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裹卷著大雪吹過荒涼的隔壁。


    隴山西側,由北向南,一支前後二十輛車馬組成的隊伍正艱難的沿著官道行進。


    為首的人是一個三十來歲麵相富態的中年人,他根本就受不了外頭風雪的吹刮,從進入河西的那一刻起就整日裏縮在馬車上,便是出恭都恨不能在車裏解決。


    外頭是五十名雄壯健拔的漢子拱衛著車隊,為首一個人外號刀疤,因為他的臉整個幾乎被一刀劈成了兩半,人能活下來真的很命大。


    這人姓穆,單名一個易字,因為他爹姓楊,之所以姓穆是跟了母姓。


    武藝高強,但為人有些沉默寡言,想熟的人更多叫他石頭。


    這一是他的性格原因,二是因為他真的很像一塊石頭。


    雖然沉默寡言,卻絕對強硬靠得住。


    四海鏢局是任姑父組建起的一個專門走陸路安保的機構,車馬行太單一了。


    你組建一個鏢局,跟官府溝通好了,刀槍弓箭火器都能購置一些,但車馬行不行,至少車馬行不可能普及火器。


    這支隊伍駛去的目的地是蘭州,他們要為蘭州即將開業的匯通銀行分行輸送儲備銀。


    足足一百萬銀元啊。


    作為長安以西的又一個據點,也是匯通銀行在大西北唯一的一個據點,一百萬銀元看似不小,實則卻並不很多。因為這地方補給銀元實在太艱難了。


    開設一個分行根本用不了這麽多的儲備金,但是匯通銀行分行開設之前,蘭州這邊就已經接到了十好幾筆“訂單”——多的要兌上十萬銀元,少的也要兌上兩三萬塊銀元,隻是這十幾筆訂單就要耗去六七十萬的銀元。


    所以運過來一百萬銀元真心不多,他們還要往迴運幾十萬兩銀子呢。而且估計剩下的銀元都可能支撐不了一年,四海鏢局就還要再走第二趟。


    因為西北這地方雖然窮苦,但多少也是有些好東西的。


    首先就是西域的玉石,其次是西域的駿馬,然後是大西北的羊絨,這東西已經在整個中國都流傳開來了,現在靠羊絨賺錢的可不隻是北疆的蒙人了。西域的蒙人和畏兀兒人,甚至是更西邊的哈薩人,都愉快的薅起了羊絨。


    隻是這些人收集了羊絨之後實在沒時間、精力去整治它們,最初時候的羊絨混雜了雜陳石沙、枯枝敗葉等等,還帶著一定的油性,想要把之變成人們印象中白白的,蓬鬆鬆的羊絨,還需要花費大力氣去梳理、洗滌之。


    少民們可沒那個時間去搞這個。


    或者說是為了更合理的生活,他們寧願直接把羊絨賣掉,而不是自己去花費極大精力去梳洗,這樣羊絨的價格當然就會降低很多了,可少民們也省事了不是?


    同時集中起來梳洗的羊絨也進一步降低了成本。


    再則就是大西北的一些藥材了,可不止是西域,還有河西、西寧,所以這裏的藥材市場還是很有競爭力的。如紅花、雪蓮、肉蓯蓉、枸杞、甘草、當歸、隴西黨參、黃芪等等。


    當然了,這地方的紡織品市場也很有潛力。


    康家在把關中攻占了之後,未嚐不想再進一步殺入河西去,隻是這裏的運輸條件太差了,增大了成本,而康家在其他方向還有著很大的發展潛力。所以康家的經營範圍在西頭就止步於關中了。


    匯通銀行往大西北發展當然也遇到了相同的困境,運輸不便就是個極大的難題,同樣是調遣資金運轉,蘭州分行緩慢不說,耗費也大,途中更不安全。


    但這“攻城掠地”時候可不能一味的講究得失,為了占據市場,暫時的多付出一些成本也是商家常用的手段。


    那麽大的市場擺在那裏的,匯通銀行不進入,早晚有其他同行進入,現在國內的銀行已經起了不少家,大家都在競爭呢。


    現在要是慢了一步,那日後很可能就要付出十倍的代價才能追上。


    說這麽都不過是解釋一下為什麽要在蘭州這地方設立分行,還下了這麽大成本。


    穆易攏了攏身上的皮襖,從脖子下頭拽出一個銅哨來。


    尖銳的哨聲瞬間傳遍了整個車隊。


    所有的人都打起了精神,包括趕著馬車的車夫在內。因為這聲哨子告訴他們,現在已經離開城池二十裏了,在河西這地方,離開城池二十裏地就不能算安全區域了。


    所以大家要提高警惕了。


    五十名鏢局來的趟子手紛紛更換了手裏的兵器,刀槍這些破玩意兒都扔迴了馬車上,換上的全是火槍、手銃,甚至還有一人手中拿的是杆線膛槍,但都是用厚厚的棉布包裹著。


    這些才是四海鏢局走天下的資本。


    都什麽年代了,還以為刀槍弓箭能壓得住場子嗎?


    穆易的大皮襖下還穿著有棉甲和一層鎖子甲,站在那叫一般人用刀砍,估計都砍不破防。


    而弓箭,除非是重箭抵進攢射,不然也肯定破不了防的。


    隊伍不見絲毫減慢,繼續順著隴山往南走。


    大家一路從河洛走到隴西,還沒有碰到過不長眼的,但所有人依舊警惕性十足。


    這就是四海鏢局趟子手的素質。


    他們是被汝州來的人按照自身為標準狠狠操練出來的,雖然周東、徐家亮這些表現最出彩的學員都已經去了南洋,但其他的那些人也不能小看了不是?


    反正穆易就是覺得有些‘晚’了。


    如果他能提前幾年知道這些,那說不定還能改變一二清水教的命運呢。


    嗯,這個叫穆易的人就是清水教的楊壘了。


    他當初離開曲阜之後也是被清兵發現了身份,好容易撿迴一條命來,但整個麵貌已毀,現在就是叫當初認識他的人站到他跟前,怕也認不出他來。


    “嗶嗶嗶……”


    “戒備,戒備——”


    “前麵有人,全都打起精神來。”


    ……


    蘭州城總督衙門。


    德清正一臉笑容的看著眼前的陝甘總督李侍堯李大人。


    他是福長安的人,也是蘭州分行的經理。


    這匯通銀行雖然理論上都是盡可能的把存進來的銀子兌換成銀元還迴去的,可這事兒在中原還能做到,在河西實在困難了些。


    更怕的是蘭州分行一時間斷了銀錢,而內地運來的銀子有沒趕上,這一時間的周轉不濟可是銀行業的大難題。


    而眼前的李侍堯李大人就正好能解決了這個大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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