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邊享受著齊人之福,可就把在家悠閑的杜如晦嚇慘了。


    李澗是誰?皇帝的第一心腹宦官,他來傳話,不可能是鬧笑話。


    戰戰兢兢的聽完李澗的口述,恭恭敬敬的將李澗送走。再迴頭,他反而安靜下來了。


    打斷腿什麽的,一聽就是皇帝專門針對太子的懲罰,這一次他跟太子一起犯事兒,但是無疑大頭是太子扛著的。隻是警告而已~


    想清楚這一點,杜如晦才長舒一口氣,繼續去讀沒讀完的書。突然從忙碌中抽身出來,這種幸福感甚至給人一種飄飄然的感覺,欲罷不能。


    而東宮這邊,李澗說完以後,李承乾隻是迴應了一句“知道了”,就繼續讀手裏的情報。


    規矩是死的,他怎麽也算是犯禁了,無話可說。最多,把每天的酒換成果汁得了。


    這三年他雖然不在長安,但是暗衛還是得到了長足的發展。隻要是長安城內,雖然達不到每個角落都有眼線的程度,但是至少暗衛已經滲透到了各行各業中。而這,還是在百騎司的注視下完成的。


    李承乾不相信自己的動作沒有被百騎司發現,沒有被皇帝得知,但是,隻要他還是太子,這樣的行動就不是十惡不赦的。一切放在百騎司的麵前做,甚至準許百騎司從這邊獲取情報,這樣一來,就算略有反感,皇帝老爹也沒辦法發作。畢竟,他當初就這麽幹過。


    相比較辭藻華麗的奏折,冰冷的情報有時候更能幫人分析局勢。


    皇帝的政策成功了,以五姓七望為代表的世家力量,現在已經完全從長安扯出,最多就是留下一兩個門店,沒有多少盈利,純粹是當作眼線使用的。朝堂、長安城內,世家沒有了立足之地,精華凝聚在族地,看似是在潛蟄,但是已經跟社會脫節了。


    不需要過多的落井下石,時代就能慢慢把他們高高拋起,狠狠的扔在石頭堆裏,然後揚長而去。


    而取得這種成就不是,沒有代價的,代價就是本來已經式微的吳中家族,得到了發展。當然,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以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人為代表的新貴族,慢慢占據了大唐的舞台。盡管皇帝已經盡可能的在給勳貴階級消腫了,但是後浪推前浪,後浪怎麽也會出現在海邊。一雞死一雞鳴,皇權仍舊不是天底下絕對無敵的存在,勳貴群體仍舊是潛在的威脅。


    “還是沒有抓住重點啊!”


    歎息一聲,李承乾把手裏的密報丟進火盆,點火燒掉。


    皇帝在打擊舊貴族之餘,扶植起來了新貴族,但是,一旦新貴族威脅到了皇權、誕生了禍亂的萌芽怎麽辦?難道再培養新貴族來頂替他們?說到底這隻是權宜之計,卻不能長久使用。


    從分封刺史上來看,皇帝是操心了,他妄圖為所有後代操心,奠定大唐萬世的基業。沒辦法,開國皇帝一般都是這樣,李世民雖然不是大唐的第一位皇帝,但是他也屬於開國皇帝的行列。秦始皇焚書坑儒、收天下刀兵,結果如何?為什麽陳勝吳廣那叫揭竿而起,而不是持刀而起?武器從來不是禍亂是否發生的根本原因。


    劉邦沒有把事情做得太絕,而是借鑒周代,創造了分封製度和郡縣製度並存的格局,然而,若是沒有光武帝劉秀的強行“續命”,漢朝未必也能再撐多長時間。


    漢朝以後,中華大地看似有很多的政權交替,但是歸根結底都是禍亂不平的亂戰時期。隋朝雖然統一,可惜跟秦朝一樣,兩世而亡。這樣的情況下,作為皇帝的李世民,就承受了不一般的壓力。


    他想開創萬世太平的開篇啊!


