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淩霄寶殿,迴返海神府的路上,李長壽眯眼笑著。


    假公濟私了一次,感覺還挺不錯……


    不,不對,公與私都利好之事,怎麽能叫假公濟私?


    看了眼袖中閃耀著金光的大禹治水圖,李長壽頓時各種舒坦。


    直接省了自己大筆的功德之力啊!


    這寶物稍後隻需要稍加祭練,就可成為一件攻防兼備的後天極品功德靈寶!


    且根據李長壽推算,他隻要完成了勘察江河湖海,天道還會降下功德,這件寶物或許還能再次提升!


    所以剛才出淩霄殿時,看玉帝陛下那種感動、感慨的眼神,李長壽多少都有些……


    不太好意思。


    十二年收龍規劃已經全麵啟動,李長壽已經把該安排的事安排下去了。


    接下來他也不會事事躬親,去闡教、截教拜訪過後,再去龍宮找東海龍王打個招唿,隨後就駕舟公款遊南洲,等待蟠桃宴開鑼。


    這套方案,是不是最有效的,其實有待商榷。


    但對李長壽而言,這是最穩,也是他能兩邊不得罪的方案……


    迴了海神府,李長壽將天帝斬魔劍擺放在正堂最顯眼的位置,又做了個道揖拜了拜。


    隨後,他搬了張搖椅,曬著天庭的太陽,等待著東木公送來蟠桃。


    有天將端來茶水,有瑤池仙子送來王母娘娘賞賜的果盤,李長壽就這般悠然享受著……


    雖然紙道人品嚐這些,口感略微有些不足,但總歸也是要做做樣子。


    如果自己沒有這麽多紙道人,真身處在這個位置,想必天庭的生活會是無比的悠閑、舒適,且枯燥。


    說起王母娘娘,李長壽上天以來,一直沒見到過這位天後的真容。


    ——其實是李長壽故意避開,未去拜見過王母娘娘。


    避嫌?


    這個倒是不用。


    李長壽還沒自信到,憑自己這具老態龍鍾的紙道人,就能被人誤會什麽,他平日裏連女仙都不去接觸,最多就是跟天將們說笑打趣幾句。


    不去拜見王母,是李長壽擔心玉帝和王母在‘天庭大權’上有矛盾。


    王母娘娘與玉帝差不多跟腳,道祖當年是讓他們兩位掌管天庭;


    名義上,王母的權柄,並不在玉帝之下。


    如今,李長壽也不搞不懂,玉帝和王母到底是什麽關係,但天庭大權聚集在玉帝之手,王母隻在瑤池中修行。


    故,主動去拜見王母,就有被玉帝誤會的風險,;不去拜見王母,自己卻不會有任何損失。


    兩者相較,自取其輕,核心突出一個穩字。


    心底劃過這些念頭,李長壽輕笑了聲,這具老神仙紙道人在那閉目養神。


    聽風中,有牆外的竊竊私語聲,也有天兵巡邏時整齊的腳步聲,還有遠處不知哪座仙山上,仙子的輕笑聲。


    聲聲入耳,卻不過心。


    去闡截兩教拜見執掌教務之人,其實就是去求見廣成子與多寶道人。


    截教這邊倒是好見,闡教這邊還有個燃燈副教主,自己倒是要提前做好準備,免得遭對方刁難。


    李長壽此前聽東木公說起過,因天庭此前的蟠桃宴也沒什麽賓客,瑤池寶庫中的蟠桃剩餘十分嚴重,不少蟠桃過了千年就會化作靈氣消散,造成了嚴重的浪費。


    所以,這次去給闡截兩教送禮,天庭應該不會吝嗇。


    ‘又該怎麽暗示陛下,咱也想搞點桃子吃?’


    雖說蟠桃自己無甚大用,但師父、師妹、師叔、師祖、準師娘她們,服用蟠桃肯定大有裨益。


    師妹飛升出關後,搞點蟠桃迴去慶賀下,也是頗為應景。


    正如此想著,李長壽一心二用,小半心神留在天庭海神府,大半心神迴歸了本體。


    仙識又在山門各處細細查看了一遍,確定各處如常,沒什麽心魔作祟,這才安心收迴目光。


    正此時,一抹倩影飛出破天峰,朝小瓊峰而來。


    她踩著彩雲,一襲冰藍色清雅長裙,長發不梳雲鬢,隻是紮起簡單的馬尾,玉麵冰冷時美絕人寰,又讓人不由得下意識去想,她微笑時又會是哪般模樣。


    “有毒不是要閉關嗎?”


