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驚唿紛亂之聲不斷響起,有人又驚又怕,比如被李雲仙斷言命不久矣的人,有人驚喜交加,比如宗楚客。


    李芷盈臉色蒼白,喃喃道:“……莫非這世上真有如此奇術?”


    武承嗣篤定道:“不,這世上既沒有神仙,也沒有鬼怪,更不可能有人能看到他人壽命。有的隻是欺騙他人的鬼把戲罷了。”


    目光向李雲仙望去,武承嗣眉頭一皺,李雲仙竟然不見了。


    下方的宗楚客同樣注意到李雲仙蹤影不見,急忙向沙坨坨問道:“李道長人呢?”


    沙坨坨“咦”了一聲,左右看了看,說道:“他剛才還在這裏的……”


    夜夜羅實在瞧不過去,沒好氣道:“就在你們都盯著馬車撞人時,他悄悄溜走啦!”


    “向哪邊走了?”宗楚客問。


    夜夜羅指了一個方向,宗楚客立刻帶人追了過去,就連陳子昂也帶人跟了上去,這場關於兩國位次的比鬥,因李雲仙的亂入,就這樣不及而終了。


    兩刻鍾後,大理寺的人和長安縣的人都過來了,大理寺的人由諸葛南帶頭,是武承嗣吩咐親衛喊過來的。


    兇案現場被隔離開來,武承嗣和李芷盈一同進入隔離帶。


    本來他想讓李芷盈迴去,李小姐卻不願意走,說自己是醫師,也許能幫上忙,武承嗣便讓她留下了。


    “武少卿,有什麽大案子嗎?”諸葛南見武承嗣過來,飛快的迎了上來,又向李芷盈問了聲好。


    長安縣捕快向武承嗣行了一禮,遠遠站在一旁等待示下。


    武承嗣望著那名被馬踩死的男子,麵色沉重道:“仔細調查一下這案子,我懷疑此人是被人謀殺。”


    諸葛南臉露興奮之色,應了一聲,帶著人開始檢查,長安縣捕快則在一旁幫忙,李芷盈也跑到屍體旁邊,細細觀察。


    武承嗣目光掃向那名撞死人的馬車夫,隻見他急的哭了出來,抱著腦袋不住道:“……撞死人了……我撞死人了……”


    武承嗣見他表情不似作偽,眉頭一皺,心想:“李雲仙絕不可能真看出別人壽元,那麽解釋就隻有一種,這是一場謀殺,這名馬車夫則是他的同謀。”


    武承嗣如今的眼力非比尋常,若這馬車夫是假裝的,他有把握能瞧出破綻來。可仔細觀察片刻,卻什麽也瞧不出來。


    眼前之人的反應,完全是一名車禍殺人的普通人該有的反應,莫非他真高明到能騙過自己的眼睛?


    片刻後,李芷盈迴到武承嗣身邊,遲疑片刻,說道:“武公子,我……我覺得這應該是一起意外事故。”


    “為什麽?”武承嗣皺眉道。


    李芷盈斟酌了一下措辭,說道:“你是不是懷疑這起事故是那個道士在背後操弄?”


    武承嗣點了點頭。


    李芷盈輕輕道:“那就有問題了,因為就算他故意讓人架馬車撞人,這種情況下能撞死人的概率是很低的,大多數情況隻會受傷。這人隻是運氣不好,恰好被車輪壓過了脖子。”


    武承嗣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李雲仙真打算策劃殺人事故來宣揚自己能力,也會選擇成功率更高的方式。


    “能確定他是被馬車壓死的嗎?”武承嗣問。


    李芷盈點了點頭,道:“我剛才檢查過了,他確實是被馬車壓死,並無其他傷痕。”


    武承嗣抱著手臂,摸著下巴,陷入思索狀態。


    便在這時,諸葛南走了過來,一臉困惑道:“武少卿,你真的確定這是起他殺案嗎?”


    “怎麽了?”武承嗣挑眉道。


    諸葛南一攤手道:“死者叫張思,無論是他還是車夫,都是長安城內的普通百姓,旁邊不少人能作證,那名撞死人的車夫說他不認識張思,兩人無冤無仇,車夫為何要撞死張思呢?”


