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迮、王康、王耀祖。


    一個是王家當代的家主,一個是前前前代家主,已經有了九十六的高齡。至於王耀祖,雖然不曾擔任族長,但早在隋朝文壇中,就久負盛名,其在族中的地位,不亞於副族長。


    三個人的出現,算是徹底宣布了王家參與造反之中。開弓沒有迴頭箭,宣示的如此徹底,王家已經徹底沒有了後悔的餘地。


    如今,想都不用想,長安城內肯定也是一片混亂。但願這一次的災難,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吧!


    歎息一聲,李承乾就準備下令射殺王家的這幾個人。送上門來的人頭,不拿豈不是對不起對方的好意?王迮三人,可都是乘坐軟轎過來的,抵達以後傻乎乎的站在那裏,身邊連個肉盾都沒有。


    就在李承乾已經招手的時候,城門外,忽然想起了王迮的聲音:“太子殿下,我們不妨好好談談,如何,我等以太原王家的榮耀起誓,絕不對您放冷箭。”


    太原王氏的榮耀?李承乾信了。


    如果王迮以他個人的名義保證,他絕對不會相信,但是如果是以王家為名義的話,還是很可信的。畢竟,王家的信譽。榮譽可不是一年兩年積累起來的。


    雖然選擇了相信,但李承乾還是換上自己的鎧甲,安排了於泰和飛鷹持盾守護在自己兩邊。


    站起來,才能看清城下的景象。


    兩萬人,真不是吹噓的啊!金吾衛本就有一萬五千多人,再加上王家的人,這麽說,還有幾千人,並不在皇城以內,而是在長安城內。


    至於這幾千人是幹什麽去了,不用猜也知道了。


    常何臉上已經看不出血色,幸虧他下狠心用烙鐵封住了血管,不然,這會兒他估計連被人扶著的力氣都沒有了。


    李元昌也不騎馬了,坐在一個肩輿上,一副貓捉耗子時,勝券在握的惡心模樣。


    至於侯君集,也放下了麵甲,看不出喜怒。


    看到了這些人的不同表情以後,李承乾才把視線凝聚在了王迮的身上。毫無疑問,他就是這一次造反真正的頭頭了。


    王瑛死了,新繼承王家家主的王迮,卻一樣是一個中年人。對於這個人,百騎司竟然沒有多少資料,由此可見王家藏人的能力有多麽高超了。


    依靠在城牆邊上,李承乾笑道:“有什麽可說的,王迮,你們王家真是越活越迴去了。隋末天下混戰,你們固守不出,暗地裏卻資助一些軍閥,助長了天下局勢的混亂。如今我大唐建立,武德至今,已經超過了二十年。二十年來,邊境捷報頻傳、內地百姓安居樂業,太平盛世已經降臨。就是這樣的天下,你們卻還要再起禍亂嗎?”


    王迮微微一笑,拱手道:“太子殿下確實伶牙俐齒,隻是,成王敗寇,才是曆代不變的真理。就像武德九年的玄武門之變,李世民不滿於秦王的身份,弑兄戮弟囚父,手足之情、父子之孝,全被他拋之腦後。


    但是,他繼位以後,不還是慢慢的讓世人遺忘了他做的這些事情?尤其是李建成,他擔任太子之時,也算稱職,當一個好皇帝還是沒問題的。可結果呢?李世民繼篡位以後,他就慢慢變成了一個昏太子,任用的都是一些奸佞之人。這,就是成王敗寇最直接的證據。


    我王家造反又如何?最多就是背負一時的罵名,過個十幾年,不也會如同現在的皇帝一般,將‘天可汗’、‘聖君’、‘明君’一類的帽子戴在頭頂?”


    對於王迮的話,李承乾還真的無言以對。因為,事實還真就是這樣,沒法反駁。皇帝開創的玄武門事變,真的給後世開了一個惡劣的先例,以至於以後的皇權更替,基本都會掀起腥風血雨。特別是武周時期,李家的血脈都快被屠戮殆盡了。


    見李承乾不說話,坐在肩輿上的李元昌坐不住了,對身邊站著的王迮說:“說那麽多的廢話幹什麽?趕緊幹掉他!”


