。”,長孫無忌見太子在憋著笑,趕緊不著痕跡的扯了他一下,又站出來掩護太子的失儀。


    “陛下,魏王和劉相所請不是不行,隻不過眼下朝廷的事務還有很多,高昌一役還沒有結果,是不是先等等報捷之後,大軍返朝,借著喜慶的時候再辦!”,房玄齡也站了過來,拱手迴了一句。


    得,兩位重臣都為自己的失儀打掩護了,他要是再不站出來,那就顯得有些小心眼兒了。獻九鼎之功雖大,但也不能居功自傲,容不得被人再建“奇功”!


    是以,深深喘了幾口氣,把想笑的氣導順了,拱手迴道:“父皇,帝號之時,關乎社稷,請父皇乾綱獨斷,兒臣唯父皇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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