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亮說的孔氏一族並不是指所有姓孔的,而是特指的內孔,或者說是內孔中與其嫡脈還在五服之中的孔氏。


    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孔家人!


    曲阜孔氏家族,一般被分為內孔和外孔。孔子的後裔為內孔,人數並不是太多。五服之內的族人就更少了。尤其是嫡脈。


    隻這些人手裏就握了三千頃田,三千頃田就是三十萬畝啊。


    一個人給他們一百張嘴,都也吃喝不盡。


    整個曲阜田畝也不過才百十萬畝。而這還沒有算上孔家在曲阜外的十多處莊園呢。


    這三千頃田畝中確切的記在嫡脈名下的田畝就占了至少一半,也怪不得劉墉初迴齊魯的時候,孔家明明早前已經被王倫洗劫了一次,孔憲培卻還能大筆的支援其錢糧。


    隻要孔家自己少揮霍一些,短短幾年裏孔憲培就又積攢出了大批的錢糧。


    “孤最多給他們留下三千畝地。如果隻是孔憲培一家,那就是三千畝地都還多了。”


    “孤要奪了孔家的封號。”那衍聖公一點都不‘神聖’,反而充滿了肮髒。


    “孔憲培今後就安安穩穩的當自己的平民百姓吧。孤會給他留下足夠他過安穩日子的田地的。然後從孔氏近支子弟中擇選品行出眾者,為奉祀官,暫定七品。此非世襲之職,但孤允此職僅於孔氏近支子弟中選取。”


    “諸卿以為此法一旦施行,廣告天下,這天下間又會因此生起多少事來?”


    趙亮的語氣非常堅定。


    張敬等人,包括姚群芳和石奎這倆早跟趙亮通過氣的人,聽了全都駭然失色。誰都沒有想到趙亮的懲罰手段是如此酷烈,這簡直是要把孔氏連根拔起啊。


    “大王三思啊。”


    張敬都還沒來及的說話,樊執中先跳了出來。


    “大王三思。”


    其他人齊齊符合。


    “孤已經三思過了,這就是孤的決定。今日召集你們來,也不是聽你們建議商討的,而隻是要你們想想此法公開之後,孤即便被天下人群起喊打,又會給我軍造成多大的實質影響。”


    被天下人群起喊打不可怕。


    因為天底下多的是放嘴炮的人。


    就像明末的讀書人一樣,錢謙益、龔鼎孳、侯方域之流眾多,而盧象升、孫傳庭這般的極少。


    但什麽事兒都有說不準。


    保不準這天下間還真能跳出幾個曾胡左李呢。


    “……”樊執中黯然搖頭,坐迴椅子上,閉目不言。


    他與趙亮沒有太多的接觸,可就是這不多的幾次接觸,就已經叫他明白了趙亮的為人。這是一個很固執的人。


    別看他明麵上很好說話,但他一旦拿定了主意,那不撞個頭破血流就不會掉頭的。


    偏偏這麽多年下來趙亮都是順風順水,還沒有一次真撞得大出血。


    這也就更加深了他的堅持。


    樊琪張了張嘴,明明看到了張敬遞來的顏色,他卻還是堅持說出口:“大王還請三思。臣以為此番責罰太過苛刻,一經傳開,必會惹得四方綿綿罵聲,有礙大王聲名。”


    “說的就跟現在沒人罵孤一樣。”趙亮並沒有惱火,他還說了個調笑的話來活躍了一下帳內沉寂的氣氛。


    但這句調笑的話卻像啞藥一樣叫樊琪啞口無言。


    是啊。趙大王現在就已經渾身上下沒半絲兒白淨了,從他叫人清丈田畝的那一刻起,這一切就已經決定了。


    偏偏事實也證明了,哪怕無數人明裏暗裏的對他破口大罵,可當陳軍的槍炮對準他們的時候,那就一個比一個跪的如意。


    “大王明見。”冀複禮突然的鬆了口氣。


    他不再勸了。


    那副叫樊琪啞口無言的啞藥也把他一肚子的話全藥沒了。


    他明明有一肚子的不可以對趙亮說的,可所有的話一下子就全都沒了。


    他很直接的想到了自己。


    自己堂堂一大清舉人是怎麽投奔趙家的呢?


    不過是南陽老家遭了兵禍,他一家人衣食無著,為了吃飯,為了不再受苦受累,冀複禮乖乖的投奔了趙家。


    那個時候的趙家可是剛起兵,遠沒有今日的威風呢。


    冀複禮由自己想到了許多其他的士子,想到了其他的讀書人。


    跟他一樣軟弱的人是占大多數,還是占很小一部分呢?


    很快他心裏就有了答案,那必是占大多數的。


    所以即便滿天下的罵名都衝著趙大王滾滾而來,實際上是沒啥大影響的。


    “為何?”


    “因為該跟趙大王死磕的人,大王不拔掉孔家他們也一樣會頑固到底。反之則亦然!”


    張敬、姚群峰、石奎三個突然一僵,繼而也是如釋重負。


    “冀大人所言甚是,臣附議。”


    張敬他們正愁著自己該怎麽勸趙亮呢,他們仨的經曆跟冀複禮可是大不一樣,包括樊琪叔侄也是如此,他們都是不得不為之。


    人早早的就跟趙家綁在一塊了,想要下船都難。


    誰也沒有經曆過冀複禮那般的內心煎熬,自然就沒有冀複禮的‘真知灼見’。


    冀複禮還沒確定自己有沒有叫趙大王滿意呢,先就把張敬幾人說服了。


    趙亮滿意的點了點頭。


    ……


    濟寧州東邊的滋陽現在已經全麵戒嚴了。


    負責此地的軍事的不是別個,正是阿克登之子星輝。


    麵對即將到來的戰事,星輝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這可不是他貪生怕死。


    而是他爹給的命令就是如此。


    齊魯就那點兵馬,真要是分守各地,那就隻能被各個擊破。


    倒不如那一些次要的地方通通丟了,就固守要害——濟南、益都。


    什麽兗州、沂州、泰安的,必要時候可以全都丟掉。


    星輝所部唯一的任務就是在泰安府內積極利用地形,爭取最大限度的拖延趙亮大軍的腳步。


    說白了就是節節抵抗,節節阻擊。


    但這任務並不簡單,稍微不注意,就是全軍潰散。


    所以星輝也是做好了死的準備的。


    不過孔憲培那家夥整日裏縮在曲阜城中不動彈,星輝真的是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啊。


    阿克登不是傻子,才不會去相信孔家人的節操的呢。


    齊魯本已經危在旦夕,如果孔家再不戰而降,那對綠旗的影響有多大先不說,但事必會影響到民團的士氣鬥誌。


    所以他要星輝在撤退的時候找機會把孔憲培挾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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