    說完,他站起身,對著身後的眾人高聲唿喊道:“誰擒殺了太子,本王,不,朕賞他黃金萬兩,國公的爵位!”


    一句話喊完,令李元昌意外的是,所有人都不為所動。


    雕塑一般的場景,讓李元昌有點懷疑時間的流動,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臉。


    就是這個動作,終於讓李承乾繃不住,笑了出來:“不是,李元昌,你直到現在還在做你那當皇帝的春秋美夢呢?”


    李元昌憤怒的迴過頭,嗤笑道:“你也就現在能笑得出來的,待會兒等城破了,看你怎麽辦!”


    不理會上竄下跳的李元昌,李承乾問王迮:“你們選中李元昌,就是因為梁洲有沒被發現的煤礦吧。而且,就算煤礦偷采被發現,也查不到正在給太上皇守孝的李元昌頭上。”


    王迮點點頭說:“沒錯,太上皇的故世,才給了我們實現這個計劃的機會。而且,事情果然如我等所料,不管是百騎司,還是那個娃娃,都隻是追查到太原,就沒了下文。事實上,礦石確實是運到了太原,但是,冶煉和鍛造,卻是在潞州進行的。至於武裝,更是在相州。如此大費周章,就是將礦石的蹤跡徹底隱藏起來。如今,那些礦石的三成成品,您也看到了。”


    聽到這裏,李承乾頓時疑惑起來。王家作為世家,有點兒私人武裝不奇怪。但是要裝備一萬人,就有點難了。如果說礦石的三成是用在這裏,還有七成,看樣子是用到了遼東那邊。


    不過....武裝是在相州完成的?相州可不是在河東道,而是在河北道啊!


    幾乎隻是一瞬間,李承乾就已經知道王家的計劃是什麽了。但願,但願皇帝那邊,不會出什麽大事。想想親率的存在,李承乾更是放心了不少。


    忽略了還在叫囂的李元昌,李承乾又看向侯君集,問道:“王家是受不了朝廷的打壓,想要鋌而走險玩一把成王敗寇。可侯君集,孤實在想不明白,你又是因為什麽謀反的?就因為高昌那件事兒?”


    終於,侯君集的聲音變得摻雜了幾分怒氣:“難道,還不夠嗎?我是什麽人?陛下最忠心的下屬,玄武門一事,全程參與不說,還親自廝殺在第一線。可就是這樣,依舊位在牆頭草李靖之下,討伐吐穀渾,都要被他說三道四。


    至於我在高昌發點財,又怎麽了?尉遲恭、李績、張儉他們,那個沒幹過?尤其是程咬金,當著皇帝的麵,都敢說自己貪了多少錢。可為什麽,到了我這裏,就要被奪職入獄,還要被降旨斥責?我才是從龍的頭號功臣啊!”


    哪怕戴著麵甲,依舊有絲絲口水從下巴上流了下來,可見侯君集的話說得有多麽的激烈。


    不過,再激烈又有什麽用?跟一個自認有理的人,什麽話都說不進去的。


    侯君集出身於上穀侯氏,早年間練習弓箭受不了枯燥的練習,幹脆來個不練,然後跟人吹噓自己勇力過人。早年間他跟隨李世民征戰四方,屢立戰功,拜秦王府車騎將軍、全椒縣子。


    武德九年,積極策劃並參與玄武門之變的人,確實有他一個。所以皇帝即位後,拜左衛將軍,封潞國公。


    一衛將軍,開國國公,如此顯赫的封賞,換個人來,隻會覺得這輩子值了。


    李靖的兵法,是誰都能學的?毫不誇張的說,皇帝最忌諱的就是李靖的兵法外傳。就是收了蘇定方當個記名土地,教導的時候,都必須有百騎司的人在一邊盯著。可就是這樣的情況下,侯君集想學兵法,皇帝依然是下旨給李靖,而且,是要求全部教授!