    但是,方向還是錯了。就算是說出“君為舟,民為水”的他,說到底也沒把視線真的投在百姓身上啊。就算是“農無稅”讓他明白百姓才是決定國朝是否堅挺的基石,但是這混蛋,還是沒有把視線放在百姓身上。


    且煩惱著吧!


    燒光密報,李承乾起身伸了一個懶腰。別看他現在是太子,可是大唐這個國家產生的利益,卻不僅僅是皇家在瓜分,還有一群勳貴啊。就算他有心讓製度的發展走到正確的軌道上,但是,絕不是現在,也絕不能過早。


    自嘲的一笑,李承乾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聖人。什麽時候,自己也變得這麽容易為國家、為萬民操心了?


    確定火盆裏的灰燼裏沒有火光以後,李承乾才起身離開書房。


    剛推開書房門,就看到了武媚。


    天生麗質的她,哪怕是穿著宮女那臃腫的冬衣,卻依舊顯得靚麗無比。


    蹲身一禮,武媚就端起地上的水盆走進了書房,開始整理書桌。


    這一次,李承乾並沒有直接走,而是關上房門,靠在門口看武媚工作。


    先是整理桌麵,然後仔細的擦一遍,遇到有墨痕的地方,還要用小木板壓著抹布用力的剮蹭好久,確定不會再出墨以後,才會罷手。


    擦完書桌,就是椅子。不管擦拭哪裏,她都格外的專注,也格外的仔細,不像尋常宮女那樣半認真半應付。


    見她擦完了椅子,李承乾才終於開口問道:“孤很好奇,你是怎麽知道孤什麽時候結束工作的?看你每次出現在門前,水盆裏的水都是溫熱正好的,能跟孤說說嗎?”


    武媚自然知道太子一直在看著她,當下施禮道:“太子殿下工作的時候,總是不會斷了茶水,因為您喜歡喝溫熱茶水的原因,總管方山總是會在適當的時候給您續水。可是,當您快結束工作的時候,就不需要續水了。奴婢也是根據這個,確定您什麽時候快結束工作的,也就端著水盆等候在門口了。”


    李承乾微微點頭,接著問:“最近在東宮當差,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後悔自己說的為奴為婢的話?”


    武媚搖搖頭:“奴婢不曾後悔,東宮很好啊。奴婢也曾去後宮看過,不管哪裏的宮女宦官,都沒有東宮的有生氣。奴婢做不好工作,最多招來嗬斥,卻從沒有被罰。奴婢流落嶽陽的時候,吃飽飯都是一種奢望,如今能吃飽吃好,已經很知足了。”


    自研了這麽多年的察言觀色,讓李承乾在武媚的話語裏感受到了深刻的真誠。


    貌似,是自己太過小肚雞腸了....


    微微一笑,李承乾道:“等年節過了,太子妃就會迴東宮來,她點名要你跟著她,到時候你就過去吧。”


    “是。”


    答應一聲,武媚行了一個蹲禮,趁勢低下頭,開始清理毛毯上的點點灰燼。


    這丫頭,甚至能猜到我要轉身走了啊。


    帶著一絲詫異,李承乾轉身推開門,前去宜春宮。這人隻要養成了懷裏摟著點什麽睡覺的習慣,就很難戒掉。


    想起今天早晨的懈怠,李承乾打定了主意,今晚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荒唐了。


    第二天一大早,成功抵擋住雙重誘惑的李承乾,起了個大早,繼續自己的晨練。


    後遺症還在,幹什麽都感覺差了一分氣力,甚至原本能輕鬆駕馭的五石弓,都有點難以控製的感覺。


    晨練完,太陽已經隱約要出現了。洗漱一番,換上衣服,就去上班。


    杜如晦今天依舊起了一個大早,見李承乾踩著陽光走進尚書省大堂,他卻沒有一點的慍意,反而笑著說:“咱們今天的工作鬆快了很多,估計不到正午就能處理掉,下午老臣準備去醫學院,請孫道長檢查一下身體,殿下不妨同行?”


