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玄雅,你們可是這一代弟子修為排名第二第六,怎麽都要趕著去采藥?


    都林峰劉雁兒,小靈峰王奇,嗯……也是這一代排名前二十的良才,怎麽都趕著要去亂瘴寶林?咱們門內對年輕弟子已經這麽小氣了?


    北俱蘆洲可不是什麽善地,前兩次都沒人去那……


    嗯?”


    百凡殿角落,滿身酒氣的女仙人歪了下頭,瞪了眼站在四名光彩奪目年輕弟子身後的李長壽,又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竹條,抬頭看看李長壽,如此重複了兩遍,麵色漸漸陰沉了下來。


    “小瓊峰,李長壽。


    你什麽修為?剛化神九階就去亂瘴寶林幹嘛?


    去去去!去東海打那些蝦妖去!”


    這女仙人直言直語可謂絲毫不留情麵,但說得卻也是十分在理,顯然是在為了李長壽安危考量。


    女仙人腰上掛著一大一小兩隻酒葫,一身打扮也是十分簡單,長褲、短衫,一頭淺褐色的中短發,在三千青絲、長發飄飄的女煉氣士群體中,也算是罕見的異類。


    形象和氣質方麵,像極了門內被長期壓榨勞力以至於自暴自棄的雜役弟子。


    還好,她用布條綁住的纖腰、快被撐破的麻布短衫,以及身上時不時流露出的少許威壓,能讓人直觀了解到,這是一位‘實力’不弱的女仙人。


    此人道號酒玖,破天峰門人,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其實已是八九百歲,成仙已有六百餘年,在她同期入門的那一代弟子中也是拔尖的存在,如今已是能獨當一麵。


    前往北俱蘆洲亂瘴寶林的門內護衛隻有她一人,也足可見她實力不凡。


    李長壽麵露肅容,對這位大名鼎鼎的酒仙人拱手行禮,道:“酒師叔,弟子需要尋找幾味藥草,有一味隻有北俱蘆洲才能尋到,這次還要勞煩酒師叔了。”


    “啥藥草?”


    女仙人嘴角一撇,那張其實十分秀美的麵容上帶著少許嫌棄,“當年我跟你師父也算有點情分,給你這個,拿去找道藏閣的麒零長老……”


    言說中,女仙人在自己滿是酒汙的短衫中摸了一枚玉片出來,隨手扔給了李長壽。


    “就說算我月供裏麵,去拿你要找的藥草。


    北俱蘆洲也是你這化神九階能去的?你要真死在那,我可是要被扣十年酒錢,說不定你那個廢柴師父還會跑過來哭哭啼啼……


    呃呀,想想就煩死了!”


    一旁的兩男兩女略感訝異,目光落在那枚玉片上。


    門內長老的身份玉牌,如此輕易的就給了一名化神九階的非同峰弟子?


    “師叔,”李長壽苦笑了聲,捧著玉片向前兩步,將玉片遞迴給這位女仙人,“若有的選,弟子也不想去北俱蘆洲冒險,但這次實屬無奈。


    按照門規,師叔也不能拒絕弟子外出曆練的請求,還請師叔成全。”


    酒玖略微皺眉,注視著麵前低頭行禮的這個小輩,哼了聲,隨手將玉片奪了迴來。


    “真是!那誰,元青、玄雅。”


    身著火紅仙裙的少女與那位文質彬彬的青年煉氣士同時拱手應答:“弟子在!”


    酒玖沒好氣地道了句:“你們兩個要是有餘力,就幫忙照看照看他。”


    “弟子領命,”有琴玄雅麵無表情的答應了句。


    “師叔放心就是,”元青對李長壽投來少許善意的目光,嘴角的微笑也頗為溫和,“我定會照顧好長壽師弟。”


    酒玖忍不住一手扶額,對著李長壽就是一陣吐槽:“他入門比你跟玄雅都早。


    真是,李長壽你是怎麽做到的,修煉一百多年還沒到返虛境。”


    “呃,”元青麵露尷尬,但很快就拱手一禮,“抱歉,長壽師兄勿怪。”


    李長壽含笑搖頭,心底也有些感慨。


    麵癱女,大暖男,這對倒也十分般配……


    不過跟自己沒什麽關係就是了。


    李長壽突然感覺到兩道沒太多好意的目光,他也沒去探究什麽,淡定地對酒玖道了聲謝,又轉身對有琴玄雅與元青拱手行禮,而後就退到了四人身後,靜靜站立。


    那兩道目光,自然是另外兩人投來的。


    ——身著淺黃羅裙的劉雁兒,一身青色道袍的王奇,都是這一代弟子中排名靠前的返虛境好手,兩顆上好的仙苗。


    他們剛才的目光雖沒有好意,但也沒太多惡意,最多也就是有些嫌棄罷了。


    李長壽靜靜而立,聽著外麵不斷傳來破空聲,一批批弟子在各位仙人護持下升空而去。


    他也分出一縷靈識,檢查了下自己身上的幾件儲物用法器。


    幾件?