    李長壽也是有些納悶。


    剛剛幫她處理了心魔,此時正應該是感悟叢生時,為何會外出走動?


    莫非,心底還有鬱結?


    “罷了,幫人幫到底,坑佛坑到西。”


    李長壽輕歎了半聲,主動外出,站在丹房外,關閉各處大陣,靜靜等有琴玄雅飛來。


    本是要直接去棋牌室的有琴玄雅,發現李長壽的身形,腳下白雲便立刻拐了個彎,徑直朝丹房落下……


    她自雲上輕盈跳下時,裙擺微微飛揚,玉足白玉無瑕,也是頗為養眼。


    “長壽師兄。”


    玄雅雙手抱拳行禮,薄唇微微抿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那雙比星夜夜空還要清澈的眸子,訴說著心底的安然與歡喜。


    “有琴師妹,”李長壽拱手還禮,笑道,“近來修行可有疑難?”


    有琴玄雅輕吟一二,很認真地點點頭,麵容稍微有些慚愧……


    慚……愧?


    “讓師兄失望了,”有琴玄雅俏臉滿是黯然,“我自修行時,差些被心魔所趁,道心此時雖已穩固,但這般著實……”


    李長壽笑道:“心魔罷了,我輩煉氣士大多都要經曆,不必因此而介懷。


    反倒是,師妹你該反思,為何道心有縫隙,由此避免為心魔所趁。”


    “長壽師兄所說,玄雅都記下了。”


    有琴玄雅抬頭注視著李長壽,低聲道:“可以與我在山上走走嗎?我有幾個疑惑,也是與道心縫隙有關,想請教師兄。”


    李長壽:……


    她該不會,要跟自己分享心魔經曆吧?


    還真是如此。


    李長壽與有琴玄雅在丹房外圍山林中隨意漫步,聽有琴玄雅說出了心魔之中大概的情形。


    甚至,她不願撒謊,忍著羞澀,說了與心魔化作的‘長壽師兄’,如何快樂的修行。


    很素的那種。


    “長壽師兄,”有琴玄雅扭頭注視著李長壽的側臉,輕聲問,“玄雅有一事不明。


    那心魔曾對玄雅有些無禮之舉動,具體便是,那心魔向前……”


    “這個不用說具體!”


    李長壽打斷有琴玄雅的講述,笑道:“大概問題我已明白了。


    師妹向往的雙修生活,是一同修行、一同談論,閑雲野鶴、撫琴奏蕭,齊走長生路。


    這其實是不少煉氣士心底所想的道侶之事,清靜淡雅,十分不錯。”


    有琴玄雅眨眨眼,低聲道:“師兄,玄雅不是要問這個……”


    李長壽笑道:“那是什麽?”


    “嗯……”


    有琴玄雅略微思索,皓齒輕扣薄唇,眉下眼波輕漾,伴著林間吹來的徐徐清風,輕聲道:


    “方才問過師父,師父說,心魔所顯,其實都是玄雅的執念。


    玄雅也問過了本心,猶自有些迷茫,故來尋師兄尋一個答案。”


    “嗯,”李長壽正色道,“師妹你說就是,若我能給你這個答案,我自會給你。”


    “那……嗯……”


    有琴玄雅輕輕低吟,雙手垂在身前,十指交錯。


    心有鹿兒輕輕躍,言過片刻僅數詞。


    李長壽耐心等待著,總算聽到了有琴玄雅說出那句:


    “長壽師兄……玄雅可能……對你有一些不同於修道伴侶的……念想……”


    李長壽禁不住一手扶額。


    莫非,她把心魔伸出‘安祿山之爪’的行為,當做了她內心的執念?


    這個倒也說得過去,但那隻是、咳,隻不過是李長壽為了嚇到她,而采取的激烈手段。


    而且在心魔幻境中,他真的隻是做做樣子,沒有任何超越底線的行徑!


    這咋辦……


    哄小孩一般,告訴她這樣想是不對的,是不純潔的,讓她自責內疚?


    這也忒不地道了點。


    李長壽斟酌了下言語,負手抬頭,通過林間縫隙看著天空朵朵白雲。


    他溫聲道:


    “師妹,你我修行之前,都是凡人。


    凡人弱小,需以繁衍後代,來保持族群的穩固,讓自身血脈得以延展。


    所以,有一些事是寫入血脈之中的,這其中就包括人族繁衍之事。


    你心底出現的那份念想,其實很正常,金仙若非絕情絕性,焉能無欲?所以,你不必為此感覺羞愧,覺得自己不夠純粹。


    欲、情、心等,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學著去控製、去麵對、去克服,也是修行的一種方式。”


    有琴玄雅聽得入神,細細思量,不由輕輕舒了口氣。


    心結確實解開了。


    李長壽笑道:“而且,師妹你的心思,確實是十分單純的。


    舉個例子,你可知凡人夫婦如何具體行事,才能得子嗣?”