    “你問過馬匹為何會受驚嗎?”


    “問過了,車夫說這匹馬最近到了發情期,這一個月來已經受驚了三次,每次都是與母馬交錯而過時受驚。不過以前發情時,抽幾鞭子就好了,他便沒有在意,沒想到這次發情的這麽厲害。”


    李芷盈忽然道:“馬不是從三月開始發情嗎?”


    武承嗣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竟對馬這麽熟悉,他也是在軍中待了幾個月才知道這一點。


    諸葛南笑道:“這一點我也問過他了,他說他那匹馬以前是戰馬,因受了傷才轉為馱馬,也不知傷到哪裏,發情期變得不穩定,很容易躁動。他是因貪圖便宜,才買了下來運貨。”


    武承嗣道:“你剛才說這匹馬這個月來已經受驚三次,前兩次是在哪裏受驚的?”


    諸葛南愣了愣:“這個我倒沒問,我去把他叫過來。”


    沒一會,那名車夫跟著諸葛南過來了,臉色蒼白,顯然還沒有從剛才中事故中恢複過來。


    聽諸葛南詢問後,他想了想,說道:“一次是在崇賢坊,另一次好像是在……啊……是在懷遠坊。”


    武承嗣皺眉道:“那有辦法主動引這匹馬發情嗎?就是說讓一匹母馬從它旁邊經過,誘導它發情?”


    車夫苦笑道:“可以是可以,不過可能性很低,它也不是見母馬就發情,也要看對象,不然我根本無法用它運貨了。”


    武承嗣眉頭越皺越深,本以為一定是那個道士在背後搗毀,現在來看,似乎真像一起意外事故。


    也就是說,那道士真能看出別人壽命,而且不是自然壽命,準確來說,他能看到別人死亡時間。


    武承嗣後背一涼,這種事情真的可能嗎?


    不,絕不可能,一定是對方用了什麽手段,隻是自己還沒有瞧出來罷了!


    沉吟許久,他讓諸葛南繼續深入調查那名車夫和死者,然後將李芷盈送迴李府。


    迴府路上,李芷盈掀開車簾,向旁邊騎行的武承嗣說道:“武公子,你明天能帶我去太平書院看一下嗎?我一直想去一次呢。”


    “你去那裏做什麽?”武承嗣奇道。


    李芷盈笑盈盈道:“你那表妹既然能辦書院,一定很有學識吧,人家很想向她討教一下呢。”


    不知是不是錯覺,武承嗣感覺李芷盈很愛針對太平公主,笑道:“她那是開著玩兒的,你不用和她比,她那點學識哪比得過你!”


    李芷盈微微一笑,放下車簾,似乎對武承嗣的迴答很滿意。


    將李芷盈送迴家後,武承嗣獨自迴府。


    此時已是酉時末,官員們都下了衙,故而來武承嗣府中拜訪的人不少,有翰林院的王勃四人,尚書左仆射李敬玄,還有鴻臚寺卿蕭嗣業。


    聽到蕭嗣業來府,武承嗣微感詫異,本來他還以為蕭嗣業會很恨自己,畢竟因為他到了左武軍,蕭嗣業才被擠到了鴻臚寺。


    沒想到他竟主動來拜訪自己,想了想,武承嗣決定先去偏廳見此人。


    蕭嗣業是南北朝時期,梁朝皇帝的孫子,大約四十來歲,一張臉上窄下寬,像個水壺似的。


    兩人寒暄幾句後,蕭嗣業便親熱的和武承嗣攀談起來,他見多識廣,無論軍事、政治、生活方麵的話題都很能談。


    談到後來,他開始大倒苦水,抱怨每天在鴻臚寺過的多麽辛苦操勞,那些外國使節又多麽愛惹麻煩。


    “……那些外國使節不管怎麽約束懲罰,依然鬥個沒完沒了,不僅為了朝會位次天天來鴻臚寺問個不停。甚至為了一點芝麻綠豆大小的事,也能幹上一架,下官實在是沒有辦法,這才來向公爺求助。”


    武承嗣道:“如果他們敢鬧事,直接按照大唐律法處置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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