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城西某胡同,內大臣阿克登府邸。


    書房中,出身伊爾根覺羅氏的阿克登看著英廉使人送來的信報,朗聲大笑。


    “蘇和泰年隻四旬有二,此番能越過三品之門檻,未來可期也。看來我伊爾根覺羅氏又要增添一員虎將了。”


    說著就叫來管家,叫之再備一份厚禮送到刑部尚書兼辦戶部侍郎、正黃旗滿洲都統事務,議政大臣英廉的家裏。


    雖然阿克登很清楚這隻是英廉的借花獻佛,甚至都知道這馮英廉是怎麽先一步從宮內探聽到皇帝的意思的,如果他也願意,這消息於他一樣是唾手可得,但他依舊要買英廉這個麵子。


    這是馮英廉對他的示好,是馮英廉對他釋放出的善意,必須要接著。


    而且他也從來沒有結交內宦,裏通內外不是?


    旁邊站著的三子星輝則是一腦門的不解。“父親如何這般肯定?”


    須知道,那皇帝對州府官員的任用都還沒有旨意下來呢。


    不是……,“這英廉老大人又是怎麽知道的?”


    作為伊爾根覺羅氏嫡脈中的嫡脈,阿克登一門世代顯赫,先祖劄爾固齊噶蓋,乃大清的開國元勳之一,還是滿文的創造者之一。


    星輝對於蘇和泰這種伊爾根覺羅氏裏的普通角色,之前是根本沒印象的。


    四品的官兒很高貴麽?


    伊爾根覺羅氏家大業大,枝繁葉茂,如此成就的不要太多了。


    他星輝也是正四品的二等侍衛,年還不及三十,不比一個四十多歲的老頭子強,他驕傲了麽?


    之前他老爹半點也不避嫌的在皇帝麵前直接為蘇和泰說好話,星輝從內心裏是不讚同的。


    這也太紅果果了不是?


    怎麽著也要轉過一道手才好看不是?


    雖然他爹說皇帝英明,一些事敞開了說更好,也顯得他阿克登人品坦蕩。


    但還是叫星輝心中對蘇和泰生出了一些不滿。


    不過現在是好的結果,不管馮英廉的消息是怎麽得出來的,蘇和泰真跨過了那道門檻了,今後就未來可期了。


    這個四十多歲的老頭子真就成為伊爾根覺羅氏的‘明日之星’。


    對於一些滿洲大姓而言,四五品官真沒啥稀罕的,因為京城裏這樣的差事太多了。這就跟後世中央部委裏好升官一個道理。


    但任何圈子都是越往上走越狹窄,位置越少的。


    京城裏四五品官兒不稀罕,可三品官的位置就少得多了。


    就好比大內侍衛。二等的時候是上三旗每旗五十人,但到了一等蝦,數額就銳減到二十人了。


    別看星輝二十多歲就二等蝦了,他卻是一點都沒希望坐上一等蝦的。僧多粥少,太多人盯著那些個位置了。


    且他們這一門之前可就有過一個一等蝦了,他嫡親的大哥,二十五歲就升到一等蝦了。然後不管是他庶出的二哥,還是他本人,一等蝦都沒份兒了。


    等日後要去外地就任,運氣好了還能混個協領、參領、城守尉什麽的,運氣不好就隻能在邊地苦寒處做領隊了。而不管是三品的協領、參領、城守尉、領隊大臣、辦事大臣還是二品的副都統、駐防大臣、駐紮大臣等,在真正的權柄還真比不上地方的監司大佬(布政使、按察使)。


    這份量跟先前時候就徹底顛倒了個個。


    蘇和泰邁過了三品這道門檻之後,依照他的履曆和身份,未來再進一步就是板上釘釘的。


    那在族中的份量立馬就改過了星輝了。


    明著用了這麽多文筆描述,實則在星輝腦子裏轉過的時間卻極短暫。因為這很多都是京城達官顯貴之家早已經有了默契的潛規則,和旗人高門大姓中不成明例的道理。是星輝瞬間就能想明白的事兒。


    然後他心裏真就酸了。


    阿克登今日幫助蘇和泰這麽個他都不怎麽熟的族人跨越了官場上最重要的一道門檻,可等日後他星輝要下去的時候,卻不知道還有誰能如此得力的襄助自己呢。


    除非跟他那庶出的二哥一樣豁出命的到沙場上搏富貴,要不然他還不知道要在底下煎熬多少年才能冒出頭來。


    星輝心裏泛起了酸勁,甚至是越想越酸。


    可他老子腦子裏轉悠的卻都是——“這英廉老大人又是怎麽知道的?”


    很不滿意的看了自己兒子一眼,什麽腦子啊。馮英廉是怎麽知道的,他能怎麽知道啊?除了結交內宦之外,皇帝還能專門給他傳旨叫之來自家府上賣好不成?


    問也該問“這馮英廉好大膽子,不怕掉了腦袋麽?”


    “英廉什麽都不知道,你我也什麽都不知道。把今晚上的事兒,給我埋在肚子裏,一個字也不許泄露。”


    阿克登可不想跟高雲從有什麽首尾。


    這狗奴才膽大包天,不盡心盡責的在禦前伺候著,竟然跟觀保、申保、英廉、倪承寬、吳壇這些人攪合在了一塊,真是不知道死活,早晚要翻車的。


    阿克登才不去自找麻煩呢。


    繼續跟兒子說:“你去派人給蘇和泰送信,叫他有個準備。盡快到信陽上任去。”南汝光道的道台衙門駐在汝寧府南端的信陽州。“然後快點將南陽、汝州的匪患肅清,以報效萬歲隆恩。”


    阿克登內心裏根本就不把豫西南的那點小事放在心上。


    幾個毛匪罷了,連癬疥之疾都算不上。比起正在進行的二次大小金川之役,豫西南的賊匪就是一根微不足道的毫毛。


    後者可已經打了八年,前任四川總督阿爾泰被革職,繼任的四川總督武英殿大學士溫福戰敗身亡,還順帶死了四川提督董天弼以下將士無數,逼的乾隆不得不打出手中的王牌——阿桂。


    至今那大小金川之役好遙遙未見曙光。


    ……


    陳州府城,深夜。


    漆黑的夜晚,窗外狂風怒吼,聽起來猶如人在哭泣一般,讓人心頭發顫。


    趙亮拍了拍身邊的柳氏,一點反應也無。床榻之上的翻雲覆雨耗去了她太多的精力,人又喝了幾口被趙亮暗中下料的茶水,現在睡的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人在房間裏消失了一會兒,等再出現的時候,已然是穿戴好了一切。


    趙亮又變成了攔道殺官劫囚的彪壯好漢了。


    外間一點聲音也沒有,他悄悄推開門一看,小紅果然在小床上睡的正香。


    那加料的茶水他是很一視同仁的,院子裏一老兩少仨個女人都給撂倒了。


    灶房裏亮著燈,趙亮摸過去看了一眼,李婆子人不在,那就是在廂房了。去到廂房看個究竟,李婆子人在床上呢。


    喝了空間出產的精品曼陀羅花為主料製作的蒙汗藥,她們三個不到明早是醒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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