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七,樂平伯武攸緒與裴行儉女兒裴嫣婷成親,裴嫣婷被封為樂平郡君。


    一日後,則是周國公武承嗣與英國公府李芷盈大婚的日子,武媚和李治都賜下賞賜,李芷盈被封為周國夫人。


    武承嗣父母雙亡,婚事由武媚親自主持,規格之高,相比皇子娶妻也差不了多少。


    一個月前,國公府便將結婚日子和結婚裝飾、衣物送到女方,名為送日子、送嫁妝,這個時期的嫁妝指的是女方出嫁時的裝飾物件,也是由男方來出。


    接下來是問女方姓名,合生辰八字。


    說是合八字,其實就是個形勢,這種情況下就算八字不合,測算師也能將不合說成合,不好說成好,這便是專業。


    八字合完再送彩禮,新郎迎娶新娘過門,另外還有撒穀豆、跨火盆、傳袋等諸多禮儀,其實就是取個諧音字,討個彩頭,純粹的封建迷信。


    國公府大堂內,皇後武媚高坐上首,李積向她行了一禮後,坐在武媚旁邊。


    武承嗣和李芷盈拜完堂後,武媚便起身迴宮了。


    酒席一直從大堂擺到了暖閣,大堂內隻有八桌,能上這八張桌子的人,除了武承嗣請的幾人外,全是當朝最有身份的人。


    諸葛南和鄭令萱便坐在其中一桌。


    鄭令萱比較拘謹,諸葛南則毫無顧忌,四下張望了一圈,湊到鄭令萱身邊道:“好家夥,三品以上的官員都到齊了,太子、沛王、魯王、太平公主和城陽公主也都到了。”


    鄭令萱點了點頭,苦笑道:“咱們來這種場合是不是有點不合適啊。”


    諸葛南哼道:“有什麽不合適的,你瞧那邊,王勃、周興他們還不是隻有七品,還沒我的品級高,他們都能來,我們怎麽不行。”


    鄭令萱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


    沒一會,武承嗣敬酒敬到了這一桌,除了兩人外,這一桌要麽是三品、四品官員,要麽是朝廷勳爵。


    然而武承嗣對鄭令萱和諸葛南明顯比其他人要熱情的多,這讓兩人都非常高興,鄭令萱終於放開了些,和諸葛南有說有笑。


    兩個時辰後,宴席到了尾聲,武承嗣陪了兩個時辰酒之後,肚子都喝的鼓了起來,釀釀蹌蹌向洞房而去。


    一路上,長廊、門窗、屋簷上都掛滿了紅色喜慶裝飾,猶如一條紅色小道。


    沿著小道,武承嗣來到洞房之外,推門而入,微笑道:“娘子,我來了。”


    李芷盈端坐在榻上,一動不動,武承嗣關上房門,搖搖晃晃向李芷盈走去,忽然間,撲上前去,一把將她抱住。


    李芷盈吃了一驚,拿下蓋頭,瞧見武承嗣臉色通紅,眼神迷離,已然醉了,忙站起身道:“你怎麽喝這麽多酒呀,我去幫你倒杯水。”


    武承嗣一把將她拉到懷裏,笑道:“不用,我沒醉……沒醉……”


    李芷盈道:“是,是,你沒醉,那我再去給你取些酒來可好?”


    武承嗣大笑道:“芷盈,你可真善解人意,快取酒來,為夫與你喝交杯酒。”


    李芷盈走到桌邊,迴頭看了一眼,隻見武承嗣靠在榻上,嘴裏呢喃著什麽,並沒有看這邊,便從懷裏取出一個藥瓶,倒出一顆特製醒酒藥丸。


    將藥丸放入一杯清水中,待藥丸溶解,李芷盈來到武承嗣身邊,扶著他肩膀道:“夫君,酒來了。”


    武承嗣晃悠悠接過酒,一口喝下,一陣苦味頓時從舌尖蔓延到全身,一個激靈,清醒了許多。


    “芷盈,你剛剛給我喝的是什麽?”


    李芷盈瞧他眼神恢複清醒,微笑道:“這是醒酒湯,誰讓你喝那麽多酒?”


    武承嗣拍了拍臉頰,隻覺腦袋還有這暈眩眩的,說道:“給我打點水來。”


    李芷盈應了一聲,來到門外,向外麵守房的丫頭吩咐一聲,沒多久,便端著一盆水過來了。


    武承嗣洗了個臉,終於感覺舒服了些,抬頭一看,隻見李芷盈穿著大紅新裝,略施粉黛,關切的看著自己。


    精致的五官在燭光照射下,顯得極為嬌豔,不禁道:“夫人,你真美!”


