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七年,昆明。


    從川蜀退到黔州,再從黔州退讓滇南的大清殘餘文武正處在一個絕望的邊緣。


    陳軍已經把黔州理順了,又要對滇南動手了。


    這讓他們還怎麽去抵擋?


    甚至可以說,若非陳軍席卷川蜀之後就開始大規模的對川西的土司們動手,要一律改土歸流,激起了川西土司的反抗,大大牽製了陳軍的速度。


    隨後貴州就又是如此。


    滇南早在去年春天裏就丟了。


    但現在這最終要來到的絕境還是來了。


    當年的永曆帝還能逃亡緬甸,哪怕在緬甸的日子並不好過,但好歹還苟延殘喘一陣。


    現在的永瑢永璿又能往哪逃?


    大清跟緬甸的戰事可還沒停歇多久呢,雙方都沒有修複關係呢。


    雖然從那場戰爭結果上看,是緬甸打贏了(三勝一敗),但實則呢,緬甸大輸特輸。


    那一戰中他們兵力始終占優,地理糧秣上也全都占優,然每每兩軍正麵交鋒的時候,緬兵卻遠不是清軍對手。哪怕緬兵的單兵火器(火槍)比清軍還要先進,但清軍重火力上占絕對優勢,從頭到尾,戰爭局勢都是清軍在進攻,緬兵在防守。


    所以最終緬甸似勝實輸,丟了晚明時候掠奪的孟養、木邦、蠻暮(蠻莫)等土司,更重要的是此戰還造成中南半島一大變局,緬甸中南半島的霸主地位被大幅削弱,因為戰爭,緬甸在暹羅的兵力被大量迴調,暹羅因而複國。之後的緬甸反被複國後的暹羅壓著一陣猛打痛揍(暹羅的吞武裏鄭信王)。


    在這種情況下,永瑢永璿還想去緬甸避難,他們在想屁吃。


    不說緬甸會不會接受,就是接受了,也肯定會再來一次咒水之難的。


    陳軍的南洋水師早已經鑽出了麻六甲海峽,緬甸在炮口之下,大聲吱吱一下都不敢的。


    當年跟清軍一戰,他們已經吃足了苦頭了。但仗著緬北的密林和崎嶇的山路,卻能讓清軍人疲馬乏,精疲力盡,幾次糧盡而終,自己再趁勢追擊就是。


    可跟陳軍動手,人家卻能直接從下緬甸的海岸線上登陸,北麵隻做牽製,南路一路橫掃平原,橫掃貢榜王朝的精華之地。


    而且貢榜王朝現在也麻煩不斷。


    孟雲王繼位之後,一邊想要重新征服暹羅,但多次出兵都落得大敗。另一邊卻在西境上飽受英國人的挑戰。


    因為阿拉幹。


    這是一個緬甸西海岸的國度,長久以來一直臣服於緬甸,就如同朝鮮與中國一樣。


    孟雲幾位後,阿拉幹的國力已經衰弱到了一個極致,然後孟雲為了建功立業,為了鞏固自己的王位,就大手一揮把阿拉幹並入緬甸了。


    至此是招惹上約翰牛了。


    英國人是竭力煽動阿拉幹脫離緬甸,唆使並扶持逃亡到孟加拉的阿拉幹武裝部隊,經常在邊境製造糾紛,挑起武裝衝突。


    孟雲現在的壓力很大的。


    所以曆史上,緬甸在清緬戰爭結束十餘年後,乖乖的向京城遞上了降表,重新迴歸到中國的朝貢體係之中,那一大原因就是為了找個名義上的靠山,以來應對西方的威脅。


    所以貢榜王朝這個時候是絕不會為了一點虛名就接納永瑢永璿的。


    但這樣一來永瑢永璿就隻有束手等死了麽?


    當然不是。


    如果他們可以贏得滇南土司的支持,也不是不能跑去藏地的。


    但到了藏地之後等待他們的命運又是如何,那就是另外一迴事了。


    可現在滇南的土司也不是傻子。


    滇南的地理地勢很崎嶇難行不假,川西和黔州的地理地勢就平坦了嗎?


    陳軍從革命五年殺入川蜀開始,一年清洗川西,一年洗蕩黔州,一家家存在了老久老久的土司家族分崩離析,在陳軍強大的攻勢麵前,隻有屈膝投降這一條路走。


    說真的,在革命五年,陳軍對川西土司下手的時候,滇南的土司都還朝對方繼以過支援呢。


    原因當然是希望川西的哥們能抗住。


    這樣一來,便是陳清交替,改朝換代,他們卻還能繼續安安穩穩的當自己的土皇帝。


    那裏料到,都沒有一年川西的哥們就垮掉了。


    不過當時滇南的土司也沒完全喪失希望。


    原因是大小金川之役後,川西的土司實力損失很大。


    但緊接著革命六年的黔州之役,滇南的土司們就被嚇住了,黔州是什麽地方啊,哪裏的地形地貌真心不比滇南弱了,甚至還可能要更勝滇南一籌。


    結果黔州也跪了。


    有道是再一再二不再三。


    滇南的土司們現在沒哪家還有信心,自認為可以頂得住陳軍的進攻的。


    所以麵對滿清的吆喝召喚,一個個都裝傻充愣,誰也不願意陪著滿清這條破船去沉底兒。


    “逆賊行軍一路尤若遊行。各地官員不顧廉恥。爭相投獻,願為大清盡一分心者都百中無一,禮教廉恥淪喪至斯,今日不是亡大清,而是要亡天下啊!”


    昆明城內,打黔州隨之南逃的黔州學政洪亮吉,在南逃前輩川蜀總督李世傑跟前,捶胸頓足,聲淚皆下。


    “自先帝(乾隆)中葉起,天下人才漸至消磨殆盡矣。數十年來,以模棱為曉事,以軟弱為良圖,以鑽營為進取之階,以苟且為服官之計,由所遭者,無不各得其所欲而去,以定衣缽相承牢結而不可解。然亮吉萬沒想到天下士大夫已這般不顧廉恥,……”


    作為一個經學家,洪亮吉對趙亮的那套事功之學是一百個也看不上眼,同時他也習慣性的極論時弊,這是他原本就有的一個‘毛病’。


    隻不過早年他還心中有點數,從來都隻是在親近人麵前這麽說話。但自打大清朝江河日下後,他就放開膽量了。


    也不知道是覺得‘天下’真的就岌岌可危了,還是被一串接一串的降官給刺激到了。


    不過洪亮吉倒也尋到了一個好時候,哪怕言辭再過分,也沒人這個時候去搭理他了。多少大事還忙不過來,雖在乎一個文人的絮叨呢?


    在洪亮吉的眼中,趙亮的造反根本就不是反大清,而是在反中國,在伐盡人心,在將這泱泱華夏變作追名逐利的禽獸不如之國!


    洪亮吉憤慨不已,李世傑也是感慨萬分。時已近三月,大清處境危在旦夕。


    陳軍已經南下滇南,整個過程就如洪亮吉所言,宛若遊行一樣。


    二王被困昆明,其情就一如元末之梁王,然而這兩位王爺又那裏有把匝剌瓦爾密的勇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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