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狄仁傑這一番看不出矯揉造作的說辭,李承乾很是高興。


    是啊,不管是過去將來還是現在,人的視線,一直都隻會往高看,瞄準的,永遠是最高的幾個位置之一。


    自命不凡,是所有人都會做的傻事。所以也就有了什麽“懷才不遇”、“坐望南山”,然而現實是,或許有部分人確實是被嫉賢妒能了,但更多的人,是真正的啥也不是。(南山巨饒命)


    “懷著”憐憫百姓的心,卻對基層工作避之不及,一門心思地往上爬,這是華夏大地的才子,幾千年來都改不掉的壞毛病。


    對狄仁傑點了點頭,李承乾道:“有這樣的想法很好,確實,咱們大唐不缺少揮斥方遒的英才,缺少的是肯踏踏實實做事的人。既然你有這樣的心思,朕會給你留出一個官位,畢業以後,直接來找朕報到吧。”


    狄仁傑自然是大喜過望,躬身一禮以後,告辭離開。


    看著狄仁傑離開的背影,李承乾迴憶了一下大唐各部官職,對張贇說:“傳令吏部,著升梁州都督府錄事參軍狄知遜,為萬年縣縣令。狄孝緒年紀也大了,陪著孫子一起行腳大唐,自是不妥,還是讓狄知遜,迴京盡孝吧。”


    張贇答應一聲,就去傳命。


    盡管隻是口頭的聖諭,但吏部聽到以後,還是會執行。因為狄知遜調任的原因,就是出於孝道,況且狄孝緒本來也是男爵,還是應該受到優待的。


    以前大米少的時候,被譽為“精米”,而如今伴隨著占城稻的普及,還有稻田麵積的擴大,大米已經不再稀少,一些街邊酒樓,已經逐漸開始把白米飯作為主食供應。


    一樣的道理,隻不過是反過來。大唐成立之初,爵位堪稱泛濫,單單國公就有幾百。而經過高祖皇帝、太上皇的削減,公爵這個爵位,才終於開始升值。而到了現在,莫說是公爵,就是侯爵伯爵,都已經是很高的爵位了。或者說,隻要有爵位,就直接是高人一等,根本沒人考慮這個爵位排在第幾。


    伴隨著老一輩國公的隱退,他們的爵位傳遞到下一代身上的同時,已經沒有了“開國”的前綴。開國公,爵位傳遞的時候,是不需要遞減一級的。而從李崇義等人這一代開始,每往下傳遞一次,就會衰弱一級。


    這還是正常的情況,而若是獲得爵位的人聲名不顯,或者犯了重罪,未必能繼續傳承下去。


    控製爵位,這是李世民一直以來在做的事情,而李承乾,也決定把這件事繼續下去。


    盛夏來臨的時候,太極殿終於重建完成了。新修建的太極殿看起來氣勢十足。外表看上去,很像是原本的太極殿,擴大以後的版本。


    可是,當正式進入以後,才發現變化的巨大。


    從太極殿進入,一眼望去就是嶄新的朝會之所。隻是,令文武百官驚訝的是,不像以前太極殿的陳設,這裏居然有好多的椅子、桌子。從數量上來看,似乎....


    是給朝臣準備的?


    禮部尚書方朶伸手抓住了閻立德的衣襟,怒道:“這是什麽?為什麽跟我看到的設計圖不一樣?”


    閻立德無奈道:“你問陛下去,這是陛下安排製作的。”


    方朶收斂了一下情緒,見皇帝已經在長桌的北位,觀賞起自己的新龍椅,隻好深吸一口氣湊了上去。


    “陛下,您為何要這般安排?莫非,今後我等上朝,還要坐著了?這成何體統?”


    “你們正常朝會的時候,不也是坐著的嘛。隻不過,從席地而坐變成了坐椅子而已。而且,如果現在你們還席地而坐的話,朕實在怕你們得痔瘡啊。”


    說完,李承乾就繼續欣賞自己的龍椅了。


    嶄新的龍椅,單單那亮瞎人眼的光澤,就是最誘人的美麗。而且,不同於以往的木質椅子或者是鎏金的龍椅,這把龍椅可是純金打造的。劃重點,純金!


