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斌望著上樓的人群,擦了擦額頭冷汗,神情驚惶不定。


    “縣尉,咱們……接下來怎麽辦?”蔡義呐呐道。


    “國公爺和公主都來了,還能怎麽辦?”汪斌沒好氣道。


    “可那位那邊怎麽交代?”


    汪斌想了想,吩咐道:“你派個人,去將情況向徐員外郎通知一聲吧,剩下的事,就不是咱們能插手的了!”


    蔡義應了一聲,正要離去,忽然瞧見韓成從二樓下來,向門外出去了。緊跟在韓成身後,一名捕快也急步下來,慌張道:“縣尉,蔡頭兒,公爺讓你們上去。”


    汪斌煩躁的一擺手道:“知道了。”


    蔡義急忙吩咐一名手下去找徐員外郎,隨後和汪斌一起上樓。


    上到二樓,進入兇案房間,隻見吳成思正蹲在那名死去的尼姑旁邊,太平公主則在與顧珞兒說著話。


    “公爺,您找我。”汪斌堆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吳成思站起身,緩緩道:“你說這兩人是自殺?”


    “不,不是下官說的,是他說的!”汪斌手指一轉,指向蔡義。


    蔡義愕然望著他,頭上仿佛有一堆問號。汪斌瞪了他一眼,怒道:“蔡捕頭,你還不快向公爺說明!”


    蔡義心中直罵娘,嘴上卻不得不笑著解釋道:“公爺,小人也隻是推測而已,這兩人身上的傷口都與對方手中兇器吻合,所以……”


    吳成思一擺手打斷他,目光在房中環伺一圈,問道:“諸位有誰與蔡捕頭的看法不同嗎?”


    太平公主身後,一名穿著白衫的書生搶步上前,拱手道:“公爺,學生以為這兩人絕不可能是互殘而死!”


    這書生名叫王勃,字子安,便是曆史中那位寫過“馮唐易老,李廣難封”的初唐四傑之一。


    吳成思在公主府認識他後,因他後世的名聲,對他十分禮遇。王勃以為得到他賞識,大受鼓舞,在公主府文酒之會上,佳句不斷,大放光彩。


    到了此處,也仍不忘表現。


    盧照鄰看了王勃一眼,跟著上前道:“學生也以為絕不可能是互殘而死!”


    吳成思看了兩人一眼,微笑道:“子安,你先說吧。”


    王勃應了一聲,走到兩具屍體前麵,還未開口,太平公主忽然道:“喂,你先別說,讓本公主想一想。”


    王勃愣了一下,向吳成思看去。


    “表妹,你別胡鬧,二哥在辦正事呢!”武攸暨訓斥道。


    吳成思微笑道:“無妨,剛好我也要等一個人,表妹既然有興致,那便想想吧,五弟,你也可以看一下。”


    太平公主給了吳成思一個燦爛的笑容,款步走到兩名死者旁邊,正要仔細察看。


    便在這時,顧珞兒肅然道:“公主殿下,國公爺,柳容妹妹和她姐姐都是苦命人,如今死於歹人之手,民女以為追兇查案是件嚴肅的事情,二位怎能將之視作遊戲?”


    老鴇大吃一驚,急忙去拉她袖子,卻被她甩開,盧照鄰和盧雄等人也都吃了一驚,向吳成思和太平公主看去。


    太平公主臉上笑容漸漸消失,淡淡道:“顧珞兒,本公主也是想替她們找出兇手,何曾將其視作遊戲?”


    顧珞兒垂著眼瞼,咬唇不答。


    吳成思拍了自己額頭一下,苦笑道:“還是顧姑娘提醒的對,死者為大,是我等太無禮了。”轉頭向太平公主說:“表妹,咱們還是聽聽子安怎麽說吧。”


    太平公主見他這麽說,隻得應了一聲,斜眼瞥了顧珞兒一眼,心中有些不快。


    王勃走到死者旁邊,朗聲道:“諸位請仔細看這兩名死者,她們皆是胸口中刀,這證明兩人死前是麵對著麵,那麽便能排除偷襲的情況。”


    “這又能說明什麽?”一名圍觀之人問。


    王勃微微一笑,道:“若兩人正麵搏殺,死前必會有一番搏鬥,大家再看,這兩人衣冠整齊,並無搏鬥痕跡!”


