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四十八年正月初八。


    阿克登仰天遙望著滿天星鬥。


    今晚真是一個晴朗的夜空,整個天空黑青黑青的,密密麻麻滿天繁星多的都有些不像冬夜了。


    “大人,四更天了!”


    四更天就是醜時,也就是淩晨一點到三點,這個時候別說是冬季了,就是夏天裏也正是深夜,人皆酣睡的時候。


    但濟寧州的城門卻已經被悄悄的打開了。


    阿克登冰冷發令:“出發!”


    “是!”


    濟寧州這些年屯駐的兵馬更多了,還多配了二百名八旗馬甲。


    連同阿克登帶來的人手,足足三百騎兵一起應命,翻身上馬,奔馳而出,三百騎奔馳,聯地麵都隱隱顫動。


    城外是濟寧州的南關。不少家庭都已經點燈起來探看,微弱的燈光下,可以清楚的看見魚貫而過的馬軍。更有大批的綠營兵隨之出動,檢查著整個南關的一舉一動。


    看到這般架勢,尋常百姓如何還敢吱聲?


    可有的人卻隻急的頭頂升煙。


    作為大運河上的一個節點,梁行舟在這裏怎麽可能沒布置人手呢?


    不過他們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最好是不要輕舉妄動,不要露出絲毫的痕跡。


    不然他們的身份肯定會暴漏。


    “看來,又要出事了!”多少人內心裏感歎著,然後又都暗自揣度著發生了什麽事。


    “大人,前麵就是馬家店了!”


    阿克登身邊是濟寧八旗駐軍的驍騎校。


    “通通圍起來,一個也不要放跑。”


    梁行舟手下的人手相當多,但從一開始起,他們這一部分就沒有消停過。


    不是有人漏了痕跡,就是有人投靠了清廷。


    可以說梁行舟的手下就是在這種不斷增長又不斷淘汰的起伏過程中走到今日的。


    現在的這一幕若是叫梁行舟見了,他肯定不會陌生。


    他手下又一個據點被清軍摸準地方了。


    三百騎兵對付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村莊,這簡直是手到擒來,而且這個村莊裏的人也不可能全都是梁行舟的手下,事實上隻有這個村的保長和保長的血親兄弟與梁行舟有了首尾。


    星輝親自帶著人趕到了保長家的大門口,這時外麵的動靜早已經驚動了內裏的人,星輝也不拖泥帶水,厲聲喝著:“破門!”


    立時一隊馬甲兵就如狼似虎向門口撲去,隻聽“轟”的一聲,大門就被撞開,畢竟隻是尋常人家的大門麽,後續大群握著刀槍持著鳥槍的八旗馬甲,舉著盾牌就一湧而入。


    這時,屋裏頭已經響起了女人孩子的哭泣聲還有男人的破口大罵聲,星輝大步走進來,高喝:“馬三福私通亂黨,參與謀逆,罪無可恕,該當誅滅九族……”


    對於這些人,星輝的經驗還算豐富,並不需要一開始就勸降,必須先下辣手,打殺了一些人後再叫他們束手就擒。


    接著就是一聲命令:“放!”


    “啪啪啪……”


    頓時鳥槍聲響,不止是外頭的鳥槍響起來了,裏頭也有鳥槍射出。


    但很顯然馬三福這裏根本就不是對手,清軍裝備齊全,身前有盾牌,身上又穿著棉甲,哪怕被鳥槍打中了,也跟被人用棍狠狠捅了幾下一樣,死不了人。


    甚至可能連見血都用。


    可房間裏的人準備不充分,槍子從門口窗戶射進去,打的屋裏頭一陣劈裏啪啦的。


    幾個運氣不好的人,身上連開幾個血肉模糊的大洞,跌倒地上。運氣好的就是了,一時間沒死掉的可就慘了,無不大聲的慘叫起來!


    震耳欲聾的火槍聲不斷的響起,直到硝煙彌漫了整個庭院,星輝聽到後院也已經響起交火聲,這才大手一揮。


    “殺!”數十名穿著鐵甲的八旗兵拿著刀槍就隻從屋裏去了。裏頭響起了一陣短暫而激烈的廝殺聲,但很快就平息了。


    前前後後也就一刻鍾的事兒,甚至連一刻鍾都不到。


    馬三福等人就或是死翹翹或是被擒拿,連帶著女人孩子,最終馬三福這個大院子裏隻有不到十個活口被送了出來,剩下的就全是屍體了。


    老人、孩子、男人、女人還有一批青壯。


    “把所有的東西都給我搬迴去。”


    阿克登看了一眼死翹翹的馬三福,心裏頭一點也不可惜。


    這些賊子都有孩子在外頭,別看馬家死了那麽多人,但他們並沒有絕根兒。這些孩子長大了之後必然又是新一波反賊。


    所以賊眾中固然有軟骨頭,可賊頭多是很強硬。


    阿克登自打乾隆四十五年在曲阜吃了訓斥之後,就被乾隆扔到運河一線清查亂黨,這兩年也是有一些收獲的,知道馬三福這等人的做事章法。


    最早時候心中是很有一種‘子子孫孫無窮匱也’的淩亂感的,現在麽,則已經習以為常了。


    他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啥時候能調迴京城。


    這有消息說皇帝還打算第六次南下的,這要是途中再挨了刺殺,他阿克登怕是不僅這輩子難迴京城了,就是這頭頂的頂戴都難保住了。


    當初皇帝在曲阜用的是替身,這事兒外人不知道,他知道啊。


    用替身行動,那不知道要皇帝內心裏多惱火呢,所以他阿克登事後就遭了罪。


    這要是再來一次,阿克登簡直不敢相信皇帝的憤怒。


    趙亮是在正月十五當晚收到梁行舟詳細報告的,損失了多少人,損失的那個點有什麽作用和意義,梁行舟都匯報的清清楚楚。


    而此前八月十二日的時候趙亮就已經先收到了飛鴿傳書的簡單匯報。


    幾年的時間過去,信鴿和鴿巢早已經被布置妥當,平日消息傳遞方便了許多。


    雖然這信鴿常有丟失——但因為信息傳遞用的都是密碼,趙亮專門印刷的密碼本,非常簡單非常原始的密碼,哪一頁哪一行第幾個字,按圖索驥就能翻譯出來了——,也不用擔憂走漏了消息。


    但現在似乎還沒出過簍子。


    對於梁行舟所部的又一次遇挫,趙亮已經習以為常了。


    反正他現在就是被豎起的一塊靶子,隔三差五的出來秀一秀,隔三差五的被敲掉一些人,總之就是不能的鬧出動靜,這樣就已足夠了。


    “大爺,技校印出的校報送來了。”飛盧拿著一捏報紙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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