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軍都進入深州了,永琰卻才帶著他老子進入蠡縣。


    蠡縣是饒陽偏西北的一個小縣城,從這裏再向北就是保定了。


    陳軍從臨清追到深州,而清軍禦營卻才從饒陽趕到蠡縣,雙方的行進速度幾乎差了一倍。


    這全是楊壘的功勞。


    幾次猛烈的衝擊,雖然叫騎兵旅付出了不小的傷亡,但也把清軍給整怕了。


    惠齡手下七八千騎兵,本以為能把楊壘遠遠的趕走,而他一開始也的確把楊壘趕得很遠。但在清軍過瀦龍河的時候,因為河上有橋麽,還不止一座,清軍慣性的選擇了走橋,而沒去搭建浮橋。


    五萬人馬的禦營,分散在多個地方過河,清軍的馬隊自然就擴大了遮掩麵。


    然後楊壘就莽了進來。


    不顧傷亡的直衝開了當麵的馬隊,然後頂著清軍的槍炮,莽進了護軍營的陣列中,雖然隻是刷了一圈就溜之大吉,給清軍實際造成的損失也不是很大。


    因為不管是他們麵對的馬隊,還是稍後的護軍營,都隻是各自的一部分。


    如果是完整的護軍營,那可是一萬大幾千的兵呢。


    但是傷害不大,危險意義極大。


    吃了虧的清軍隻能加大外圍的布防。


    卻不想楊壘帶人直接繞到了饒陽正北方,蠡縣東南方位的肅寧縣,渡過了瀦龍河,迎頭給了過河之後放鬆了警惕的清軍一棒。


    接著又原路範圍,給了河對岸的清軍再來了一次突擊。


    圍繞著一條並不怎麽寬的瀦龍河,楊壘以近五百人減員做代價,卻成功的延緩了清軍的速度。


    永琰現在最大的慶幸就該是瀦龍河以南還有大量的綠營和民團來‘阻擋’陳軍的追擊步伐。


    好幾萬人呢,就是幾萬頭豬,要捉起來要俘虜,那也要廢好一陣子功夫吧?


    根本就沒去管趙亮的東路軍!


    後者本來是走獻縣去饒陽的,但半道上被趙亮更改了目的地——他們不去管清軍了,而隻需要沿著子牙河大步向前就是,津門,那裏才是他們最終的目標!


    總之,等到趙亮帶兵終於趕到保定的時候,永琰雖然已經逃入了保定,但清軍真的好不狼狽。


    他們能跑迴保定,真就是以綠營民團全軍覆沒為代價,用俘虜這一妙計,大大呆滯了陳軍的追擊步伐,這才算得逞。


    大批的綠營器械投降,不投降又能如何?


    打,打不過;跑又跑不過,這簡直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而本來就是百姓的民團呢,更是把褂子一脫,刀槍一扔,全變成了老百姓了。


    因為綠營俘虜多的有點出乎預料,以至於有的隊伍,明明知道眼前的大群丁壯是民團,可看他們已經脫了號褂,還丟了兵器,就直接視而不見,真當他們是老百姓了。


    如此的,這些跪著投降的清軍綠營士兵反而成為了永琰他們最堅固的一道防線,掩護了禦營八旗兵的大逃亡。


    這不得不說是一個極大的諷刺!


    永琰迴頭看著清軍,整個人欲哭無淚,“十幾萬大軍,十幾萬大軍啊……”


    這可是京師的主力,就這麽輕鬆輕易的一敗塗地!


    永琰真的很難接受。


    “朱師傅,你說,你說,大清怎麽就走到這一步了?”


    明明不至於如此的啊。


    普天之下的老百姓遠沒有到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地步,怎麽局勢就一下子敗了呢?


    這一刻永琰隻恨不能把福長安給碎屍萬段了!


    “王爺,趙逆已經分兵去取津門,一旦津門淪落,賊軍就隻能直逼京城……”


    朱珪也是一頭懵!


    在冀州的時候,好歹還有十萬大軍呢,隻要能穩步後撤,在直隸,朝廷就還有的打!


    可現在這麽就一下子都垮掉那麽多呢?


    而且陳軍已經去打津門了,後者兵力早就空虛,一旦被襲,如何頂得住?


    到時候他們再順著水路去打京城,就京城的那些八旗大爺們,他們能抵擋個屁!


    乾隆在決定親征的那一刻,就已經把京城的可戰之兵可抽空掉空了。


    雖然名義上京城內還有十萬八旗兵,甚至算上預備兵和成年的旗丁,保不準二十萬也都能抽調的出來。


    可惜啊,如今的八旗真已經不是當年的八旗了。


    人數再多也是廢物!


    一聽槍炮響,就會一哄而散的廢物。


    到時候京師不保,永琰待在保定又有什麽用?


    “迴師京城?本王也想迴師京城啊。但現在我怎麽迴啊?”


    不顧一切的強行撤退,四五萬禦營怕是不到京城就會全跨了,那他迴到京城了又有什麽用?


    而且,“朱師傅以為京城,大清還能保得住嗎?”


    “可是京師不保,天下……”朱珪反射性的就想說什麽,但說到一半就閉口了。


    旁邊的永璘都掉起了淚珠子。


    大清怎麽就落到這個地步了?


    明明先前還是國泰民安,海清河晏的,沒幾年就敗壞成了眼下的模樣,永璘這一刻甚至想到了一個不該想的畫麵。


    比如北宋末趙家父子的昏德公、重昏侯……


    那是漢人皇帝慣玩的把戲,魏文帝於漢,劉協的山陽郡公;晉武帝於蜀吳,劉禪的安樂公,孫皓的歸命侯;隋文帝滅陳,陳叔寶的長城公;宋太祖滅南唐,李煜的違命侯等。


    就連忽必烈在滅南宋之後都玩了這麽一手。


    當初滿清入關時候也一樣,厚待了朱氏女,甚至現在的京城內還有延恩侯一脈,但這根本就不能掩蓋清廷對朱明宗室的大殺特殺。


    尤其是對崇禎帝的子嗣,更是斬盡殺絕。


    這一點最明顯的就莫過於永王朱慈炤。


    朱慈炤的六個兒子,都被斬首,他年幼的孫子朱鈺寶死於獄中。


    一妻一妾,三個女兒,也都在清兵抓捕時自盡,全家十三口盡數遇害,無一幸免。


    崇禎帝的血脈,甚至是此前泰昌、萬曆、隆慶、嘉靖等帝的全部血脈,全部斷絕!


    而至於京城的那個所謂的延恩侯,嗬嗬,祖上還洪承疇的監軍?放屁,這純粹是無稽之談,荒唐可笑,朱明曾幾何時會用宗室藩王去監軍?


    所以滿清對朱明下如此狠手,而趙家如果抓到了滿清宗室之後,又會手下留情嗎?


    永璘知道自己不該這麽想的,太晦氣了,可他就是忍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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