    整把椅子的用料,都是大唐周邊各國一起進獻的。而李承乾討要黃金的理由也很正經:朕的舊龍椅,用料簡樸,坐起來很不舒服,要是一直不舒服,就會發脾氣。這人啊,隻要一發脾氣,就不定會做出什麽事兒來。還是有一把全新的、純金的椅子,坐起來才舒適。


    話是年前繼位後不久說的,於是年後,黃金就送到了長安。


    曆時幾個月,這把椅子終於鑄造打磨成功。


    黃金的椅子,說到底滿足人心欲望的還是它的用料,所以李承乾把坐著的地方又加了厚厚的一層棉花。光板的坐起來,才是不舒服啊。


    另一邊,方朶持續迷惑卻想不到答案,隻能在眾朝臣驚訝的目光中,坐了下去。


    這一坐,就讓他頓覺驚異。


    因為,石板的地麵,竟然涼的不行。難怪,明明是盛夏,進來以後卻感受不到一點暑意。


    閻立德作為工部尚書,自然是知道裏麵的門道的,伸手攙起方朶說:“別驚訝了,整座大殿的地板下,都埋著管道。這些管道夏天的時候會循環涼水,冬天的時候會循環熱水,以此達到寒暑不侵的效果。涼的坐久了,不生病才怪,所以陛下才會做出了這樣的改動。


    而且且,跟重新製定的官服一樣,這些椅子的用料也有講究,越是靠前,用料越好。不然,你覺得陛下閑著沒事兒打造一把黃金的龍椅幹嘛,不還是為了讓咱們能心安理得地坐下?”


    看看已經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方朶這才明白過來,見一把椅子前的桌子上,立著“禮部尚書”的牌子,就果斷上前,坐了下來。


    李承乾並不知道閻立德和方朶的對話,否則絕對會臉紅一下。


    等所有朝臣都找到自己的位置以後,張贇才開口道:“上朝!”


    伴隨著張贇的聲音,諸朝臣都起身,拱手行禮。


    龍椅上的李承乾點點頭,道:“都坐下吧,太極殿既然已經修建完畢,今後朝會恢複到太極殿舉辦。大朝會之時,也用不著跪拜了,今後隻有祭天之類的禮節,需要跪拜。


    諸卿家也看出了太極殿用料的奢華,包括朕在內,既然享受到了這些,就要做出無愧於享受的成績才行。相裏玄獎,今年大唐各地的糧食產量如何?跟去年對比,有什麽進步?”


    司農寺卿相裏玄獎起身稟報道:“迴稟陛下,夏收已過,但是司農寺還沒有完成統計。僅僅長安周邊,糧食產量大增。玉米的推廣,最遠已經到達了汴州,想要推廣全大唐,不超過五年時間就可以實現。


    另外,根據農學院報告,土豆和番薯的選種,經過這些年來的不斷努力,產量正在激增中。尤其是土豆,想必,陛下定下的畝產三千斤,不是不可逾越的目標。”


    相裏玄獎此話一出,滿堂震驚。


    占城稻、玉米的出現,已經可以展望到大唐不再有饑饉之憂的前景。如今,還要增加兩樣?


    李承乾點點頭,示意相裏玄獎坐下,開口道:“農業,不管什麽時候,都是國之根本。不可輕視。這一點,諸卿家一定要牢記在心。馬周,還有什麽需要上奏的嗎?”


    馬周起身行禮道:“啟奏陛下,新羅女王,百濟王不日就要抵達長安,不知臣等應該如何應對?”


    李承乾笑道:“終於快來了啊,看樣子,張顗帶著他們沒少逛圈子。至於如何應對,你們認為現在還是貞觀朝?以為新羅百濟是吐蕃突厥?彈丸之地的王,為他們操心,犯不著啊。朕已經安排了商王李元亨接待,最多,就是準許他們覲見朕一次罷了。覲見結束,就把扶餘義慈和金庚信還給他們吧。”


    李崇義起身,驚訝道:“陛下準備將金庚信還迴去?這個,微臣以為不妥啊。父王曾經說過,新羅百濟窮山惡水,能出金庚信這樣的人才絕對是祖宗積德。昔日父王和鄖公固守卑沙城,都給出了金庚信很大的評價。


    若是他並非僅僅統領新羅一軍,而是統領三軍,恐怕卑沙城都有破城的危險。如此人物,不應該除之而後快嗎?陛下為何還要將他放迴去?”