    李長壽確實是帶了幾件儲物法寶。


    並不是他有擅長整理的習慣,要將丹藥、法器等分門別類的存放;這幾件儲物法器中所存放的物件,其實都一模一樣,丹藥、法器、靈石等,都等分成了三份。


    在左手手腕上的手環是主儲物法器,為了以防萬一,在脖子上的吊墜是備用儲物法器,為了以防萬一的萬一,在大腿上綁著的布袋是備用加備用的儲物法器……


    外出曆練,多做準備總歸是沒錯的,尤其還是要去北俱蘆洲那種險地。


    這次,李長壽也是將自己大半的家底都帶上了。


    ——另外小半給了師妹防身。


    ……


    小半日後,一隻巨大的葫蘆在殿前緩緩升空。


    酒玖仙人抱著胳膊站在葫蘆嘴上方,氣勢頗為不凡;幾名年輕弟子靜靜立在葫蘆各處,都是站的穩穩當當。


    等葫蘆飛出大陣,酒玖仙人雙手掐起法印,酒葫蘆散發出一縷縷淺綠色的光芒,在外圍布置了一層薄膜,隔絕了外部風聲。


    而後手指對著西北方向一點,酒葫蘆開始緩緩加速。


    “都放鬆點,別緊張,出了山門沒那麽多規矩了。”


    酒玖打了個哈欠,自顧自的在葫蘆嘴處坐了下來,兩條小腿搭在葫蘆嘴兩旁,毫無形象的向後一靠,隨手拿起了自己腰間的酒葫蘆,嘴邊已經露出了滿足的笑意。


    慢慢抿了一口,酒玖臉蛋泛起了少許紅暈,將呻吟聲化入風中,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滿足且舒適之感,而後扭頭打量著後麵五個年輕弟子。


    離她最遠的,就是坐在葫蘆後端的李長壽。


    李長壽與其他幾人都隔了一小段距離,身體也一直保持緊繃的狀態,並沒有如其他人那般打坐修行,左手指尖摁著兩張黃紙符籙。


    劉雁兒和王奇在葫蘆中部,此刻也都是靜靜調息。


    離著酒玖最近的是有琴玄雅,她就在酒玖身後一尺處打坐,那把大劍也橫在了身前。


    在有琴玄雅身後,那位風度翩翩的元青正溫聲說道:“師妹,這次我一定助你尋到厭火明心草。”


    有琴玄雅卻略微皺了下眉頭,淡然道:“元青師兄不必為我費心,這是我自身修行之事,無需旁人插手。”


    元青卻是溫和地一笑,“多一個人總歸多一份機會。”


    有琴玄雅並未多說什麽,繼續閉目打坐,身周有一縷縷火焰般的氣息環繞,美的毫無死角。


    “嗤,”酒玖在旁看的也是一樂,對元青挑挑眉;


    元青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繼續在有琴玄雅身後三尺之外打坐,嘴角的笑容漸漸淡去。


    ‘嘖,又是一場落葉有情而流水無意的好戲啊。’


    酒玖抿了一口仙釀,意猶未盡、迴味無窮,卻隻能戀戀不舍地將葫蘆掛迴腰間。


    她倚著葫蘆嘴的邊沿,仰頭看著蔚藍天空下的雲舒雲卷,略微有些出神。


    如此飛了一陣,酒玖又忍不住去摸腰間的葫蘆,但動作猶豫了下還是頓住了,在那道了句:“要飛去北俱蘆洲還要兩天三夜,你們就打算這麽打坐?


    那個王奇,給師叔唱個小曲兒。”


    “酒師叔……”後方的王奇忙道,“我哪會唱曲兒?”


    酒玖頓時一臉嫌棄,“那你們誰會?長壽,你會不?”


    李長壽麵色凝重地搖搖頭,反而施展傳聲之法,對酒玖提醒道:“師叔,後上方雲中似乎有道人影。”


    “嗯?”


    酒玖抬頭看了眼,不動聲色地對李長壽傳聲迴來:“偌大的五部洲之地,能飛天遁地的煉氣士不計其數,別大驚小怪的,這裏離著咱們度仙門又不遠。”


    話雖如此,酒玖還是將仙識散開,不多時,大葫蘆禦空的速度也開始平穩地減慢。


    又片刻,大葫蘆懸浮在空中安然不動,酒玖依然鬆鬆垮垮地坐在那,朗聲喊道:“不知雲上這位道友跟了我們這麽久,有何貴幹?”


    頓時,葫蘆上打坐的四人立刻睜開雙眼,而一直觀察後方的李長壽,右手縮迴了袖子中,手指扣住了自己的儲物法器。


    後方雲上,一道魁梧的身影飛了出來,此人身穿鎖子甲,麵容粗狂,渾身上下的氣息凝實厚重,背上掛著一隻巨大的板斧。


    ‘仙人?’


    李長壽仔細感應著,這人似乎是未成仙多久,並沒有給自己多少威壓。


    隔了百丈,這魁梧漢子對著酒玖抱拳,朗聲道:“我乃東神州洪林國殿前守將,特來護衛六公主殿下,若有冒犯之處,還請仙長勿怪!”


    “六公主?”


    酒玖頭一歪,打量著後麵兩個女弟子;


    李長壽的目光也下意識就落在了臉蛋微圓、稍有些煙火氣的劉雁兒身上,但劉雁兒卻直接看向了另一位年輕女弟子……


    就聽有琴玄雅用一種極其冷淡的口吻開口道:


    “迴去吧,不必為我費心。”


    公主?殿前守將?


    在他們要去北俱蘆洲的時候突然現身?


    李長壽鼻尖輕輕一聳,嗅到了……某種套路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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