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雪望著豆豆飛身逃走,低聲道:“快。快去追……追她……”

    童博咬著嘴唇,將她抱迴房裏,為她擦幹雨水。他不住的對自己說:“她不會有事,她不會有事……”

    尹天雪落了一次水,半夜又淋了雨,病情突然惡化。

    清晨,天奇。尹仲都過來探望。見到妹妹病情嚴重,尹天奇不免責備童博的粗心大意。

    尹仲道:“這也不能怪他。看如今情形,隻有一種法子來救天雪了。”童博和尹天奇同時看著他。隻聽他說道:“衝喜。”

    尹仲接道:“三天後是個好日子,就盡快辦了吧。”

    尹天奇不同意,道:“不管是喪事喜事,辦得如此匆促,也趕不及通知武林中的朋友啊。”尹仲道:“你爹屍體沒找到,兇手也還沒抓著,怎麽好發貼通知各路武林朋友?天雪的身體已然如此,性命攸關,那些虛禮就不講了。”

    尹天奇隻得問道:“那爹好久發喪?”

    尹仲道:“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就明天吧。”

    小光急著出門,對外麵的李用道:“小姐快不行了!這是二爺開的方子,快去備藥。”她猛然發現門外多了一人,白衣少年的臉上除了悲哀,還有淒涼。小光認得這少年,他姓童,名戰。

    少年猶豫了一會兒,如飛離去。

    天雪看著童博憔悴的臉,有些心痛,道:“豆豆和童戰都不能了解你的心……你真的認為提前成親妥當嗎?”

    童博點點頭。至少,他可以早些看清尹仲要做什麽,怎麽做。至於其他,他已經沒有精力去想。

    到了午後,童博聽到莊子裏響起打鬥聲。

    他來到莊子門前,卻見幾名鐵衛被童戰打倒在地,隱修跟在後麵一臉著急。

    童博上前喝道:“童戰!快給我迴去!”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童戰學會了接受他所不相信的事實。不過在它的心裏,接受事實不等同於丟掉對天雪的關心。所以,他堅持帶著隱修給天雪診脈,在禦劍山莊的門口和鐵衛大打出手。

    在童戰心裏,隻要天雪能夠平安無事。

    出手把童戰攔在門外,進了門,童博自己,心底也是萬般的不忍,徑直衝迴了房間。關上門,閉上眼,他盡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剛才的一幕閃過眼前,童戰那種焦慮。急切的眼神…真是讓人心碎呢。這種心碎,甚至會讓他這個心懷天下的人動搖。

    天雪蜷伏在床角,痛不欲生。忽冷忽熱的痛苦,讓她好難受。童博扶起她,握住她手,想給她一些安慰。“這條路,比我們想象的要辛苦許多,我開始懷疑,我們這樣作是對還是錯?”他麵對童戰的心碎,幾乎就要崩潰。就在剛才,他象對待敵人一樣斥喝著童戰。“可是,我們已經不能迴頭了…隻能…堅持下去……”尹天雪斷斷續續地說道。

    要他放下所有的情和義,他真的做不到:“可我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著童戰……這麽痛苦下去,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多久……”哽咽著說完話,童博麵對的也許是情感崩潰的邊緣。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童戰進來。

    破門而入的童戰盡力顯示出平靜,一副接受現實的樣子。他大聲道:“你可以罵我,打我,可你不能攔著我救她!”隱修從他身後走上來。童博一把拉住隱修。童戰怒道:“你真要看著她死嗎?”童博淡然道:“過了這三天,就會好了。隱修,你也不用看了。”有什麽話,就讓他說完吧。童博無語,徑直拉著隱修離開,關上房門,帶著無限的惆悵坐在地上。隱修關切的詢問,他的應答也隻有淡然一笑,心底翻騰的又是什麽?

    童戰看著天雪,喜悅溢於言表。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至情至性之人。聽到天雪說她的病完全根治,他從心裏感到高興。他坐到天雪對麵,道:“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婆婆說,我和豆豆之間什麽也沒發生……真的……”他的臉忽然有些紅了。尹仲給他吃的是過期的春藥,藥力淺。前兩天他的臉上出現許多紅斑,才知是過期春藥所致。既然春藥的藥性沒有發作,他和豆豆自然是清白的。

    尹天雪默然不語,她隻有無限的心痛。而他,隻不過是來告訴她。尹天雪感動他對自己的誠意,卻隻能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童戰看著她平靜的臉,心中了然。“可是你,還是選擇了大哥,對不對?”他還是要問。尹天雪點頭。

    童戰明白了,明白自己還是一片癡心,卻終於落空。他失落地走出房,踢翻了凳子也不知道。

    現在的他已然沒有了先前的衝動和不滿,那份平靜卻也是那樣的教人心疼:“我隻是沒想到,天雪……真的愛的是大哥。”曾經有過懷疑,有過困惑,終究還是擋不住天雪兩次平靜的言辭。

    他腳步沉重,下了石階。童博和隱修坐在外麵,看見他出來,隱修站起,童博卻隻是坐在那兒,望著他一步一步出了院落。

    童博被他的神情震動了。他迴到房裏,天雪黯然神傷。

    童博坐下,道:“我。我們是不是應該告訴他們實情……?”尹天雪充滿懷疑地看著他,卻不答話。他道:“我實在……看不下去……看著豆豆和童戰這樣傷心……我們本來是要保護他們,可我突然覺得,傷他們最深的人,是我們啊……”尹天雪道:“不行!以童戰的衝動,豆豆的莽撞,如果告訴他們實情,不是害了他們嗎?”

