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煲湯。’


    渾身抽搐了幾下,倒吊在一顆大樹下的金翅大鵬鳥慢慢睜開雙眼,目中驚魂未定,眼底印著一顆老樹幹枯的樹幹。


    他,他仿佛做了一個恐怖的噩夢。


    夢中的天庭看似空無一物,自己意外順利的衝到了廣寒宮中,卻被姮娥仙子一巴掌抽飛……


    三界第一美人,是個堪比聖人大弟子的高手?


    金翅大鵬鳥心底剛泛起這般念頭,就發現自己此時是倒懸的狀態,耳旁聽到了劈裏啪啦的火聲,還有一二說笑聲……


    他渾身仙力被封禁,鳥狀元神被九道青色光環禁錮,完全無法挪動半瞬;


    此時用盡力氣掙紮,也隻是慢慢悠悠地轉了半圈,看到了三丈之外坐著的那三道身影。


    一白發老者,一眼熟的壯漢,還有此前見過的那頭‘牛妖’。


    白發老者聞聲看了過來,露出慈祥的笑容,言道:“你醒了?”


    金翅大鵬鳥愣愣地點頭,不知該如何迴應。


    白發老者溫聲道:“不用害怕,翅膀摘除的過程很順利。”


    金翅大鵬鳥當頭一懵。


    側旁那壯漢和牛妖扭過頭來,每人手中抓著一隻大號的‘烤翅’,對金翅大鵬鳥微微一笑。


    “味道不錯。”


    “十分勁道。”


    金翅大鵬鳥隻覺心底一片冰涼,麵色無比悲憤,當場就要怒罵,卻又覺得無比困頓,一‘仰頭’噴了口血,再次氣昏了過去。


    李長壽納悶道:“這家夥,真就不探查下自己?”


    吳剛笑道:“西方教從哪搞來的這般極品?”


    青牛啃了口烤的靈鳥翅,讚歎道:“確實勁道啊,這靈鳥翅沒想到比腿肉還好吃。”


    李長壽搖頭輕笑:“總算確定,他姐姐為什麽會說,可以直接打殺了。


    留著也沒用,隻管給鳳族惹禍,還不如殺了。”


    “你再收個坐騎?”


    吳剛道:“這東西的極速確實厲害,進入天庭到現在都沒顯露出本體,說不定本體飛速比起鯤鵬也差不了多少。


    若是能達到那般速度,天地間也是少有了。”


    青牛嘀咕道:“坐騎也講究一個靈性,就這憨批……算了吧。”


    李長壽卻是微微心動,坐在那一陣思索。


    收坐騎肯定不合適,畢竟金翅大鵬鳥乃孔宣之弟,自己打殺了他,跟將他收做坐騎,完全是兩個性質。


    必須考慮孔宣的感受,畢竟是老師欽點的大師嫂。


    那,讓金翅大鵬鳥為己方所用,且在關鍵時刻發揮極速捎帶他們一程……


    孔宣大姐頭應該不會介意。


    但……


    “想收服這麽個貨,確實有些麻煩,”李長壽揉揉額頭,感覺這是對自己精神和意誌力的雙重折磨。


    吳剛笑道:“熬唄,鳳族又如何?


    我這裏有上古控製一些大妖用的禁神咒,剛好派上用場。”


    李長壽沉吟幾聲,閉上雙眼,太極圖在他左手掌心緩緩顯露真形。


    他,已經開始跟太極圖交流。


    金翅大鵬鳥這種脾性,用一個字形容就是憨,三個字形容就是……


    特別憨。


    自作聰明、明目張膽、膽大包天,心氣兒特別高,本領也有點,命中誰都不服,就是要人好言好語捧著,捧舒服了幹啥都行。


    要想馴服這種脾性的金翅大鵬鳥,當真比揚了這家夥難百倍。


    也不是沒有辦法。


    上輩子就聽人說起過熬鷹之事,原理倒是互通的。


    如果折騰不死,就往死裏折騰!


    當然,還要搭配一些心理輔導,漸漸的引導,最終將金翅大鵬鳥的心氣兒消磨掉,更改他骨子裏的自命不凡。


    李長壽輕輕唿了口氣,低聲道:


    “前輩可聽過連環陣?”