    這件事,當時在軍方都傳開了,人人都覺得皇帝偏心。尤其是程咬金,聚會的時候更是直言侯君集簡直就跟皇帝的私生子一樣,嗬護的沒邊兒了。雖然程咬金因為口無遮攔被皇帝好一頓教訓,但是他的話卻是所有人公認的沒毛病。


    至於官職,早在貞觀四年,他就拜兵部尚書,參預朝政。


    兵部尚書不是重點,重點是後麵的參預朝政!隋唐時期,這是宰相才有的職權,而侯君集一介兵部尚書,就有了。毫不誇張的說,雖然侯君集是兵部尚書,但是跟房玄齡等人平起平坐還是沒問題的。


    東突厥、吐穀渾、高昌,隻要是開戰,侯君集總是會被安排到軍隊中。這樣的待遇,就連程咬金等人都不曾享受過。與其說這是皇帝任命出征,不如說是皇帝明著把軍功往他嘴裏喂。


    就是這樣,依舊是沒能把這個白眼狼給喂熟啊!


    李承乾根本想象不出,皇帝在得知侯君集謀反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表情。任誰真心相交,結果被對方視而不見,都會感慨萬千的。


    就在李承乾準備為皇帝說兩句話的時候,王迮有了動作。


    他隻是一揮手,就有王家的人走出來,將李元昌給擒拿,按倒在地。


    “你們幹什麽?你們抓朕幹什麽?你們....啊!!!!”


    話還沒說完,就有一個刀鞘砸到了他的臉上,隨即李元昌一口血混著碎牙就吐了出來。


    終於等到了狗咬狗的一幕,李承乾頓時笑了起來。


    早就跟李元昌說過,奈何他自我感覺良好,實在是聽不進去啊!


    拿刀鞘砸臉的,就是王迮。


    扔掉刀鞘,拍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王迮開口了:“太子,李元昌不過是我們拿來當肉盾的而已。這般不自知的人,如果一直合作,沒得拉低了我王家的聲望。稍後,就定為李元昌謀反吧,我等不過是進宮勤王而已。”


    聽到這句話,李承乾頓時迷惑了。死死盯著王迮,等著他的下文。


    “當初,我等製定的計劃是,刺殺皇帝、攻破皇城擒殺殿下你;擒拿出征將領的家眷,借此逼迫在外將領順從。最後,擁立晉王李治為帝。不過,現在要改變一下了。晉王李治被您不知道藏到了哪裏,自從去年春耕大典以後,就不知所蹤。魏王的科研院,把守森嚴,沒有數萬大軍攻打不下來,現在,正統的繼承人,就剩下太子你一個了。


    我王家雖然做了這種事情,但是自己稱帝,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隻能從李家嫡子中選擇一個。眼下,太子殿下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毫無疑問,太子殿下您有成為一代明君,將大唐帶動更加富強的能力。甚至於,還會超過當今皇帝。


    如果殿下您現在打開城門投降,我王家可以對殿下過往的一切不加追究,甚至保證你能在皇帝的位置上,直到壽終正寢。怎麽樣,太子殿下覺得如何?”


    城牆上的李承乾,頓時笑了。


    “擁立孤當皇帝?讓孤猜猜,你們最先做的事情,就是要幹掉皇後、李泰,還有孤的四個孩子。然後逼迫孤廢掉太子妃蘇氏,娶你們王家的女兒,誕下孩子當繼承人。甚至於,這個繼承人沒準兒都不是孤生的吧。


    除此以外,是不是孤上個茅廁,都要被你們王家的人陪著?”


    麵對李承乾的質問,王康睜開了眼睛,嗤笑道:“太子殿下想得倒是比老夫想的還要全乎。既然您都這麽說了,那就這麽做吧。太子,金吾衛叛變,你還有多少守城的人手?還是不要造下無端的殺戮了。這樣如何?老夫拿自己的性命做擔保,保你長子安然無憂,可以送到民間,由我王家照看,也能安樂一生。”


    拿你這個快死的人命當擔保?