    童博歎道:“豆豆確實莽撞,童戰也很衝動,可他們不會不知輕重!”他接道:“也許我們隻是太害怕尹仲成魔後的種種可怕,卻忘了眼下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武林人士,隻不過有著不死之身而已。”尹天雪長長舒了口氣,其實她的心同樣沉重,看著童戰對自己絕望,她幾乎也絕望了。隻要他們小心從事,一起努力,尹仲再可怕又怎麽樣?他們總會想到辦法對付他的。

    二人商議過後決定等尹浩的葬禮後才告訴豆豆和童戰這些事情。有了這個決定,二人臉上都有了笑容,因為可以不用再如此痛苦下去,豆豆,童戰,天雪,還有童博。

    天雪想著可以和童戰合好的美好,靠在床頭不禁笑了。

    偏偏這個時候童戰來了。

    童戰那天迴到龍澤山莊,心緒難平。龍婆看到他神情恍惚,隻在旁邊歎氣。“我坐在這裏一直想,我愛天雪,可我也愛大哥。”他忽然想明白了。龍婆聽到這句話,心瞬間顫動!這是怎樣的一句話傳達著童戰內心的深情。“我不是個好弟弟,是不是?”這句話問的好傻,就像他真的相信天雪愛的是童博。如果不是個好弟弟,他會無語的退出,會在後來真心的祝福嗎?“不,你很好。但是你知道嗎,不管你是什麽樣的人,童博都一樣愛你。他愛你和童心,遠遠超過你所想象的。”龍婆為他們這樣的兄弟情誼而落淚。夜晚柔和的月光投在童戰臉上,有些許悲傷,也有些許欣慰,至少大哥和天雪能夠和自己所愛在一起吧。這時的童博,何嚐不是心緒萬千,一個無眠的夜晚,獨自坐在房前的台階上,直到天明……一個如此看重感情的大哥,在經曆了昨天的那一幕之後,他怎能無動於衷。終究是抵不過內心的多情,他還是決定要說實話了。

    童戰進來不見大哥,才知他已同去為尹浩扶靈,以尹家準女婿的名義。

    天雪見到他卻很激動,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這時,院門忽然洞開,童博灰頭灰腦地闖了進來。

    童博素來衣著整潔優雅,此時臉上,頭發上都是焦黃,一臉的驚駭之色。天雪認識他這麽久,還從未見過他這樣失態。在進門的一瞬間,看到童戰,他毫不猶豫地把他推了出去。聽到大哥在裏麵大聲說“以後再也不要來這裏”的話,本是送來祝福的童戰心酸不已,喃喃道:“哥,你真的不要我這個弟弟了嗎?”

    尹天雪驚道:“童博,出了什麽事?”

    童博驚慌失措地喝了一口茶,正要說話。院門又開了,他大聲喝道:“我叫你走啊!”進來的不是童戰,卻是尹天奇。

    他的一隻胳膊受了傷,垂在腰際,上了紗布。尹天雪一躍而起,搶上來看他的傷勢。他卻一手甩開,緊瞪著童博道:“你一定知道他是什麽人!告訴我,他到底是誰?”他的聲音裏不僅充滿憤怒,還充滿了恐懼。

    尹天雪問道:“你們說誰?是二叔嗎?”

    “他不是二叔!他憑什麽可以唿風喚雨?他怎麽會妖法?你都看到了,死了多少人!”尹天奇臉色慘白,顯然嚇得不輕。

    尹天雪暗自扯著童博的衣袖,童博會意,故意笑了笑道:“天奇你說什麽呢。我剛才也被嚇壞了,但若連你也認為那是二叔所為,禦劍山莊還怎麽號令武林?隻是碰巧遇到了天災人禍,我們都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法術,對不對?”尹天奇擦著額邊滾滾而下的汗水,怔住了。童博又道:“現在死了那麽多武林朋友,做為禦劍山莊的少莊主,天奇你現在的責任是如何處理。”尹天奇已經六神無主,他的神情就象白日裏見到了鬼一般。半晌,他才道:“是,我先去處理這些事情……”

    他出去了,童博一下坐倒在椅上。

    現實是殘酷的,尹仲的法術遠遠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能力。在為尹浩送靈的路上,在那片叢林,尹仲用他的天賦展示了他的非凡的法術。所有在場人都聽到了林子裏一個人用鬼哭狼嚎的聲音說道:“二弟,你有什麽不能說的嗎?”那人隱身林中,句句話卻毫不留情的指向尹仲。尹仲惱羞成怒,掠入林中。尹天奇和童博。鐵風也跟著入林。

