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館陶公主變成豬頭,還是丹陽公主和離,李承乾都沒有不曾覺得愧疚和虧欠,像她們這樣於國無益,享受著百姓供奉的造糞機器,死亦或者活都無所謂。


    可那些在此次計劃中當了替死鬼的侍衛們,沒有他們的犧牲,維尼撒不會上套,庫塞與阿胡蘭也不會原形畢露,後麵的棋也沒法落子,所以他們不得不死。


    玉山陵園,李承乾讓侍衛們在他們的墓碑前各自擺上了一壇酒,一隻雞,相比於那些華而不實,慷慨悲歌的悼詞,他相信將士們更喜歡這個。


    隨後,又爬上閣樓,在上麵俯視著,整齊排列好似軍陣一般的墓碑,這時李承乾有一絲臆想,好像此刻下麵躺著的人又活了過來,等待著他的檢閱,所以才排成了如此整齊的軍陣。


    “潞國公,你之前有沒有站在這看過玉山的陵園!”,手裏摸著扳指,眼神卻盯著下方的李承乾淡淡地問道。


    “迴殿下,老臣是頭一迴!”,侯君集平時除了在皇帝身邊轉,就是在外州當差,即使有將士陣亡了,他也沒那個時間來。


    “玉山腳下的百姓,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們何曾知道,有多少大唐的將士為了守護安寧而倒下,等到明天日頭再次升起的時候,下麵人依然日複一日的勞作,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根本沒人會想這一夜之間這裏又添了多少墳頭。”


    “孤有時候在想?這裏有多少墳頭是因為孤想保全儲位添上的!是不是因為孤的功利之心太強了,所以才讓將士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侍奉天子?協理政事?是李承乾身為儲君的職責,可因為他一個人就搭上這麽多人的性命?而且一壓就是這麽多年,心頭總是壓著一塊石頭喘不過氣來。


    人無完人?這些將士活著的時候?身上也許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士大夫們嫌其粗鄙,不恥與之為伍。可一旦身死?立刻就被披上了大義的光環?人格精神立刻得到了神話,所有人讚聲不斷,這何嚐不又是一種功利心作祟呢!


    “殿下有仁慈之心,是我大唐之福。隻是依老臣看,將士們捍衛的並非殿下的儲位?而是大唐的江山社稷,並且他們都深信著?隻有殿下你能夠讓大唐的萬世太平傳承下去。”


    侯君集在軍伍中摸爬滾打一生,他當然知道在屍山血河中滾出來人都難免有愧疚之意?人畢竟不是畜生,孰能無情呢!


    更何況太子與常人不同?雖然天賦異稟?但參軍的時候畢竟年紀尚小?還沒有馬背高就要上陣廝殺,少年心智整日浸泡在鮮血之中,到現在還沒有崩潰,已經算是異數了。


    老侯曾經在私底下問過皇帝,為什麽要如此對待太子,難道不怕國本不保嗎?可皇帝迴答卻嚇了他一跳:如果李承乾連最簡單的生與死都搞不明白,那他的儲君之位注定熬不過貞觀一朝。


    原因很簡單,今日朝堂之上的臣子,那個不是老謀深算,精於事故的老狐狸,那有一個省油的燈,立一個長於婦人之手的人為儲君,大唐的江山早晚和前隋一樣落於人手。


    所以他寧可搭進去一個兒子,時常的逼上一逼,也要鍛煉出一位足以震懾文武百官、世家豪族的儲君。皇帝的算計猶如天助,一切都是那麽順理成章,可他唯獨忘了太子也是人,也是有感情的。


    侯君集也與那些朝臣一樣,注意的都是太子的文治武功,也似乎忘記了太子不過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而且頭上也已經了幾根與年齡不相符的白發。老侯相信,但凡有點忠謹之心的大臣,看到太子為這些士卒哀傷,也會覺得太子可敬也可憐啊!


    嗬嗬.....,笑了兩聲後,李承乾轉過身來,笑道:“潞國公,你的話總是能說道孤的心坎裏,這次平滅突厥情報勢力,你功不可沒,孤以上表父皇讓你以檢校兵部尚書的名義參知政事,在兵部替杜相分擔一二吧。”


    在兵部出事前,杜如晦就多次上書,請皇帝挑上一倆重臣幫他分管兵部的事務。可人選還沒最後敲定,就發生了這一連串的案子,所以一直就耽擱了下來。


    這不,長孫衝那邊還沒結案,皇帝就征詢了李承乾和幾位重臣的意見,所以他就作了一迴順水人情,誰讓老侯這次差事辦得可了皇帝和他的心呢!


    看到老侯沒有馬上謝恩,臉上的遲疑之色滿布,李承乾莞爾一笑,繼續說道:“潞國公,不要緊張,杜相還是杜相,你到兵部之後協同他處理閣部之事即可,他經手的事多,年紀又大了,有你在旁,他可以輕鬆多了。”


    杜如晦為相十餘載,辦差一直嚴謹,恭順,可此次兵部案件引發了襲殺天子的事,這不能不說不是他失職導致的。這是大罪,皇帝的脾氣,老侯知道,隻是削官罷爵已經是萬分的恩典了。換做旁人,那不用說,赤族都不足以平息皇帝心中的怒火。老實說,侯君集還真是替他捏把汗兒。


    而且皇帝還帶著老杜一起監察了此案的進程,本以為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可他沒有想到這事還是沒完,皇帝還是拿下了他兵部的權力。侯君集在杜如晦手下當差多年,在戰場上同生共死,在朝堂上相互扶持,對於這位兵務宰相,他的心中隻有欽佩和尊敬。


    所以讓他為了名和利去頂替杜如晦的位置,以侯君集的人品萬萬是做不出來。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李承乾才多解釋了這一句。


    唿,長長了出了口氣後,侯君集趕緊拱手謝恩,但李承乾卻不在乎這些虛禮,硬是拉著老侯拿著家夥式在過道上清掃,一老一壯兩代軍人,還一同哼唱著軍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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