    李承乾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道:“您身體不好去看看正常,我這小夥子年輕力壯的,去幹什麽?您要想去看病,不妨拉上房相作陪。”


    杜如晦嘿嘿笑道:“還說自己不需要看?看看你,兩眼都有點黑眼圈的樣子了,氣息偶爾短促,坐的時間長了還要敲一下腰。以老夫過來人的經驗來看,一定是不知道節製的結果。太子殿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偶爾的陰陽調和是長壽之道,但是調和的多了,可就要被陰氣入體嘍!”


    張大了嘴,李承乾並不意外杜如晦會這麽直白的說話,畢竟這是個小妾之間都能共享的年代。但是,這老混蛋怎麽能這麽準確的說出他的身體問題?難道真的是因為是過來人?


    再說,老子什麽時候虛了?昨晚要不是事先立了g,怕自己打臉,絕對能把那兩個女人收拾老實嘍!


    才要辯解兩句,可是想起今天早晨晨練的反應,李承乾又隻能閉上了嘴。


    “得得得,那孤就陪您一起去。”


    說完,李承乾拿起桌案上的奏折,看了起來。


    唐朝的地方官員還是很靠譜的,隻要上表就是言之有物,不像康乾時期的官員,屁事兒沒有還要上一道問安折子,搞得淒慘的皇帝要工作到半夜,而且是全年的。


    要緊的奏折基本已經處理完了,現在剩下的都是不急不緩的奏折。這樣的奏折涉及到的問題也不那麽複雜,所以李承乾依舊是不到正午就提前處理完畢,還幫著杜如晦將他的奏折也一並處理完了。


    提前完成工作的倆人,得知門下省也“放假”了以後,才結伴坐馬車前去醫學院。


    如今渭水河畔到長安的道路多次取直,來迴已經不需要一整天的時間了。


    離開長安三年,經過魏王橋,看到這裏的景色,李承乾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好家夥,現在的學院已經完全具備了後世大學的條件,且不說占地麵積足夠,就是周邊也發展了起來。雖然還不到長安城的規模,但是李承乾敢肯定,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裏一定能發展到長安城的程度。畢竟,長安城四麵的城牆就限製了它本身的發展。


    跟學院一樣,醫學院的規模也擴大了三四倍,單單病房樓就有一排五幢。


    跳下馬車,看到眼前的醫學院,杜如晦笑道:“現在孫道長辭去了院長的指責,擔任名譽院長,正院長是他的得意門生。這個小混蛋,以醫學院需要擴張為由,光明正大的到我等府上勒索,雖然我等家主今後的醫藥費全免了,也搏得了好名聲,但是,錢財可是真沒少掏啊!”


    想起後世的一些黑心醫院,李承乾笑道:“其實他沒必要跟你們要錢的,隻要跟朝堂開口,難道國庫還不會資助他們嗎?”


    杜如晦苦笑道:“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但是孫道長拒絕了,也拒絕了接受朝廷的冊封,你也知道,孫道長那脾氣,起來了大鬧朝堂都有可能。”


    隻是想了一下,李承乾就明白孫思邈是什麽意思了,這老道士,恐怕是怕醫學院的宗旨被改變,才寧可跟勳貴群體伸手低頭,才不向朝堂伸手的吧。


    倆人邊說著話,邊走進了病房樓。勳貴們給醫學院投了大量的錢財,自然是有相應迴報的。比如,就有這麽一幢專門屬於勳貴的病房樓,能住進來的都是非富即貴。而像杜如晦這樣的,甚至在一樓就有一間獨屬於他的病房。