    吳剛不由有點迷糊,側旁的青牛也有點懵。


    ……


    原本,金翅大鵬挑釁天庭時,李長壽隻是想讓金翅大鵬鳥吃點苦頭,順便打擊一下西方教的氣焰,並未動收服金翅大鵬的念頭。


    但……


    金翅大鵬鳥的脾性擺在著。


    若是這次讓這頭金鵬從天庭順利離開,他肯定就會當做自己從頭至尾糟了天庭算計,要跟天庭不死不休;


    他根本不會去想,到底是誰最先揚言要闖天庭,又是誰一頭撞進了南天門……


    這種人,李長壽上輩子是真的遭遇過,至今心有餘悸。


    故,這次要麽徹底收服,要麽廢了金翅大鵬鳥,給鳳族留個種……


    說做就做。


    李長壽先與青牛、吳剛商量一陣,又去天庭各處奔走忙碌。


    先得玉帝應允,再得木公支持,而後召集數百天庭仙神匯聚於地方最寬敞的第四重天。


    前有百萬天兵去地府開溝挖渠,後有數百仙神煉製陣基。


    當然,連環陣銜接之處的關鍵陣基,還是李長壽親手煉製,送來天庭……


    他在天庭寶庫搬了些靈石,又從四海龍宮調來了一批寶材,爭取在最短的工期內,建造出一座占地廣闊的連環大陣!


    這座大陣不必太過堅固,因為全程有太極圖的陰陽二氣加持;


    重要的,是此間的迷陣和困陣,要讓那金翅大鵬時刻感受到壓力,時刻提醒他正在大陣之中。


    不過短短三日的光影,在第四重天一片廣闊的雲海上,一千多根陣基被同時激活,場麵無比壯觀。


    李長壽的一具紙道人盤坐在總陣的陣眼,緩緩祭起太極圖,將數十座首位相連的困陣,納入陰陽大道的庇護。


    與此同時,李長壽開啟在商部族的一具紙道人,在城外小樹林逛蕩了一陣,很快就聽到了一縷孔宣大姐頭的傳聲:


    “怎了?可是有急事?七情轉世身一切安好,此時就在城中玩耍。”


    李長壽眼前一亮……這嗓音!


    已經有了三分溫柔、三分溫潤,聲調都比之前提了許多!


    ——此前孔宣是陰陽未分,處於中性階段,此時不過是朝著陰屬偏移。


    李長壽朗聲道:“道友不必現身相見,隻是有一事,來征得道友同意。


    令弟此前擅闖天庭,欲要去廣寒宮中一親姮娥仙子芳澤,現如今被我抓住……吊起來了。”


    “打殺了就是,不必念我情麵。”


    孔宣的話語無比淡定。


    李長壽有些遲疑,又道:“我是想將他收服為天庭所用……”


    孔宣沉默了一陣,李長壽麵前出現五色神光,凝出了一道虛影。


    顯然,此時孔宣的本體並不適合外出相見。


    看此時孔宣凝出的虛影,麵容已經比之前多了幾分溫柔,身形也變得窈窕纖秀,雖不敢說絕世芳華,卻自成一股獨特的韻味……


    孔宣皺眉道:“天庭收服他作何用?惹事敗氣運嗎?”


    “金鵬的極速或有大用,”李長壽正色道,“就算道友你說的再輕描淡寫,我也不能真的打殺了他。


    他畢竟是道友的兄弟,鳳族本就人丁凋零。”


    孔宣下意識抿了下嘴,鳳目凝視著李長壽,而後輕輕歎了口氣。


    “我本不想再繼續欠你人情,但你當真……


    罷了,你若能改改他那狂妄自大的性子,讓他今後少給我添亂,我親自去勸他都可。”


    李長壽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道友莫說人情不人情,我家師兄聽到,定要訓斥我了。”


    孔宣目光看向側旁……


    若是所見不錯,若是感知不錯,若是李長壽對女子的認知沒出錯!


    這是一丟丟的嬌羞?


    讚美老師,師兄的好事,八字就快要有一撇了!


    孔宣問:“可需我做些什麽?”