    李芷盈臉微微一紅,低聲道:“郎君,我們喝交杯酒吧。”


    武承嗣點了點頭,來到桌邊,隻見桌上有兩隻用紅線纏在一起的酒杯。


    倒滿酒後,兩人挽手各飲半杯,然後交換酒杯,將酒一飲而盡。


    喝完酒後,兩人吹滅了蠟燭,一同上了床,身影漸漸交織在一起。


    ……


    山南道,渝州。


    這一日晚上,住在“小安山”腳的村民,皆奇怪的發現山頂處有十幾道亮光,不僅山頂,就連半山腰處,也有幾十道火光不住閃動。


    年老的村民頓時信誓旦旦的說是鬼火,還將自己年輕時遇到鬼的經曆說出來。


    有些村民信了,心中頗為懼怕,有些村民半信半疑,與老人爭辯。


    隻有最有見識的獵人心中透亮,知道那些亮點絕不是鬼,而是人,有許多人正在小山頭之上。


    山頂之上,賀蘭敏之冷冷注視著下方的火把,大聲道:“王勃,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非要趕盡殺絕,從柳州一路追到渝州?”


    下方立時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你乃朝廷欽犯,被發配到嶺南後不思悔改,竟敢擅自逃脫,本官自然要抓你迴去!”


    賀蘭敏之怒道:“抓犯人是刑部和大理寺的職責,關你何事?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奉了武承嗣的令,才來抓我的吧?”


    王勃負著手,朗聲道:“既是朝廷欽犯,自然人人可以抓得。你已經被我包圍,這次誰也救不了你,束手就擒吧!”


    “你做夢!”


    王勃冷哼一聲,轉身向身邊一名矮胖男子道:“白縣尉,下令進攻吧。”他身邊隻有幾人是隨身護衛,其他人都是附近巴縣的捕快,被他征調而來。


    矮胖男子賠笑道:“王編撰,雖然咱們人數是他們幾倍,但他們居高臨下,現在又是大晚上的,他們若是用弓箭的話,咱們損失恐怕會很大。”


    “那你的意思是?”王勃皺眉道。


    白縣尉笑道:“等到天明,隻要天一亮,下官便親自帶人攻上去。”


    王勃點了點頭,他雖然官職比白縣尉高,但畢竟不是他直屬上官,也不好逼迫過甚,反正賀蘭敏之已經插翅難飛了。


    這時,上方又傳來賀蘭敏之的聲音:“王勃,有件事情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麽知道我在柳州的?”


    王勃道:“因為我很了解你這樣的人。”


    “放屁,我以前根本沒和你打過交道,你怎會了解我?”


    王勃冷哼一聲:“賀蘭敏之,你的風流之名在長安誰人不知?我早料到你這樣的風流子,脫困後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一個布莊,換上一身幹淨得體的衣服。”


    “於是我從你逃脫的縣城為中心,四處詢問布莊,果然找到你買衣服的那一家。問清你穿的衣服後,再追蹤你的下落就容易多了。”


    賀蘭敏之默然片刻,感歎道:“你倒是個人才,若是我還沒有落魄之時,遇到你這樣的人,一定會盡力拉攏。”


    王勃嗤笑一聲,並不迴話,雙方陷入了沉默。


    狡黠的明月升起又落下,一夜過去,拂曉時分,東方旭日雖還未升起,周圍的物事已能隱隱辨認。


    王勃從火堆旁站起身,朗聲道:“白縣尉,可以動手了嗎?”


    正在打盹的白縣尉一個激靈,左右看了一眼後,緩緩站起身,揉著眼睛道:“王編撰,您起的可真早。”


    王勃一夜未睡,雙眼卻依然明亮,望著山頂方向,說道:“此刻他們疏於防備,正是進攻的好機會。”


    白縣尉向山頂瞄了一會,點頭道:“好罷,下官這就帶人進攻。”


    王勃道:“我與你一同進攻。”


    白縣尉連連擺手道:“這怎麽可以,您要是受了點傷,下官怎麽和韓縣令交代呀!”


    王勃軒眉一揚,道:“白縣尉,我是左武衛大將軍武承嗣的門生,你覺得我會是那種拿不起刀槍的文弱書生嗎?”


    說罷,從侍衛手中接過一柄橫刀,率先向山頂衝去。白縣尉急忙帶人跟上,保護在他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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