    就在這時,尹仲突然飛到半空,口口念念有詞,刹那間林內狂風大作,雷電交鳴,火花四射。神秘人似乎也受了傷,張皇而逃。可林外的許多人都被這雷霆般的神奇力量擊倒,死傷大半。尹天奇當場被天火所燒,幸而童博見機得快,在旁救了他,才隻傷到手臂。

    童博雖然不知那個神秘人究竟與尹仲有何仇怨,但看到尹仲震怒之下的力量之大,便是集整個禦劍山莊的人力也未必能敵,心中十分震驚。先前他還以為自己能夠應付尚未成魔的尹仲,可直到此刻,他清醒過來,也很害怕。無論如何,這樣一個尹仲,都不是他能想象得到的。

    尹天雪看著他發白的臉,道:“他真。真那麽可怕嗎?”

    童博無言,無盡的壓力撲麵而來。

    童戰無精打采地坐在一棵大樹下,他歎著氣;他每歎一聲,童博心上便也痛一下。他從樹後走出來,道:“聽婆婆說你今天去禦劍山莊找我,是有話要對我說。”

    童戰道:“哥,你來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去,道:“哥,我隻是想告訴你,不管你在哪裏,不管你做什麽,你都是我哥,永遠都是。”童博的心猛地一顫,淚水幾欲流出。童戰勉強笑道:“哥,明天就是你的好日子了。我想,我應該給予你最深的祝福。我希望你。和天雪都過得幸福。”

    童博已經說不出話來,他一把抱住了童戰,哽咽道:“好弟弟,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是兄弟,別說對不起。”即使童博和他心愛的女子成親,他也能全心全意的祝福童博。二十多年一齊長大的兄弟情誼,原來是如山高,如水深的。

    見到童戰童博童心有說有笑的迴來,隱修和龍婆都很感欣慰。隱修雖然年紀大,心思卻比任何人都要單純,幾次都提到了豆豆,龍婆想攔也攔不住。童戰便道:“豆豆早知道哥要成親了。她沒有哭,我想應該還好吧?”

    她沒有哭?她那樣愛哭的人?童博心中一痛。龍婆笑道:“沒哭就好。博兒,你想新房設在哪間房啊?我們也好布置布置。”隱修也笑道:“是啊,這附近花很多,采來放在屋子裏,又新鮮又喜慶。”童心喜得跳起來,他說風便是雨,就當真要出去采花了。/童博忙道:“不用了,我想暫時還是住禦劍山莊。”隱修想也沒想就冒出一句:“也是,免得叔嫂見麵不方便。”龍婆盯了他一眼,他的話已說也來,封也封不住。童戰道:“那。那需要我們準備些什麽帶過去嗎?”童博笑道:“不,你們都別過去了。隻要有你們的祝福就足夠了。”他又喃喃道:“千萬別過去,千萬別去。我。我得走了。”也不待眾人說話,便轉身出門。

    剛跨出門檻,隻聽見隱修的聲音:“怪了,成親也不讓自己的家裏人參加。”童博咬著嘴唇,有許多的話埋在心裏,憋得難受。他邁著艱難的步履。又聽到隱修道:“唉呀,忘記告訴他豆豆的事了。”龍婆道:“他要成親了,別煩擾他了。”童博聽到他們提起豆豆,再也跨不出步子。

    隱修低聲道:“你不是說前兩天豆豆來過,還渾身發燙……”童博聽不下去了,若再多知道一點豆豆的消息,就要控製不住自己了。他心中著急,知道那夜豆豆淋雨而去,又傷心至極,一定生病了。

    他的心不能安靜;他必須確定豆豆是否安好。

    他急匆匆的來到韓家,韓霸天和趙雲。珠兒都在,見他突然闖進,都是一驚。他沒頭沒腦地就是一句:“豆豆呢?她病得重不重?”韓霸天怒道:“呸,呸,你才病了呢。”童博道:“豆豆,她怎樣了?我,我要見她。”韓霸天大怒,道:“你找錯地方了吧。迴禦劍山莊找尹大小姐去!”他見童博先前惹得兩個女兒幾乎反目成仇,現在卻和禦劍山莊的大小姐有了婚約,更顯見是過喜新厭舊之人,心中對童博厭惡之極。

    童博將目光投向趙雲:“趙姑娘。”他聲音中充滿了哀求,但趙雲不看他。他又低聲道:“韓大叔。”韓霸天怒氣衝衝地哼了一聲,不作聲。童博看著珠兒,珠兒心腸軟,見他可憐,便道:“前些日還見過一次,後來就再沒見到了。”韓霸天隻是推他出去,一個字也不多說。

    從韓家出來,童博心裏隻默默祈禱:“豆豆,你在哪裏?讓我知道你在哪裏,讓我知道你沒事,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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