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水之性清,土者抇之,故不得清。人之性壽,物者抇之,故不得壽。物也者,所以養性也,非所以性養也。今世之人,惑者多以性養物,則不知輕重也。


    不知輕重,則重者為輕,輕者為重矣。若此,則每動無不敗,以此為君,悖,以此為臣,亂,以此為子,狂。三者國有一焉,無幸必亡。


    對於這個道理李承乾深以為然,既然從根本上改變不了大多數人的想法,那從小做起,從細微處做起,他從來都是那種山不來找我,我便找山的人。


    所以和皇帝告了個假後,李承乾便帶著恆連等東宮的隨從來到蒼文書院,每天除了和老李剛下棋外,就是給學子們教授一些他們從來都沒聽到過的知識。


    比如說用硝石如何製冰,同一高度上蘋果和鉛球為什麽會同時落地,和簡單的數學加減法及乘法口訣等等。反正是想到什麽就教什麽雖然這些東西是有些亂,但沒辦法,前世的時候他也是丘八,和那些正兒八經的學生比起來可是差遠了,學的那點東西早就還給老師了。


    在這裏沒有束縛他的想法,沒有宮廷和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對於李承乾來說這裏就是他的世外桃源。


    看著太子每日帶著一些學子,東邊爬爬山,西邊挖挖坑,變著法的折騰,這孩子王當的都有些樂不思蜀了,治學向來嚴謹的老李綱也從來都不管。


    因為他知道,自己這個學生雖說貴為太子,但這日子卻“熬”的辛苦。不說他如何鐵腕治理旱災、雪災、洪澇,處置貪官汙吏。


    就說他年不及冠便率軍北伐、西征,越草原、爬雪山、走上天絕之路,翻沙漠、跨冰川、死戰星宿川。


    不用細說,活了半個多甲子李綱也知道活下來是多麽的不容易,這個不到十五歲的少年太子,是在屍山血河中長大。


    前兩天長孫皇後還親自派人送來書信,請李綱以儒家之法化解太子滿身殺戮之氣,她是真怕這孩子長歪了。


    她是個婦道人家,兒子大了,有些話說著也沒有以前那麽方便,所以就隻能來求這位太師了。


    “李師,自從殿下來了之後,您這心可就不靜了。按照您的吩咐學生已經安排好了,殿下在這的一切都不會有人泄露出去,您不用擔心那些言官。”


    話畢,許敬宗提起涼亭中的茶壺,給李綱到了一杯熱茶,他年歲大了腸胃不好,生冷的東西是喝不了的。


    “延族,自從太子入主東宮以後,一直都把你閑置,以至於像秦懷玉、杜構這樣小輩都淩駕於之上,你的心裏就不怨恨嗎?據老夫所知,魏王和吳王可是不止一次的招攬過你了。”


    聽到李綱這麽問,許敬宗也坐了下來,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邊看著金黃色的茶汁,一邊說著:“老師,您是知道的,學生的名聲不是很好,人人都說我是個弄臣,太子不用我也屬正常。


    不過,殿下並沒有因為厭惡我而棄許昂,這個傻小子已經做到通事舍人了,算得上東宮的近臣,所以對此學生是抱著感激之情。至於那兩個王爺嘛,嗬嗬......”


    許敬宗的才能那是沒得說的,要不然當年也不會躋身秦王府十八學士,可一直以來這家夥都是以弄臣的方法處事,所以即使在有些才學,也沒有得到兩任天子的重用。


    當然,李綱也知道,許敬宗之所以如此處事是因為他根本就看不上那對父子,在他看來,這對父子就是典型的暴發戶而已,而且在德行上的問題都不小,他還真有些看不上。


    “那你看他如何呢?”,李綱指了指了下麵正在十幾個學子一起製作水車的李承乾。


    飲盡了手中的茶後,許敬宗沉思了片刻,悠悠說道:“陛下的幾個年長的皇子,學生都能看透,可對於太子,學生有些捉摸不透。


    論起手段毒辣,他不輸武德皇帝,論起兇狠殘忍,他不輸陛下。看看從這些年栽到他手裏的世家官員和異族就知道,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沾了多少血。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兇人,竟然會為了部下遺孀不惜和世家翻臉,會拆了自己的宮殿去給百姓造屋,而且會不惜名聲追封一個死人為先太子妃。


    這樣的人情義太深、心機太重、殺氣太大、運氣太好。這四件事都奪了天機,恐怕是不會長壽的。”


    不僅許敬宗這麽看,朝中和一些世家的官員都這麽看,像李承乾這麽矛盾的人,如果不死於意外,那早晚會變成一個瘋子,反正不是什麽長壽之像。


    聽完了許敬宗的話,李綱點了點頭,雖然李承乾已經具備了他認知當中最完美的儲君條件,但他知道這裏麵代價太大了。


    “老夫這一輩子最大的憾事就沒有為國家培養出一個合格的儲君,也就是因為這個執念,老夫才收下他的。


    但現在看來,是老夫把他教歪了,不然他活的不會這麽累。陛下把他放在這個位子上也不知道是成全了他,還是害了他啊。”


    太極宮發生的事,李綱多少知道一些,李景悞的事不過是個引子,這世上最難琢磨的就是人心,情義這東西有時候能幫人,有時候也能害人。


    據李剛所知太子迴京這半個月已經兩次去給那位先太子妃掃過兩次墓了,而且一去就是一天,想來有些話他隻能去那說吧。


    李綱的感慨把許敬宗嚇了一跳,敢說同情太子的,李綱恐怕是第一個。再說,這麽個文可安邦,武可定國的儲君,打著燈籠都難找啊。看來老師還真是老了,這心硬不起來。


    “李師,您太多慮了,屍山血河都挺過來了,這些小事對於殿下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


    嗬嗬嗬.....“你以為他來幹什麽,老夫告訴你,從他踏上翠微山的那刻,他就打算要把下麵這些孩子全都變成他的同類。


    老夫知道這都是他太孤單的緣故,要不然他不會把稱謂改成孤,他不想變成孤家寡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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