    “著啊,我就總覺得哪裏瞧著不對勁,原來是在這裏!”一名圍觀書生大叫,說完還向吳成思和太平公主看了一眼,見二人沒有看向自己,微微有些失望。


    蔡義臉色黑如鍋底,這些細節,他何嚐沒有瞧出來,隻是不說罷了。然而瞧在別人眼裏,他這個幹了幾十年的捕快,眼力卻還不如一名書生,可以說無能到極點。


    王勃蹲在屍體前,悠悠道:“除此之外,兩人若是用匕首殺死對方,手背上必有鮮血,可這兩名死者隻有手心有血,足以說明是事後有人將沾血的匕首塞入她們手中的!”


    人群頓時紛紛稱讚,太平公主臉上也恢複笑容,說道:“啊!原來是這麽迴事呀。”


    吳成思稱讚道:“子安果然心細如發!”


    王勃微笑著向二人拱了拱手,退迴人群中。


    盧照鄰其實也有所發現,但剛才顧珞兒的一番話讓他醍醐灌頂,見王勃已證明兩人不是相殘而死,便沒有再開口。


    吳成思目光轉向蔡義,臉色沉了下來:“這麽明顯的他殺之案,你卻說是自相殘殺,莫不是有人讓你這麽說的?”


    蔡義臉色一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說:“是小人一時糊塗,沒有瞧明白,不過小人也隻是說有可能,並沒有下結論,請公爺明察!”


    吳成思身為大理寺少卿,又是當朝國公、皇後之侄,隻需去吏部打個招唿,便可讓五品以下官員丟官去職,更何況他一個小小捕頭,由不得他不慫。


    汪斌見吳成思臉色依舊陰沉,知道事情難以善了,厲聲道:“蔡捕頭,枉本官對你如此信任,你卻險些誤導本官,以你這種能力,若是繼續擔任捕頭,還不知天下還會出多少冤案、錯案!本官迴衙後便會上稟縣令,免去你捕頭之職!”


    這一番話,將他自己摘的幹幹淨淨。


    蔡義嘴唇顫動了一下,最終化作一聲長歎:“小人行事糊塗,自知無法再勝任捕頭,迴衙後便向縣令請辭。”


    汪斌向吳成思拱手道:“公爺,此案一定是這和尚殺了這兩名女子,然後畏罪自盡,下官這便將這兇犯屍身帶迴衙門,隻要檢驗出是毒殺,便可結案,您以為如何?”


    吳成思瞥了他一眼,道:“汪縣尉是不是忽略了什麽地方。”


    “……這,還請公爺指教。”


    太平公主輕笑一聲:“當然是這和尚殺人的動機了,你這人好不糊塗,也不知是怎麽當上這官兒的?”


    她說的輕描淡寫,聽在汪斌耳中卻如同晴天霹靂,急忙跪倒在地,連連叩首道:“下官愚鈍,下官愚鈍,請公主殿下饒命啊!”


    眾人紛紛對他心生鄙夷,武攸暨大步上前,一把將他拎起來,喝道:“身為大唐官員,怎能如此沒骨氣,給我站直了!”


    太平公主皺眉道:“二表兄,這種人怎能當咱們大唐的官,你向母後上奏,把他這官給免了吧?”


    “表妹言之有理,明日我便去上奏。”吳成思淡淡道。


    汪斌臉色慘白,看向蔡義。蔡義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說:“老子已經背了一個鍋了,你還想怎麽樣?若再相逼,老子就跟你同歸於盡!”


    汪斌無可奈何,急道:“公爺,下官……下官其實是接到上麵的命令,讓下官設法為那和尚脫罪,還請公爺明鑒啊!”


    人群頓時嘩然,盧雄一拍大腿,心道:“老子就知道是這樣,還好把韓兄弟喊過來了,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是誰指使你的?”吳成思喝問道。


    汪斌躊躇片刻,低聲道:“是……是吏部員外郎徐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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