    李承乾伸手虛按示意李崇義坐下,笑道:“就算高麗死灰複燃,三國擰成一股繩又當如何?我大唐營州囤積的兵力超過了二十萬,甚至不需要朝廷支援,就能將他們徹底粉碎。小小的一個金庚信,還不成氣候。朕將他放迴去,也隻是要新羅的百姓看看,看看麵對大唐,隻有臣服才能苟延殘喘。


    高麗境內煤礦眾多,單單目前,工部勘探發現的就有十幾處。兩國每年出共計十萬的勞力,根本不夠用啊。所以,我們還要招工,許以適當的報酬,讓兩國人爭著為我們工作,豈不是好事兒?畢竟,朕可舍不得把大唐的百姓,送去挖礦啊。”


    李承乾的話,引來了一片笑聲。就是如此,大唐的百姓都金貴的很,誰舍得讓自己的百姓,去做這麽危險的工作?


    馬周道:“陛下的意思,是短時間裏,不動新羅百濟了?”


    “不隻是新羅百濟啊,倭國人在鞭子底下,也挺賣力的。既然他們有用,就沒必要將他們亡國滅種。且讓他們先留存著吧!”


    眾大臣,都是點頭。


    現在的新羅百濟倭國,就像是大唐砧板上的肉,什麽時候蒸煮,完全是大唐說了算的。


    曾經,這種別國國王前來大唐朝覲,必然會動用大禮節,來展示大唐廣納百川的胸襟。但是現在,完全沒必要....


    小朝會結束得很快,而坐在純金龍椅上的李承乾,也滿足了自己的新鮮感,果斷地離開了太極殿。


    一言而令天下動,一言可定一國之興衰,這就是大唐,這就是大唐的皇帝。


    不過在朝堂上叱吒風雲的李承乾,每次迴到東宮,都會脫下那層威嚴的龍袍。


    威嚴是給外人看的,威風也是給外人耍的,把這些帶到家裏,腦子不是一般地瓦特了。


    秀秀又懷上了孩子,所以李承乾隻好到蘇媛三人的宮中來迴的晃蕩。


    夢安、夢穎、夢霄還小,因為孩子就在室內,搞得每天晚上,李承乾和媳婦做一些愛做的事情時,都有一種濃濃的羞恥感。問題也很好解決,再納妃子就行了,但李承乾實在是沒有老牛吃嫩草的心,哪怕想想都覺得刺激。


    如今是延興元年,不知不覺間,第二次的人生,已經活到了二十六歲。


    前世還在打拚的年紀,如今,孩子都已經能背誦詩詞了。


    看著窗外的夜色,李承乾忽然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想前世的事情了。


    一條嫩藕般的手臂,攀上了他的胸口,涼被下,鑽出一張嬌俏的臉。


    伸手在皇帝夫君的胸口畫了兩圈兒,武媚疑惑道:“您怎麽不睡覺啊,明天雖然沒有早朝,但有河間老王妃的壽宴,您怎麽也該出席的。”


    伸手捉住武媚另一隻手,李承乾歎息道:“我發覺,越是習慣‘朕’這個稱唿,就越是容易遺忘以前的事情。好多的事情,一旦真的忘記了,不知道要損失多少。曾經,因為擔心時間線的變動,我一直有擔心,擔心某一天,自己就不知不覺地消失了。


    祖母悖論啊,雖然盡力的克製自己不去想它,但這個理論確實有它的可取之處。涉及到時間空間的問題,哪怕是....也是在盲人摸象。不過,如今大唐已經改變的這麽徹底,你甚至也出現在了我的被窩裏,一直到如今,看樣子,時間線是真的延伸變動,進入了另一個路口,不再跟正常的時間線交接了。”


    武媚眨眨眼,皇帝夫君說的每一個字她都明白,但是重疊起來,卻怎麽也聽不懂了。什麽是悖論,什麽是時間線?夫君到底在說什麽?


    可是,不等她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就感覺到一股子熾熱,逼近了自己。


    她不知道,她那根畫圈兒的手指,已經在導火索上晃悠好長一段時間了....


    第二天一大早,再起床的時候,李承乾已經把那些憂慮,徹底的拋諸於腦後。


    人都是活在當下,背著沉重的包袱,還活個什麽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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