    一想到自己的四個孩子都被這些人盯上了,李承乾怒極反笑。


    狂笑出聲,李承乾才發現自己狂笑起來的聲音真是難聽。


    不過....


    給張贇打了一個手勢,李承乾站直身子,雙手抱懷道:“說實話,孤料到了很多事情,唯獨金吾衛有問題,是最後才醒悟的。不過,這都不算晚。王迮、王康、王耀祖,你們三個捫心自問,換做你們,會答應這樣的條件,當一個傀儡都不如的皇帝?換做是別人這麽對你的妻兒,你能忍氣吞聲?”


    “所以.....”


    “孤的迴答是....”


    伸手接過飛鷹遞來的盾牌,李承乾毫不猶豫的將它抵在了城頭:“全部防禦!”


    伴隨著李承乾的命令,承天門城牆上,頓時立起了一道道盾牌。


    距離張贇點火已經有十幾秒的時間,再有三秒,就將....


    轟!


    轟!轟!


    轟!轟!轟!....


    早先就被李承乾秘密埋在承天門前的火藥彈,全部被點燃了。當初為了保密,他甚至沒有讓金吾衛參與其中,就連長孫也不知道承天門前,已經埋下了這些催命的魔鬼。


    承天門大街上的石板,成了最好的助攻者,破碎的石子比彈片造成的殺傷力高出了不知道幾倍。


    最先察覺不對勁的侯君集反應最快,驅馬靠近城門,跳下馬將戰馬踹臥在地,然後躲到了戰馬的後麵。


    李元昌也很幸運,他就在一頂轎子附近,危機時刻,他爆發出了極強的力量,拉著轎子靠近城牆,躲到了轎子後。


    相比較之下,王家的三個頭頭就沒那麽幸運了。王迮最是倒黴,腳下就是一顆火藥彈,一聲轟鳴過後,就被炸的四分五裂。王康九十多歲的高齡,早在兩聲爆炸,帶起兩堆碎肉以後,就倒在了地上。他是被活活嚇死的!


    王耀祖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他隻是被炸斷了一條腿,顧不得周圍的碎石,抱著半條腿慘叫。


    侯君集的安排還是很到位的,兩萬人並沒有完全聚集在承天門前。而當初李承乾安置炸彈的時候,隻是安置到了門下外省。至於東宮門前和掖庭宮門前的橫街地麵,那就是浪費了。


    這一炸,也隻是炸的死傷了四千多人而已。


    爆炸頓歇,侯君集從千瘡百孔的戰馬身後鑽出來,習慣性的看向朱雀門。


    結果,原本還大開的朱雀門,此時卻被人放置上了拒馬,拒馬的縫隙裏,各式各樣手持武器的人,開始進入,並沒有直接衝過來,而是快速的分散,把守各個城關。


    甕中捉鱉!


    跑!


    內心在告訴雙腿跑起來,但是兩條腿就是不聽使喚。


    侯君集知道,今天,是徹底的栽了!太子願意跟他們扯皮,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而已。


    想想自己的妻兒,侯君集的雙腿終於戰勝了恐懼,邁動起來。


    “殺出去啊!!”


    侯君集的呐喊聲,讓魂出天外的王家族人迴了一魂一魄,明明自知在劫難逃,但他們隻能嚎叫著迎向朱雀門。


    朱雀門被封住了,承天門,卻緩緩的打開。


    令侯君集驚駭莫名的是,從承天門內出來的,不僅有玄甲軍的士兵,還有一個個手持刀劍的宮女和宦官。


    奔跑在最前麵的方山,橫刀指天,發出了斷根之日都沒有過的呐喊聲:“為殿下盡忠之時已到!殺!”


    看著這瘋狂的一幕,李承乾也覺得渾身燥熱起來。從城牆上拿起一根繩子丟給飛鷹,李承乾指著跑掉的侯君集說:“孤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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