    “倒是不用做太多,”李長壽道,“我需借用道友你一縷氣息,最好是你這個虛影,我用留影球拍一下背影……”


    孔宣不明所以,但沒有猶豫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李長壽讓孔宣稍等,在這片小樹林中一片忙碌,又是鼓搗雲霧,又是選取拍攝角度,很快就拿出幾枚留影球,拍了一陣孔宣的虛影。


    熬鷹工作,繼續緊鑼密鼓地籌備……


    於是,三【天】之後。


    淩霄寶殿中,眾仙神、天將聚在一起,坐在幾排矮桌後,看著鋪設在地板上的‘特大號銅鏡’。


    玉帝陛下坐在高台寶座上,一襲白衣、嘴角帶笑,旁邊是備好的瓜果美酒,靜待好戲登台。


    李長壽坐在高台之下的最前方,與木公同桌。


    待時辰差不多,李長壽站起身來,對玉帝做了個道揖:


    “陛下,各處都已準備妥當,是否開始收服這金翅大鵬鳥?”


    “哈哈哈!”


    玉帝已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長庚放手去做,吾已準備看一場好戲了。”


    李長壽低頭稱是,拂塵對著銅鏡一甩,銅鏡之上靈光閃現,呈現出了清晰的畫麵。


    廣寒宮外,一顆長在月宮附近的大樹樹幹處,老君的坐騎——青牛,以及月桂樹之死敵、天庭偷伐亂伐第一人吳剛,各自抱著胳膊,站在那金翅大鵬鳥麵前。


    一看到吳剛,天庭眾仙神就想起了此前所見,那位姮娥仙……


    呸!


    怎敢直唿太陰星君大人的尊號!


    太陰星君一巴掌拍飛這金翅大鵬的畫麵,在眾仙道心處不斷盤旋。


    惹不起惹不起。


    青牛做側耳傾聽狀,笑道:“要開始了,道友,我帶這隻鳥離開了。”


    “好嘞,”吳剛隨手攝來一把大斧,手指一點,將吊著金翅大鵬的那根繩索解開,交到了青牛手中。


    青牛笑道:“長庚師兄說,這次還要多謝姮娥仙子出手。”


    “殿下有交代,水神大人有事盡管吩咐,道友不必多提這般小事。”


    吳剛擺擺手,扛著斧頭迴返月桂樹旁,口中高聲吟誦:


    “欲上九天觀明月,先練鐵骨三萬年!


    哈哈哈哈!”


    青牛嘿嘿一笑,心道我家長庚師兄修行至今,才多少年……


    當下,這青牛拽著仙繩,將昏睡不醒地金翅大鵬扛在肩上,朝四重天落去。


    一路無波無瀾,青牛順利抵達連環大陣外圍;


    青牛找了一顆大樹,將金翅大鵬鳥掛起來,對著金翅大鵬吹了口仙氣兒。


    謔,烤翅味。


    “小子,醒醒。”


    金翅大鵬哆嗦幾下,緩緩睜開眼,喉結上下顫動了幾下,麵色有些蒼白。


    他的翅膀,他的胳膊……還在?


    青牛隨手攝來一塊青石,淡定地入座,微笑著看著倒吊的金翅大鵬鳥,笑道:


    “見到姮娥仙子了?”


    金翅大鵬當下就是一哆嗦,罵道:“你放我下來!”


    “放你?”


    青牛咂咂嘴:“水神大人沒交待,咱也不敢直接做主。


    水神大人隻是讓咱看著你,順便給你念一點守則。”


    金翅大鵬怒道:“你果然是水神的人!”


    青牛淡然道:“咱是聖人的坐騎,你即將成為聖人弟子的坐騎,咱倆差著輩,你最好放尊重點。”


    金翅大鵬雙眼一瞪,隨後仰頭看著下方石麵,用力大笑:


    “哈哈哈!我就算被扒皮抽筋,死無葬身之地,也絕不會成為任何生靈之坐騎!


    鳳族男兒不怕死,我自心中存涅槃!”


    “腦子不靈光,還這麽強,”青牛搖搖頭,一臉惋惜,“你估計是沒救了……你可知,對付你,水神大人花費了幾分心力?”


    金翅大鵬默然不語。


    青牛哼了聲,低頭瞧了眼掌心寫的小字,繼續道:“半分都不到。”


    金翅大鵬冷冷一笑,扭過頭去。


    “既已勝了,何必奚落?”


    “罷了,朽木不可雕,枯草不頂飽。”


    青牛在袖中拿出一隻卷軸,朗聲道:“咱還是早點做完長庚師兄的交代,迴兜率宮中吃桃子吧。


    來,聽著,我隻念一遍!