    沒有護士,隻有一個個年輕的醫學院學徒。杜如晦在叫住一個學生說了幾句話以後,那個學生就快步的去請孫思邈了。


    杜如晦打開自己房間的門,邀請李承乾進去。


    杜如晦的房間裝飾的不錯,書架上甚至還有好多的書籍,從那些書籍翻頁的痕跡來看,杜如晦也沒少在這住。


    “老臣的肺疾雖然不如何嚴重了,但是每年剛入冬,還是習慣住在這裏調養一下。這病不隻是要命,還讓人不良於行,好不容易當了幾年的正常人,老臣實在是不敢再複發了,所以也就格外的看重。”


    “本就是人之常情,杜相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拿起一本書,隨便坐在窗台邊的椅子上,李承乾開始讀了起來。


    以孫思邈的性子,現在多半是在診病樓給人看病,就算得知杜如晦來了,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過來。


    果然,天已經有點黑的時候,孫思邈才過來,看到李承乾,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欣喜起來:“太子,你迴來早該來找老道了,老道有一大堆問題不得其解,要問問你啊!”


    李承乾哭笑不得道:“這才忙完尚書省的事情,最忙的過去了,歇兩天應該沒問題。您有的是時間問我,還是先給杜相診診脈吧!”


    臉上的欣喜之意收斂起來,孫思邈快走幾步過來,伸手抓住了李承乾的手腕,閉目開始診脈。


    好半晌以後,孫思邈才冷哼一聲甩開李承乾的手臂,怒道:“杜相的病是宿疾,隻要控製好就不會複發,反倒是你,底子怎麽差了這麽多?床笫之歡怎可貪戀過多?行了,你還是幹脆吃藥吧!先調養個二十多天,再說其它!”


    杜如晦說的時候,李承乾雖然驚訝,但是不以為意,但是孫思邈開口了,李承乾頓時慌了起來:“孫道長,不會這麽厲害吧!”


    孫思邈冷哼道:“你想想自己做的事情,難道還厲害嗎?告訴你,照你這麽下去,能活到六十歲都算是老天瞎了眼。”


    迴想起從嶺南破禁以來的頻率和次數,李承乾不由得臉紅了起來。沒辦法啊,且不說蘇媛想要孩子想的要死,就是秀秀和阿史那雪也有這樣的希望。再加上從應付一個變成了應付兩個....


    噗!的一聲。


    李承乾怒視身後,卻發現是杜如晦忍不住笑了出來。


    伸手在李承乾的肩膀上拍了拍,杜如晦笑道:“沒關係,沒關係,少年人貪戀一點也是正常的。這下,老臣喝藥有人作伴了,哈哈。”


    李承乾的臉已經紅的不能再紅了,但還是開口道:“那您開藥吧,我絕對按照您的要求好好養。”


    聽到李承乾這麽說,孫思邈麵色才緩和了一點,轉而給孫思邈診脈了。


    孫思邈的肺疾經過這幾年的調養,已經沒那麽容易複發了。當然,他也不知道,正因為李承乾的出現,才讓本該貞觀四年就嗝屁的他,一直活到了現在。


    給倆人都開了藥,孫思邈就拉著李承乾進了隔壁病房。這裏本來是房玄齡的地盤,但是孫思邈要征用,就算房玄齡在這,也不敢多說什麽。


    坐在椅子上,吩咐徒弟去食堂打飯,孫思邈急不可耐的說:“太子,當年你摔斷腿的事情,老道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後來一個勳貴之後,也跟你一樣摔斷了腿,難以接續,所以老道我就又按照當年的做法給他用銅板接續的骨頭。可是,誰知道剛開始還好好的,兩個月以後,他的腿就腫了起來,最後更是大麵積發炎症,最終不得已,老道隻能幫他斷腿保命。一樣的手段,為何在不同人的身上,就不一樣了?”


    聽到孫思邈的發問,李承乾這才想起自己當初沒跟他說電化學腐蝕的事情了。也幸虧老道當機立斷給那個倒黴孩子截肢了,否則得了骨髓炎,可就要沒命了。


    見孫思邈一副懊惱的樣子,李承乾趕緊解釋:“您忘了當初我堅持要在骨頭粗略愈合以後就立刻把銅板取出來了?其實啊,這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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