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二,這已經是靖安動亂的第四天。


    也正是在今天,趙延洵召集了常朝,參加朝會的官員正往崇政殿趕去。


    按大晉組織,每逢初一和十五舉行大朝會,除此逢雙數舉行常朝。


    隻不過,這條規矩從未嚴格執行過,包括定下這條規矩太宗趙洪章。


    勤勉一些的皇帝,每月常朝缺個兩三次,憊懶一些的甚至連大朝會都想省略。


    在大晉已有的十一位皇帝中,趙延洵的勤勉程度排在中等。


    大朝會他基本照常舉行,而常朝差不多有一半的時間罷朝,這也引得禦史諫言不斷,隻不過趙延洵魏加理會。


    從五月十五的大朝會之後,趙延洵已罷了三次常朝,在此期間發生了靖安動亂。


    具體情況朝廷上下都有了解,但對此事皇帝並無明確說法,這讓官員既好奇又著急。


    今日召開的朝會,讓他們猜測肯定是為了這事兒。


    不管怎麽說,江西郡發生的事,朝廷必須給出官方定性。


    既然是常朝,規模自然會小許多,隻有各部堂主要官員參會,人數不超過四十個人。


    這也意味著,能參與常朝的官員,都算得上是朝廷高官。


    眾人陸續進入大殿,此刻禦座上還空著,眾大臣便各自排班站立。


    雖然好奇江西郡的事,但這些人進了大殿,就沒有再去想這這些事,畢竟他們各自手裏的活兒也不少。


    如果一會兒皇帝問起,他們迴答應對失措,那可就是自尋苦吃。


    眾臣在大殿了站了十幾分鍾,才聽見後方傳來了腳步聲,於是一個個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如今這世道,做官的都很憋屈,以前受氣可以撂挑子不敢,現在則是受了氣也得忍著,繼續想盡辦法把差事辦好。


    撂挑子不幹,等於把家族置於險境。


    趙延洵執政後情況充分表明,隻要手裏的刀子夠硬,什麽清流濁流都得好好幹活兒。


    官員們屏氣凝神之際,趙延洵已在宦官簇擁下,緩緩出現在眾人麵前。


    隻見他頭戴烏紗翼善冠,身著十二章紋袞服,行走之間盡顯帝王威儀。


    “臣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


    眾臣隨即起身,而後恭敬站立,等待著皇帝開啟話題。


    事實上,常朝也有一些定例,隻不過趙延洵繼位後,這些規矩全都被棄用了。


    “諸位愛卿,匈奴左賢王禺山,昨日已到了天禦關,與羅倫進行了第一次談判!”


    趙延洵一開口,談的卻是胡人的事,讓到場官員們深感意外。


    “他們正與西蠻子交戰,糧食武器全都缺乏,他們如今苦不堪言呐!”


    在場眾臣都認真聽著,相比於江西郡的騷亂,關外的敵人無疑更難纏,此刻擺上朝會貌似也很重要。


    “想必你們都知道,匈奴人的左賢王,等於是他們的太子,匈奴單於把他派了過來,足可見情勢危機!”


    聽到這話,在場眾人盡皆點頭,這番論證乃是實情。


    “這種情況下,匈奴人向咱們求援,你們說該不該幫?”


    這個問題,趙延洵可以一言而決,但他還是拿到了朝會上說。


    一方麵,這是對朝臣的尊重,另一方麵他也確實想聽聽意見。


    “如今國內凋敝,動兵消耗極大,若能驅狼吞虎,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第一個發言的是陸朝文。


    作為內閣實際上的“首輔”,他的消息渠道非常廣泛,所以對關外的局麵有一定認知。


    既然匈奴人願意和西蠻子死磕,那麽大晉躲在後方坐收漁利,又有什麽不好的呢?


    所以,陸朝文第一個表示支持。


    這時成文光開口道:“皇上,臣雖附陸閣老之議,但心中卻有疑慮!”


    “愛卿可直言!”趙延洵平靜道。


    “無論匈奴人有多大的誠意,可若他們拿了東西而背約,那咱們卻是毫無辦法!”