    《人教坐騎的十二條基本守則》。


    第一條,被騎乘時,當飛行穩當,不可突然前行、突然靜止,這跟你自己飛時可不一樣……”


    一條條,一目目,青牛讀著手中的卷軸,還頗有耐心地一字一句講解。


    金翅大鵬卻是不斷扭頭、不斷咬牙,恨不得將自己耳朵封起來,但此時根本用不上任何法力。


    隻能一副【不聽不聽,青牛念經】的優良表情。


    淩霄殿上。


    東木公納悶地問:“水神,不是說不收他做坐騎,而是為天庭效力嗎?”


    李長壽笑道:“這不過是一點小算計。”


    淩霄殿各處,一隻隻耳朵豎了起來。


    李長壽道:


    “咱們雖是要收他為天庭所用,但也可用些合理的手段。


    最初時,先給他定下一個糟糕的未來——成為旁人坐騎。


    後續一點點讓他低頭、馴服,等他接受成為坐騎的命途,我們轉過來再告訴他,不必做坐騎,做一個昂首挺胸為天庭效力的將領,他會如何?


    自會立刻燃起希望,降低對天庭的怨念,對天庭感恩戴德。”


    木公麵露恍然,周遭眾仙神也是紛紛點頭稱讚。


    髒,真的髒。


    有位正神小聲道:“水神你能直接把這般算計說出來……沒事嗎?”


    “無妨,”李長壽笑道,“各位繼續看下去就是,今日咱們就光明磊落,以德服人。”


    玉帝笑道:“來人,奏樂。”


    大殿角落立刻走來幾名仙子樂師,開始說學逗、咳,開始吹拉彈唱,讓悠揚的樂聲飄蕩在各處。


    半個時辰後……


    青牛口幹舌燥,仰頭喝了口甘甜的果釀,“你到底聽沒聽?”


    “哼!”


    金翅大鵬把頭甩出幾分灑脫。


    “嗨!你這小鳥崽!”


    “算了。”


    一聲輕歎從後方傳來,青牛扭頭看去,頓時笑著做了個道揖。


    雲海起波瀾,凝成一道百丈高的虛影。


    這虛影類似於法相,白發、白眉、白袍,端坐在雲海之上,麵容多有慈悲之意,周遭閃耀著淡淡的光暈,一縷晦澀的道韻彌漫開來。


    金翅大鵬鳥看的一愣,不自覺感受這般道韻,卻有些頭昏腦漲。


    太極圖蘊含的太極至理,自非半點太清大道底子都無的生靈可參悟。


    ——壽仗圖威。


    李長壽的嗓音如洪鍾大鼓,在金翅大鵬鳥耳中炸響:


    “孽畜!你擅闖天庭,暗襲太陰星,罪當百死,何敢猖狂?”


    “你有本事將我放下來!”


    金翅大鵬鳥定聲大喝:“貧道不過是遭了偷襲,若與你一對一較量,未必輸給你!”


    “莫要執迷不悟,”李長壽歎道,“我念在舊友之情想留你一條性命,你既一心求死,成全你就罷了。”


    當下,那百丈高的虛影緩緩抬手,金翅大鵬鳥直接砸落在地上,元神處的九條枷鎖同時消散。


    金翅大鵬鳥一個翻身跳了起來,目中劃過幾分厲色,低頭一聲大吼,身形化作一縷金線,即刻前衝!


    沒有半分猶豫,沒有半點遲疑!


    金翅大鵬鳥背後張開一雙金色羽翼,瞬間洞穿了李長壽所化虛影的心口!


    淩霄寶殿中,眾仙神齊齊挑了挑眉,自是被這金翅大鵬鳥的兇厲所驚。


    而光影一閃,畫麵中失去了金翅大鵬鳥的蹤跡,隻留青牛一聲感慨:


    “這憨批,咱都沒動手,自己就進陣了。”


    李長壽的虛影露出少許微笑,對青牛輕輕頷首,消散於雲海中。


    與此同時,淩霄寶殿那麵大銅鏡的畫麵迅速變化,分做了左右兩幅。


    一幅是俯瞰視角,那金翅大鵬正在一座困陣中左衝右撞,身形被一道道陰陽氣息輕鬆擋下,急得團團亂轉。


    另一幅畫麵中,李長壽坐在連環陣一個節點處,慢條斯理泡一杯茶,側旁是一顆歪脖子樹樹。


    大樹的樹枝垂下兩條繩索,繩索拴著一隻木牌,其上寫著三個大字。


    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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