    有琴玄雅立刻答道:


    “玄雅自書上看過,據說應是陰陽二氣交匯,方可孕育生靈。


    大抵,兩人麵對而坐,雙掌共抵,各自運轉法力仙力,以本源陰陽二氣為引,凝生靈之氣,歸於女子腹中。”


    李長壽額頭不由冒出幾個問號,“誰教你的這個?這是錯解。”


    有琴玄雅有些不解地眨眨眼,對李長壽做了個道揖,正色道:


    “還請長壽師兄教我!”


    “我教!”


    李長壽都禁不住老臉一紅,趕緊道:“此事你當去問你師父,或是去問靈娥、酒師叔她們。


    你我男女有別,這是輕易教不得的。”


    有琴玄雅不由更為疑惑了些,而李長壽主動轉過話題,開始聊同期弟子的‘畢業去向’。


    有琴玄雅是度仙門當代首席大弟子,此事自然也有關注,很輕鬆就被李長壽帶偏了注意力。


    半個時辰後,她帶著心底的那份疑惑,迴轉破天峰。


    李長壽擦了擦額頭熱汗,心底默默歎了口氣,覺得自己是不是該給玉帝陛下上一封奏折,專門搞一搞洪荒啟蒙教育?


    應該有不少功德吧……大概。


    “雙掌相抵,盤腿而坐,嘖,也虧你能想出來。”


    李長壽搖搖頭,身形飄然迴了丹房。


    話又說迴來了,當年道祖立天庭,諸聖定天地大事時,女媧聖人憑借先天靈寶紅繡球,定姻緣大事,立天地人三婚。


    天婚便是指玉帝和王母,這對師兄妹以身作則,成了三界婚配之事的表率,隻不過因天庭比較弱小,沒什麽太大的影響,將婚姻模板寫入了天道。


    自那之後,各族才定下婚姻嫁娶的禮數。


    不像巫、人二族上古時,主要靠部族聚會搞對象,當時的風俗是——由女子發動奇襲,看上哪個男子就上去,敲暈了扛迴自己帳篷。


    李長壽在古籍上看到這種風俗時,也不由產生了些許聯想。


    這要是哪個部族有個大帥哥引起女子哄搶,豈不是會被一棍子一棍子敲碎了腦殼?


    唉,洪荒啊……


    不隻是女子,男子也要保護好自己啊。


    ……


    送走有琴玄雅,李長壽又等了半日。


    待日暮西斜,太陰星即將在雲海之上露頭時,東木公帶著一隊天兵駕雲而來。


    見到李長壽之後,東木公寒暄兩句,就拿出了兩隻寶囊。


    “總共三百顆品相最好的蟠桃,”東木公笑道,“闡、截二教各一百顆,人教也有一百顆。


    這事是王母娘娘定下的。”


    言罷輕輕眨眼,李長壽頓時明白其中之意。


    人教有誰?


    除了聖人老爺,不就他和大法師?


    這一百顆蟠桃明確就是送給李長壽的!


    李長壽心底一陣感慨,但表麵十分鎮定,將蟠桃收起,言道:“木公可還有其他叮囑?我明日一早就去金鼇島上。”


    “這個,”東木公扭頭看了眼海神府大門,低聲道,“有個小問題,也算王母娘娘托付的。


    海神,你缺徒弟不缺?


    不是修行傳道的徒弟,是謀略智計的徒弟,與人教道承無關。


    你要是缺徒弟,隻要開個金口,我馬上給你送過來。”


    李長壽不由略微皺眉,低聲道:“何人能讓王母娘娘托付?”


    東木公傳聲道:“是一位殿下,陛下的心頭肉,娘娘的掌中珠,不過一直沒對外宣揚……”


    李長壽沉吟幾聲,“陛下對此事是什麽意思?”


    “這事就是陛下提出來的。”


    “那沒事了,”李長壽笑道,“陛下有令,我如何能不尊?


    這位殿下在哪,我這就去拜見一番。”


    “就在外麵,”東木公轉過身,對著大門口招唿一聲,“龍吉殿下,且進來吧,海神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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