    點了點頭,趙延洵又看向在場其他大臣,說道:“諸位有什麽話,都可暢所欲言,說錯了也不怪罪!”


    其實說穿了,這件事也沒啥可說的,畢竟就這麽兩個選擇。


    “皇上,臣也認可陸閣老的意思,至於成閣老的擔憂,臣以為不難處置!”


    說這話的,是兵部尚書曾長鬆,如今戰亂兵部的話語權極大。


    “如何處置?”趙延洵問道。


    “隻要把握好給出糧食的數量,讓匈奴人剛好能撐住,就不怕他們反噬!”


    “我大晉掌握著糧食,等同於把住他們命脈,他們就隻能乖乖聽命了!”


    曾長鬆的想法,與趙延洵不謀而合。


    如果通過糧食,間接控製匈奴人,讓他們替晉廷隔絕邊患,對大晉來說好處無法估量。


    相較而言,給匈奴人十萬柄馬刀,三萬張弓外加三十萬支箭,以及每個月支付其十萬石糧,這些代價都是可以承受的。


    當然了,這是匈奴人開出的條件,趙延洵當然不可能全盤接受,所以這件事還得繼續商議。


    “曾卿所言有理,朕也是這個意思!”


    “這件事還得細細的談,匈奴人漫天要價,咱們坐地還錢也就是了!”


    說到這裏,趙延洵話鋒一轉,又說到:“這次加征平虜餉,江西郡卻出了事,有人居然起兵造反,起因竟是四十畝地!”


    “四十畝地……就讓那些反賊連命都不要了,你們信不信?”


    談起江西郡這件事,在場眾人都不陌生,畢竟私下裏都在議論。


    趙延洵提出的問題,他們心裏其實明鏡一般,士紳們造反肯定不是因為四十畝地。


    “不管你們信不信,朕反正是不信的!”


    “你們當中每一個,都是耕讀傳家,各自家族在鄉裏也算大族,與造反那些人也算心意相通……”


    這話還真沒說錯,本質上士紳官員利益一致,自然能對南方士紳的“遭遇”感同身受。


    但這裏麵的關竅,都隻能藏在細裏,哪能拿到明麵上來說呢?


    可偏偏,趙延洵將其擺到了明麵,展現了什麽叫做橫行無忌。


    “你們不說,那就朕來說!”趙延洵站起身來。


    隻見他走下寶座,來到了朝臣之間。


    隨著他的靠近,大臣們顯得越發恭敬。


    “幾次加征賦稅,對士紳們來說,等於割他們的肉!”


    “但朝廷清查土地,卻等於要他們的命,你們說對不對?”


    趙延洵停下腳步,此刻他已站在了大殿中央,而大臣們的頭也壓得更低。


    “割肉可以忍著,但要他們的命,他們可就忍不了了!”


    “那四十畝土地的歸屬,還牽涉扯到他們所隱瞞土地的歸屬,所以他們要拚命!”


    “你們說,朕說得對不對?”


    對不對不重要,關鍵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後續該如何收場,天下人可都等著一個說法。


    走到大殿門口,趙延洵背對眾人說道:“事到如今,造逆者已經下獄,如何處置自有國法,但那四十畝地的案子,如今卻懸而未決……”


    “既然這件案子,引出了一場動亂,那就更該秉公審判……”


    轉過身來,趙延洵沉聲道:“你們說……然否?”


    正如趙延洵所說,這四十畝地的案子,牽扯著被隱瞞的四十萬畝,乃至更多的土地……


    如果判那劉權勝了,老百姓必然有樣學樣,去官府“申領”士紳隱瞞的土地。


    見眾臣不說話,趙延洵突然笑了起來,說道:“怎麽?審這件案子,也會要了你們的命?”


    趙延洵說出這句話,眾臣那敢繼續沉默,除非真的嫌命長了。


    “皇上所言極是,此案確該秉公審判……”


    “臣附議……”


    “臣附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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