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元年,五月,氣溫漸升。


    河東郡萊州府城外,大量百姓在田間勞作,其中也包括張大貴一家。


    張家共有七口人,除了張大貴夫妻二人,還包括三個兒子兩個女兒。


    即使最小的兒子才十歲,此刻也在用小鋤頭刨著水溝,他的哥哥姐姐則是正經在幹活兒。


    張大貴原本是廣陽郡人,三年前廣陽郡喪屍肆虐,張大貴就帶著家人逃難了。


    一起逃難的有同村的其他人,可惜這些人在路上大多死了,張大貴一家幸運的活了下來。


    一路渡過大河,逃到南方他們才脫離危險,但要求活依舊極為艱難。


    首先一個就是吃的,要養活這一大家子人,張大貴費盡了心思,有時候還得做些偷雞摸狗的事。


    日子雖苦,張家還是熬了過來,沒像其他人一樣家人喪生。


    可即便如此,他們一家的生活依舊艱難,每天都處於朝夕不保之中。


    這種情況直到今年二月得到改善,隻因新繼位的皇帝一道諭旨,張家就跟著北遷到了河東郡。


    和他們一起北遷的有幾萬人,如今全被安置在萊州府外,負責屯墾周邊十幾萬畝土地。


    河東郡曾為喪屍盤踞,這些土地都為無主之地。


    被官府遷移到此處,官員們向所有人宣講了政策,隻要他們好好幹會把土地分給他們。


    土地是寶貴的生產資料,如今張家負責了一百二十多畝,這要是全都分給他們,那往後日子就過得滋潤了。‘


    所以張家上下,都拚了命的在幹活兒,為日後的美好生活奮鬥著。


    而這樣的情況,在大晉各地屯墾地在上演,被荒廢的土地都在煥發生機。


    很快時間來到中午,張大貴坐到了樹蔭下,並讓地裏的孩子們都過來,隻因眼下到了吃飯的時候。


    張大貴的妻子王氏,此刻正提著籃子過來。


    “這粥怎麽越來越清了,眼下正是幹重活兒的時候,反倒比不了之前了!”張大貴麵帶不滿。


    王氏除了帶來的除了一罐粥,還有她自己挖的野菜,此刻她正在擺放這些吃食。


    聽到丈夫不滿,王氏便解釋道:“不是我舍不得,是真的沒有更多的米了!”


    “今日鄭老頭兒發了二十斤米,還說這是半個月的口糧!”


    聽到這話,張大貴就忍不住了,便聽他罵道:“咱家七口人,半個月給二十斤米,這還要不要我們活?”


    “大不了,我再多挖些野菜!”王氏無奈道。


    “多挖些野菜?咱這周邊幾萬人,野菜有能吃多少天?難不成到時候又挖樹根吃?”


    “都到了那一步,咱還種個屁的地!”


    聽到丈夫越說越離譜,王氏連忙勸慰道:“你就少說兩句吧,先吃東西……”


    事實上,和張大貴一樣不滿的人有很多,其中不乏有沒落的大地主。


    糧食是萊州府衙發的,結合著近期糧食發放的變化,這些人很容易猜到裏麵的貓膩。


    朝廷糧食肯定是發夠了的,否則不可能之前兩個月發得足,眼下正幹活兒的時候少發。


    那麽糧食去哪兒了呢?


    “很明顯是被貪了!”


    “這些人膽子可真大,當今皇上殺伐果斷,他們也敢貪?”


    “隻要好處夠大,當官兒的有什麽不敢的,這些人什麽德行你們還不知道?”


    傍晚時分,幾個漢子在屋內閑談。


    他們本來也是富家大少,隻不過逃難之後家族沒落,眼下也得靠力氣吃飯了。


    雖已沒落,但曾經的見識還在,所以他們能猜到官府的貓膩。


    “許家老三餓死了,大家都過去幫襯一把,料理好後事吧!”


    聽到外麵的喊話,房間內的幾人歎了口氣,餓死人這事兒近幾天已不稀奇。


    即便他們才吃過晚飯,此刻同樣也是饑腸轆轆,隻因官府給的糧食太少。


    餓死人還不算大事,要命的是為了求活,近期已發生了極其盜搶事件,害得不少家庭死了人。


    沉默一陣後,突然有人說道:“再這麽下去,隻怕要出大事!”


    “由他去吧,活不下去,該來的總會來!”


    該來的總會來,這句話還真沒說錯。


    五月十二日,活不下去的百姓們,陸續往萊州府城趕去,他們要向官府討個說法。


    都說民不與官鬥,可對活不下去的百姓來說,他們根本就不怕這些。


    府衙之內,知府王謙望急得不行,正在大堂內來迴踱步。


    “這些賤民,當真是該死!”王謙望忍不住怒罵。


    此刻的他在等消息,所以時不時目光掃向外邊兒。


    “怎麽還不迴來!”


    聽著外麵的怒吼聲,王謙望額頭上汗水直冒,卻根本沒心思的擦掉。


    終於,外麵響起了腳步,卻是他的親信來了。


    “情況如何?”王謙望連忙問道。


    “迴稟大人,秦指揮使已下令賈千戶派兵維持秩序!”


    “維持秩序?我不是讓他鎮壓刁民?你沒跟他說清楚?”王謙望臉色由晴轉陰。


    “大人,小的說清楚了,但秦指揮使說此乃民政,他不便過多插手!”


    很顯然,這位秦指揮使很謹慎,知道這種事不能摻和過深,否則自己也可能跟著玩完。


    當王謙望思索對策時,一直沒得到答複百姓們,此刻情緒越發激動。


    “出來,裏麵當官兒的都出來!”


    “他奶奶的,一個人每天二兩米,這不是想把我們餓死!”


    眾人紛紛怒斥,聲音是越來越大,攪得氣氛越發熱烈,進一步讓他們膽子更大。


    “糧食肯定有,一定是被當官兒的貪了,指不定就藏在官署裏邊兒!”


    “反正都是個死,還不如做個飽死鬼,大家夥兒都進去找吃的!”


    在眾人情緒激動時,人群中還有人不時拱火,目標直指府衙。


    “對,進去找吃的去!”


    此刻衛所軍隊還在路上,府衙門口就幾十號衙役,拿著水火棍對憤怒的百姓很難產生威懾。


    “走,進去……”


    群情激奮之下,百姓們往府衙內湧去,逼得衙役們持棍彈壓。


    可這些人太少了,哪能攔得住這些百姓們,反倒還讓自己陷入人群,被憤怒的人群打得半死。


    百姓造反,局麵突然失控,這是王謙望完全沒想到的。


    在差役護送下從後門逃離的同時,他已經在盤算著如何給自己消罪,為這事兒又得耗費多少財物。


    他上任不過三月,“積攢”下的銀錢可不算多,要打點上下隻怕還得動用祖產。


    為刮油水逼反百姓,王謙望隻歎偷雞不成蝕把米,卻沒意識到自己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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